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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这章是一发回忆杀。

      三.

      甭管先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但当项昊把杂役服穿上身的那一刻起,依然还是控制不住地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沉默了片刻,他决定刻个小人儿,欧阳飞或者沈文涛,反正总得诅咒一个。

      穿着杂役服的人出入伙房显得过于自然,他捡了根木头回宿舍,然而翻遍了每一个角落愣是没找着刀。

      项昊拎着那截子木头凶神恶煞地跑到隔壁宿舍,张嘴就要刀,可怜的师弟们战战兢兢地把刚切完苹果的水果刀在衣服上蹭了蹭,双手递过去恭送这位祖宗出屋,直觉着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

      这种直觉基本上是准确的。

      练完功回屋的杜枫一脚踏进门看到的就是项昊坐在桌旁眼神发直地一下一下削木头,当下转身一把将后脚正要跟进门的顾小白按在了门边,比了比手指,“等等,你先别进去。”

      说完进屋靠近那颗松发雷一般的存在。

      “吃午饭了吗?”杜枫一边来到他身边一边致以亲切的问候。

      项昊从喉咙里闷哼一声,作为回答来讲,全无意义。

      杜枫尝试性地一手搭上他肩膀,“没吃的话赶紧去吃点儿,欧阳老大说了,下午你要打扫庭院。”

      “什么?!”项昊嚷嚷着抬头瞧他。
      就是这一分神的当儿,杜枫立马眼疾手快抽出他手里的水果刀,返身扔进自己的书桌抽屉迅速锁好。

      项昊愣了愣,看了一眼自己抓空的右手,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杜枫笑得春风和煦,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拉起项昊往外走,“真的真的,吃点儿东西,外面天气可好了,走,走走走。”

      项昊把削了一半儿的木头扔在床上,拖拖踏踏地被拽着出门,脑筋尚且没转过弯来,一出门看到墙边站着的顾小白,便顺嘴问他,“杜枫是不是有病?”

      顾小白刚要张嘴,杜枫就冲他一摆手,“进去吧没你事儿了。”

      “是有病。”顾小白耸耸肩进屋。

      项昊为这回头一眼的发现又生出些疑问,“他这大热的天脖子上还总套块角巾,顾小白是不是也有病?你们都有病。”

      杜枫闻言扬了下嘴角也不知算不算是笑了一下,估摸着走出的距离已经够远,便也放了手不再拽着他,“对啊,他是有病。那块角巾是应急用的。”

      项昊侧目瞧他,“应什么急?”

      杜枫停下脚步,项昊多跨了一步也停下来,终于发觉此刻的气氛已经脱离了玩笑,这让他正色了些安静下来等着下文。

      杜枫看着他,平静地继续,“小白他晕刀。有些场合实在避不过要见到刀的话,那块角巾就是用来蒙眼的。”

      像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项昊拍了他一把,“别逗了,他入行的时候还跟着欧阳老大练过飞刀,晕什么刀啊。”

      “他现在改练棍了。”杜枫简单答。

      那是并没有一丝玩笑气息的表情,项昊慢慢敛了笑意,反问,“什么时候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走之后吧,”杜枫停顿了一下,“因为少华那件事,他很怕见到刀,任何刃器,看到都会晕。”

      项昊的脸色变了变,还算迅速地掩去目光中陡然流露出的一些东西,转而道,“那也不能让他这样下去啊,哪有人见不得刀的?得治啊。”

      “我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都没用。”杜枫抬眼示意了一下饭堂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后来我也陪他去看过,但是医生说他这是心病,没什么有效的方法解决。”

      项昊沉默地跟着,隔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我不告而别这么长时间,你们有没有怪过我?”

      杜枫笑了笑,“悲剧既是称为悲剧,便是没人期望它发生的。你的痛苦不比我们任何一个人少。责任不在你,怪你做什么。”

      项昊脚下一顿,垂目而立,半晌忽然沉声道,“是我的责任。你放心,小白的病我一定会给他治好。”语毕不等回应,径直往前走去。

      杜枫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饶是项昊也逃不过扫庭院的命,这一下午的枯燥无味,咱们便趁这工夫,说道说道杜枫交待的这码事儿。

      您看,这又绕不开薛少华了。不过咱不细讲,单就说当时正目睹了薛少华意外全程的顾小白,在项昊走之后得的这离奇的病。

      头一回发生情况是在班子恢复常规训练后的第一次飞刀练习,去之前顾小白就很是挣扎,甚至出动各种借口,但是都被杜枫一一拆解,到了还是把他推去了。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突发性的,他的步子只落到门口,整个人就像木偶落了弦,全然无声地栽倒。幸而当时杜枫就在他后面,条件反射地接了一把,才不至于以头抢地。

      欧阳老大正在里头给刚到的徒弟们发飞刀,闻声赶过来询问,杜枫唤他几声没有动静,又搭了搭脉,方才抬头回,“好像是晕了。这样吧师父,我送他去医馆看看,您先带着大家训练吧。”

      欧阳飞应了,杜枫便背起他直奔医馆。

      而奇就奇在,大夫检查了半天,什么毛病也没找着,连体虚中暑都排除了,愣是没有半点儿病因,于是乎只把人往病床上暂时安置了,除了等着人醒,没任何招儿。

      无奈之下,杜枫就只能坐在床边等着。

      等了大约俩钟头,顾小白才迷迷糊糊转醒,看起来精神状态并没有什么异常,眼瞧着就跟睡了一觉醒来一样。

      “……这哪儿?”顾小白坐起身看看四周,又看看杜枫,“医院?”
      杜枫点点头。
      “怎么跑医院来了?”
      说着就要起,不过杜枫朝他压了压手掌止住了他的动作。

      “方才刚进了飞刀房的门你就突然晕了,怎么回事?”杜枫问道。

      “我晕了?”顾小白以一句完全的废话试探出杜枫显然不好糊弄,于是只好编造了一个他自己觉得听起来还不算太拙劣的谎言,“……今天天热,我可能有点儿中暑。”

      杜枫倒是笑了笑,“得了你,跟我你还装?”
      顾小白提了口气,第二个谎言正要出口就被杜枫一个正色结结实实堵了回去,“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顾小白忽然有些畏缩,杜枫看得出来,因为他目光开始闪烁的同时身体不自觉地朝远离自己的方向侧了侧。于是他无声叹了口气,决定换种方式,“小白,项昊也走了,如果你连我都不告诉,这个时候,还有谁能帮你?”

      事实证明此话果然行之有效,但未免作用强烈了些。顾小白闻之明显瞳孔一缩,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呼吸开始显得有些紊乱,手指不自然地弯曲,神经质地抓抠着床单,骨节微微泛白。

      这让杜枫觉得他抓住了些什么,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片刻,顾小白盯着床面不存在的某一点轻声开口,“……刀,我只要看到刀,就会想起……”

      杜枫心底忽而一震。

      他想起自从少华出事,他们似乎还称不上睡过一个安稳觉,而联系此刻,每一个夜晚对面铺位传来的细小动静似乎都有了答案。他尝试性地问,“是不是每晚都会做噩梦?”

      这种时候的沉默俨然代替了回答,杜枫看了他一会儿,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拍膝盖站起来,转身背对着他招招手,“行了,来吧。”

      顾小白回过神抬头瞧他,“干嘛?”

      杜枫故作理所应当,“背你回去啊,都醒了还赖在这儿干吗。”

      顾小白翻了他一眼从另一边下床,“我又不是没长腿。”

      杜枫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还能开玩笑,那就不是最糟的。

      就顾小白其人,杜枫不能说摸清十成也敢说拿捏得了九成九。他这个师弟有些时候倔是倔,但是只要你会暗布台阶给他下,他就会立马无知无觉地顺着爬进你挖的坑。

      当天晚上还正赶上天公作美,倾盆大雨雷电交加,于是熄了灯之后杜枫就在床上翻来覆去,刻意弄出些不轻不重又足以引起瞩目的动静来。

      “老杜?”对面铺位果然按捺不住了,“老杜你睡了吗?”

      废话。

      杜枫继续鼓捣动静,并不搭腔,于是乎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对面铺位翻身下床蹭蹭蹭往这边儿挪的脚步声。

      顾小白顺利地爬上他的床,甚至连为什么刚好有一半床是空着的都没有多想,直扒住杜枫肩膀往人后背上贴,“别怕别怕,我陪你睡。”

      杜枫面朝着黑暗无声地笑。
      对对对,不怕不怕。

      隔了好一会儿,雨势趋缓,雷声渐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已经能够看清静谧中的一切,虽然贴在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但是单从拂过后颈的温热呼吸杜枫都能肯定,对方一定没有睡着。于是他沉了口气,轻声说,“……不是你的错。不论是少华的死,还是项昊的走,都不是你的错。”

      虽是实话,但他还是察觉到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放开了,连带着全部体温,无声地,开始离开他的身后。

      即是当下,杜枫立刻翻回身一把将人揽回来。但是碰触的一瞬间却像是启动了什么无从预料的开关,顾小白猛地开始挣扎起来,像是溺水的人寻求空气,死亡的阴影牵动肢体撕扯每一缕挤压他的水流,一切都像是茫然的本能,直到他一个提膝顶在了杜枫的胃口,这声短促的痛呼才终于止住他的动作,黑暗中重归静止。

      杜枫收拢胳膊将他揽向自己,摸索着在后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叹道,“行了啊,我这还害怕呢,你不说陪我睡吗?”

      这台阶儿给得有些过于明显了,但左右都是走投无路,丢人也只能闷头下了。顾小白一声没吭一动不动,最后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所以这老话儿说的,有事没事别乱爬室友的床。当然是不是真有这么句老话咱另说。

      转天,杜枫从衣物里翻出了一块黑色的角巾,是他入门前弟弟妹妹们一针一线给他缝的,针脚密实平整,还带着股淡淡的皂角味儿。

      顾小白瞧着他把角巾扔过来,抬手接住,回以一个疑问的眼神。

      杜枫微微挑眉,“在把你那毛病治好之前,先备着它,什么时候避无可避就把眼睛蒙上,比光闭眼靠谱。我看你也别练飞刀了,跟师父说说,改练棍吧。”

      顾小白一边听着他说一边将角巾倒系在脖子上,等他说完的当口朝他一扬头,“怎么样,是不是帅得有点儿高调。”

      杜枫笑了笑,只得昧着良心敷衍地鼓了两下掌。

      至于这一年间他俩还为这怪毛病做了哪些尝试,时日久远,咱暂且按下不表,无聊的时日总会有,便留待下回罢。

      要说项昊这也扫了一下午庭院了,虽然三心二意的不怎么卖力,好歹也算有个架势在,偶尔路过的徒崽子们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所以他这都没撂挑子,除了一直在走神考虑给顾小白治病的事之外,也已经算是破天荒的慈悲了。

      杜枫回到宿舍的时候顾小白正抻着脖子看窗外,在一个刁钻的角度里,能看到项昊和他奋战的庭院。回头瞧见杜枫回来,便摇头叹气道,“你说说,依昊哥那个脾气,这让他扫了大半天的地他都忍了,那这股邪火憋在心里早晚要爆,到时候倒霉的得是谁啊?”

      杜枫也来到窗前往外看了看,“别唯恐天下不乱了,谁倒霉都跑不了你。”

      顾小白挪回目光瞪他,“又关我什么事儿?!知道他要发疯的话我肯定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那个好不好?”

      杜枫简直懒得反驳,“他发疯的时候你不跟着一块儿发疯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拯救?”

      顾小白细琢磨了一下,深表赞同地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杜枫看了他一眼,“顾小白,你要再这么蠢下去,我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错人了。”

      轰——

      说真的,这位师哥好像用最轻描淡写的态度讲了一句最惊天动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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