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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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姓曹的人很多钱。」司马懿对于自己是这样总结的。
他在曹府的日子里过得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学生曹丕不懂礼貌没大没小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小鬼的作文明明比他都好…这还要他这个老师做什么？简直是在讽刺人。
而更离谱的是学生的家长，那个伟岸的文学中年。总是时不时便来找上他一回，或是问儿子的功课，或是问上些根本无头无脑的问题，更有甚者直接上来便抽搐起来，看得司马懿自己寒毛直竖，旁人心惊肉跳。
「司马懿…你说，这天下，将会由谁掌握呢？」
「……」
在这种情况下被这种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不明智吧？
司马懿在那之后唯一的举动就是自个儿更加埋头苦干，而对这个丞相大人则是越发的恭敬，敬而远之远之。
他实在是很佩服曹操的儿子们与后宫团们对此君的接受能力。
司马懿对于曹操的「景仰」，本是在收到那一封「情书」以后就开始的，而在进了曹府以后，那种情感便越发地如滔滔江水一般。
「这乱世…总有一日，会归一。」
某次，曹操负手而立在众人之前发表着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背光的背影让他的身躯越发地高大，仿佛可以包容整个天下一般。
曹操是有意于这个天下的，但他并不急着去取。这大概便是那段演讲之中演讲者想表达的中心含义吧，虽然那层意思在场的人物里没有几个不知晓。
「父亲果然胸怀天下…」
先做出评论的是曹植。而他一发话，自然有人便不能落后。
「呵…父亲，您可真豪迈啊。」曹丕不凉不热地接了一句，而一旁的司马懿则忍不住用扇子遮住了脸。
我这个老师还真是失职啊…
司马懿的内心里凉凉地飘过以上一句话。
随后他就看到，曹丕与曹植两兄弟之间，那充满了和平与亲情的对视。
分明目光中只有一瞬间的相交，彼此间，却早已传达了太多。
而另一边的文学青年爹正在萧瑟地叹息。
「这是一个文学气息泛滥的家庭。」
司马懿在心中很认真地总结。
话说回来，由于文学中年的年事渐高，一场属于那个文学青年与文学少年之间必经的掐架之事已在明争暗斗间如火如荼地展开了。你掐我一记，我还你一下，这边厢掐得还真是不亦乐乎。
实际上，竞技的内容不光是简单的掐架，两个人的友谊战甚至打到了要争夺同一位老婆的地步。
就在没多久前，两兄弟还为了一个善解人意、知冷知热的文学青年爹身边的杨修美人而从庙堂争到闺房争得热火朝天。当时的情况其实也和今日差不多，放得丕植那两兄弟在那里眉来眼去，这边的文学中年操则是在一旁幽幽地感慨着：
「唉…后生可畏，一代更比一代强了啊……」
风寂寥地吹着，那位一代文豪，寂寞地理了理衣袖，在夕阳斜照之下渐行渐远…
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位杨修美人可巧儿也是个文学气息泛滥的人。
美人绕树三匝，又该何枝可依？
「子建公子真是才华横溢，文才飞扬…」
带着淡淡暖意的阳光照射下，杨修微笑得异常动人。
而那边厢曹丕正手执笔墨在瑟瑟的秋风中微弱地叹息。略略凌乱的长发宛如一处处纷乱的心结。
司马懿显然与主子、主子弟弟、主子爹共同营造的这种唯美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渐渐觉得，弥漫在自己周围的已经不是料峭的寒意。而是一种微暖的有着淡淡硝化气味的芳香。
在听说一次胜仗庆功征文已经被几个人私下定为「太子杯征文大赛」之名以后，司马懿终于觉得，待在这个火药坑里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宁愿去见曹操…
怀着以上想法，报名参加了张鲁讨伐军的司马懿向自己的主子兼学生辞行。
「公子文武双全，想要的东西定然不在公子话下…」
「这句话我当作祝福收了，仲达。」
说的还真像句人话。
「…就像你注定是我夫人一样，你放心好了哦～」
这边曹丕的话音还没落干净，那边司马懿已然跟着曹操一点都没有迟疑地出了城。
虽然他随军出征以后的日子过得着实…不怎么样。
自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位英明神武的丞相大人。
「司马懿，你以为…这场仗该怎么打呢？」
司马懿忙毕恭毕敬认认真真地抖了一次墨水，将当下的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
丞相大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捋髭须。面向下面的将士们说得很是认真：
「你们听到了？我们绝对不能这么打哦～」
…敢情你把我叫来是用来排除错误选项的？
司马懿在意念中冲到曹操面前把他的胡子一根根全部拔光掉，而面上依旧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温和而淡然的笑容。
黑色的羽扇半掩住含笑的脸孔，司马懿悠然退下。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哼哼对付你那个儿子，我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会怕了你这个即将嗝屁的文学中年？」
一席话静静地飘过司马懿的心头。
顿时如沐春风——人间四月天。
军营内，司马懿一边退一边扭过头，默默地看着身后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伟岸的男人的身躯。
那是即使金戈铁马也冲不淡的文学的气息，由内而外，顺着男人飘荡的衣襟，瑟瑟地传播给身边的每一个人。
而那个人锐利的目光，也同样瞄在了司马懿的身上。
狭长凤目里一片心情的千回百转。尽入眼中。
剪不断，理还乱。
那是一次无比麻烦的对视…
这一点，司马懿直到事情过去很久以后才想明白过来。
因为这个无意中埋下的雷，直到两三年以后才炸开。
那是回府以后的某一个午后，初秋的天空很是干净而清凉。
空气凉如水，沁人心睥。
丞相府的长廊上，紫色的长衫衣摆在脚步间轻盈地翻动着，那个人的脚步还是一贯的平稳。
当然，没有人知道，他若是发现了一个玉树临风、一席充满文学气息的装束的男人正在尾随其后以后，他的脚步是不是依旧会平静无波。
需知的只有，在那个男人开口叫他的时候，紫衣的人全身明显地一僵。
「司马懿。」
「…丞相大人？」
司马懿开始怀疑，是不是越是明朗的天气，人就越会被衰神找上门。
身后约莫十步开外，曹操正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一派悠闲。
他正在对着阳光微微眯起双眼，露出了微薰的神情。
「秋天的天气真好啊～」
「丞相大人找微臣有什么事吗？」
当机立断切入正题。
司马懿不想被逮到当场品评文学中年新作的某首秋日赞歌。
「没什么事。」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司马懿忍不住想再把这个人的胡子拔光一次。
文学中年收回了落往空际的目光，转而再落在面前那修长的人的身上。好整以暇，悠哉游哉。
「不要转身，你继续走吧。」
「…是。」
司马懿满腹狐疑地挪开了步子，接受了这个没头没脑的命令。
天晓得这个文学青年爹又抽搐了哪条神经。
也许是刚刚和儿子们切磋完作文技巧？
彼时的移步，衣襟的翻动早已没有了片刻之前的愉悦。司马懿只觉得这当空的朗日分外的碍眼。
然而那位负手而立的男人心情却依旧是一片大好。
抬了抬手示意，随后很快想起对方看不到自己。于是懒懒地说了一声：
「停。」
前方的脚步听话地停住。
「不要转身，看着我。」
司马懿越发地坚信，晴朗的天气绝对是促发文学青年之抽抽的优良条件。
曹操看着那无论何时总是略显苍白的脸自繁复的帽冠后渐渐露出，先是一点，随后渐渐地扩张。
直到那凤目中的视线不情愿地彻底定在他的身上。
一如那日的军中，分明在远去，视线，却依旧在他。
固执得不肯移动上一分半毫。
「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竟然可以转过一周，司马懿你的脖子上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有呢…」
「…微臣可以走了吗？」
司马懿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和他争论自己到底有没有「笑」还是自己是不是跟「媚」字挂得上边或者是自己的脖子有没有拧劲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敬而远之远之的心态于是主宰了一切。
丞相大人这厢点了点头，便看着司马懿匆匆地消失在视野之中。
「子桓啊～」
随口叫起从刚刚就一直在旁窥视的儿子。
「父亲。」新冠上太子头衔的曹丕从阴影里溜达出来，从容地看着那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没来由的可亲的男人。
仿佛自己不是以窥视者的身份被发现一般。
几年之间，那一双眸子已变得越发的深邃，偶尔仿佛可以看到犀利的光。
时光将一个上位者雕刻得越发精细，好让他迟早有一天去代替旧日被时流遗忘了的容颜。
「刚刚你都看到了吧～」文学青年爹一副得意的神情，「狼顾之相啊～」
那紫色的身影迈步而去的情景宛然还在眼前…
这厢曹丕却凉凉地回话：「不新鲜吧…我一天可以看很多次诶…」
出发点失败…
曹操忙换了个角度继续话题：
「那么你也该知道，这个司马懿绝对不会甘心被人压的…你确定你能压得住他吗？」
压不住可以给为父的哟～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曹丕看着自己敬爱的父亲，已然做好了跟他开掐的准备。
「父亲不必替我操心。」父亲您也老大不小了何必跟儿子抢老婆…
「怎能不操心呢？你可是我儿啊～」做儿子的跟父亲抢老婆就更过分了吧？何况这司马懿就是你从我这里抢走的…还我甄姬来……
「无须担心，我一定会成功的。」还你甄姬…父亲您在说梦话…反正，只要是我抢过来的还没有一个压不住的，这就是实力啊～
「万一失败呢？你可是我曹魏的希望啊…」说到底这一个还不是压不稳…哼哼毕竟还是和为父有差距啊…
「父亲，请相信我的实力吧。」我可是堂堂鬼畜帝王攻啊…你还被惇叔压咧，居然好意思说我？
「子桓…不是我说你，而……」
一句话没说完，不想那边文学青年儿子已然爆发起来：
「够了！！仲达是我的！！我们十多年前就已经私订终身了！！！谁敢跟我抢我掐他没商量！！哼！！！」
看着摔袖子扬长而去的儿子身后的披风扬起的弧，丞相大人忍不住地全身一阵抽搐…
而同一时间，曹府某个房间里，一个正在提笔写字的紫色人影也禁不住一哆嗦…
「天果然凉了…该加衣服了啊……」
司马懿看了看窗外的天，无端地感慨着。
相关资料：
是时，军国多事，（杨）修总知外内，事皆称意。自魏太子已下，并争与交好。（《三国志》《曹植传》）
（帝）从讨张鲁，言于魏武曰：“刘备以诈力虏刘璋，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此机不可失也。今若曜威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因此之势，易为功力。圣人不能违时，亦不失时矣。”魏武曰：“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言竟不从。（《晋书·宣帝纪》）
帝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魏武察帝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太子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太子素与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于是勤于吏职，夜以忘寝，至于刍牧之间，悉皆临履，由是魏武意遂安。（《晋书·宣帝纪》）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