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经年》苏荷乡

21、第 21 章

　　段昭衍要接的朋友是ABC，一见面就是一口英文。秦扬舲听得糊里糊涂，然后那人听段昭衍的介绍后又是一串稀里糊涂的中文，发音特别差。听段昭衍说起他应该是第三代了，已经算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国人，跟中国不沾边。跟着来的貌似还有个女孩，见面很热情的拥抱她，秦扬舲能从她的拥抱中感受到不屑和冷漠。她有些尴尬的放开拉着勋礼的手，退到一边。
　　他们一路都在用英语交流，秦扬舲听不懂自然也插上话，勋礼坐在他腿上在她耳边跟她解释他们说什么。无非就是这里跟爸妈说的一点都不一样，除了空气差点，路上堵点，人说话声音大了点也挺不错，还问段昭衍会不会再回美国。
　　段勋礼大声道“我们不会回去的”
　　那女孩跟他们坐在一起转头看了勋礼一眼笑着说“不好吗，你小时候一直在那里生活的”
　　“我的家在这里”勋礼看了她一眼“就像你的家在美国，你会到这里定居吗”
　　“可是美国比这里好不是吗”女孩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跟我有什么关系”勋礼嘟囔
　　“你还小，长大了就不会这样想了”女孩摸他的头。勋礼躲开“我将来是要称霸天空的人，不会去其他地方”
　　女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中文还是能说清楚，只是习惯了英文。
　　几人去吃的湘菜，他们在家虽说也是中餐但好多菜系国外是没有的而且中餐都没那么正宗。两人都是赞不绝口。秦扬舲基本上没怎么动筷子，段昭衍给她夹的菜都快堆成小山了。
　　“怎么了”
　　“不饿”秦扬舲摇头“想喝汤”
　　于是段昭衍给她盛汤，对面一直盯着两人的女孩看段昭衍这么伺候一个人不能理解看了一眼秦扬舲“现在的中国女人还是这么不能自立吗？”
　　旁边的男人撞了她胳膊一下示意她看秦扬舲的眼睛。她从见面开始就没正眼看过秦扬舲自然没有留意她的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看不见，脸有些红，再看段昭衍已经放下了筷子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她连忙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面的男人也解围道“sorry she has always been that way,you know”
　　“我把你们当朋友，尽地主之谊，不是要你们来侮辱我妻子的”段昭衍拉着秦扬舲起身“我觉得你们的自立能力不需要我作陪，不打扰了，希望你们在中国玩的愉快，我相信你们的”说完拉着秦扬舲出去，勋礼连忙跟上。
　　他说走就走完全不留余地，男人站起来追出去想叫住他，去却见他已经进了电梯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寒意
　　“you dumb-ass”男人一进门就对女孩说道，眼里很是轻蔑“he can`t be love you ,forever”
　　女孩看了他一眼眼睛有些红，一回来就把事情搞砸了这也不是她能想到的，他不是不爱他的妻子在外面也有情人，为什么对她那么残忍，她已经道歉了不是吗？
　　“因为那个女人才没心情吃饭吗”回家后段昭衍问
　　不是，是你的世界我参与不了。时刻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能左右我感情世界的只有你，我像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不知道你什么就会放手然后我再也不会走。
　　“嗯”她点头“她是你朋友”
　　“以前在国外认识的，我跟她哥哥比较熟悉，对她不了解没想到是这样一个人”
　　“再怎么也是你的朋友他们人生地不熟，你还是要尽地主之谊的”
　　“我会帮他们请一个中国通的，那么自立的人相信这个能搞定”他说着将她抱在怀里“那个人说的你就当是放屁，嗯”
　　秦扬舲那天之后话就变得更少了，段昭衍跟她说话经常就得不到一两句回应，她更愿意在画室呆着一呆就是一天，段昭衍坐在旁边看她画画，一看也是一天。勋礼每天出去疯到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倒头大睡，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新年。秦扬舲从画室醒来听见勋礼在走廊说“今天要回家拜年”
　　秦扬舲换好衣服出去，段昭衍已经做好了早餐，勋礼一直在说话，段昭衍偶尔回一两句。在车上也是，秦扬舲坐在后面昏昏欲睡，到段家大宅她强撑着醒来。段昭衍没有扶她出来，她摸索着跨出车门，勋礼连忙过来拉着她手
　　客厅了人很多，他家那些亲戚除了个别忙国家大事的都来了。一见她大厅里还安静了一会儿，知道段昭行出声打破沉默，才继续说自己的。勋礼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老爷子在楼上书房没有跟小辈一起热闹，人老了，体力渐渐跟不上，在热闹的场景老爷子也有心无力。
　　大伯母坐到她身边“回来了怎么一直不来看看”
　　“昭衍忙，我又不好出门”秦扬舲笑了笑
　　大伯母看着她的眼睛有些酸楚，抹了抹鼻子说“你多回来，昭衍他忙又不会照顾人还是家里好”
　　“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秦扬舲说“都是长辈，应该是我尽孝的，怎么能让你们照顾我。”
　　大伯母不管说“我们总要比昭衍细心些”
　　段家其实阳盛阴衰，到段昭衍这一辈几乎全是男丁，而且勋礼这一辈都还没有女孩，老人们对待女孩都是稀罕物，儿媳进来绝对是宠着的。但是现在除了老大有个老婆，还是文艺兵经常各地去慰问有时忙起来不输老大。段昭行没有老婆她跟段昭衍还是个没领证的，段家老宅平时除了大伯母和老爷子还有一个小孙子平时就没有其他人。
　　“还是回来住吧”大伯母拉着她手“你爷爷也挺后悔的当初”
　　“大伯母，您平时看着勋和那小子都顾不过来了，还要照顾另一个，当自己超人呢”段昭行凑过来“我看秦扬舲一个人也过得挺好的，你别把她想的太较弱”
　　“我瞎操心得了吧”大伯母瞪了他一眼看着秦扬舲消瘦的模样，想起那时候她活蹦乱跳的样子又酸了。自个儿去一边抹眼泪，人年纪上来了，一点事都会被放大然后触动那根脆弱的神经，她年轻时也是别人眼中的女强人的。
　　秦扬舲在下面坐了一会儿就跟段昭衍上楼了，老爷子听声音没那么有元气，特别苍老与当初醒来听见那个让她心死的声音完全不一样，看见秦扬舲笑了笑“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爷爷”秦扬舲叫了一声
　　“你恨我吗”老爷子看着她
　　“爷爷，犯错的是我”秦扬舲低下头
　　“你走近点，我想看看你”老爷子说
　　秦扬舲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段昭衍站在那儿没有动。老爷子坐在窗边冬日的雪在外面飘摇，因为关着窗，秦扬舲连声音都听不见。
　　“当初你爷爷拜托我看好你父亲，我没做到，后来你父亲走的时候让我转告昭衍照顾好你，我也没有做到，我是个不讲信用的老头子”
　　“每个人都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秦扬舲说
　　“我当初知道你会看不见还是不准你来找昭衍”老爷子说“我一直是个自私的老头子”他其实是秦扬舲走后才知道的，院长打电话告诉他的这个事情。
　　“您现在也没反对不是吗”秦扬舲说，您比谁都心疼他，我知道，他是您骄傲的孙子您不希望他被绊住，不希望他有负担，我都知道。段昭衍小时候不在他身边长大，回来不久又失去了母亲，他从小就表现得像个小大人比老大都要老成，三个孙子您最心疼的就是他。可是我还是成为了他的负担。
　　老爷子看了段昭衍一眼示意他出去，段昭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秦扬舲才老爷子鄙视的眼神中慢慢出去关上门。
　　“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秦扬舲问他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昭衍，他性格没有他大哥那么有责任感，又不像昭行那么开朗，连昭远的放纵也没有，有时候活着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眷恋的，你出事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过着，你别看他那么机械的工作，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忙什么的”
　　“您说的他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
　　“我一度以为是的，所以我希望他结婚，让他知道什么叫家庭，可是结了婚还是一样。”老爷子深深的叹气“昭行说你曾经想不开”
　　“是有过”秦扬舲点头
　　“丫头，要么当初你就当自己死了，可是你没做到，那么现在你就只能活着，再痛苦也得活着，我知道你每天这样很难受，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陪着他走完这一生”
　　“我只能陪他走一段，爷爷”秦扬舲说：“我会是他一辈子的负担，跟我在一起会很累，我不想他那么累，他以后也会遇见真正能陪他一生的人，轻轻松松开开心心走完这一生”
　　“你是这样想的”老爷子有些生气“我的孙子就这么不值得托付终身，好多人排着队要呢”
　　“爷爷，您的孙子一直很优秀”秦扬舲笑起来，因为他越来越耀眼，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大，婚姻里双方不对等，总是有一方会被驱逐的，那个人回去寻找与他距离更近的另一半，他们有共同语言，他们能在生活工作中互帮互助，他们能在闲后的时光一起去旅行欣赏沿途的风光，他们能在一起看看电影讨论讨论人生哲理一起吐槽那些电影剧情和明星，吃饭能一起比谁吃得快，最后吃完的要洗碗。他们能在一起做好多美好的事那些都是她望尘莫及的。
　　“对，他一直很优秀，所以你要相信他，有时候你看中的那些事，对于他都是微不足道的”老爷子看着她“希望你能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她跟爷爷说的话，段昭衍听到了，秦扬舲感觉到他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一大家人在的时候他还能忍着，有说有笑，晚上一回去就气温骤降。勋礼感觉到他的低气压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溜进自己的房间留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但显然这对父母没给他探听八卦的机会。直接关上了房门，他有点害怕爸爸会向妈妈发脾气大着胆子去敲门想告诉他家里还有他这个男人你不要太放肆。段昭衍面色不耐的打开门“还不睡，是想过来要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不是，咱们是男人，不能对女人发脾气的。太丢脸了”勋礼看着父亲说
　　“你见过我对女人发脾气”
　　勋礼摇头
　　“对象还是你妈”
　　摇头
　　“可是没见过不代表不会”
　　“你一天在想什么”段昭衍冷笑“回去睡觉”
　　“那是我妈，我是不会允许你欺负她的”勋礼昂着头，挺着胸
　　“那还是我老婆，不劳您操心了”段昭衍戳了他额头一下“回去”然后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气势太强小孩明显能量不够，有些弱弱的看了父亲一眼，背着小手回房关上门，仔细回想刚才那一眼，怎么才能那么有气势，然后就一直瞪眼
　　段昭衍关上门转头见秦扬舲坐在床上，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跟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你听见了”
　　“你不就说给我听的吗”段昭衍冷声“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
　　“别狡辩了”段昭衍有些泄气的坐在她旁边“我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会让你不相信我，你说”
　　“你爱我吗”秦扬舲忽然说
　　“除了你，我没爱过别人”段昭衍看着对面的墙
　　“你有喜欢过别人吧”秦扬舲笑道
　　段昭衍不说话
　　“除了你我连喜欢都没有喜欢过别人”秦扬舲鼻子有些酸“我忽然很感谢什么都不知道的十二年，不用看着你喜欢别人而无能为力”
　　那是因为你不在，段昭衍转头看她眼睛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眼泪汇聚，忽然就不想说什么了。
　　“你以后也会遇上你再次动心的人，你是个没有约束的人，你会出轨，然后忽然想起家里还有可怜的什么都不知道的瞎子妻子，你会想着消灭证据，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的回到家。照样对我呵护有加，你也会忙里偷闲宠着你的小情人陪她去看场电影，出差的时候顺便带着她来一场旅行，结束后你会想起你家里还有一位可怜的妻子。呵呵，真悲哀，如果我们走到那一步”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余下的人生就在等着我出轨是吗”段昭衍看着她被她奇葩的理想给气笑了
　　“我很无趣，不能给你带来多姿多彩的人生”秦扬舲继续说“你会迷恋上外面的画画世界”
　　“什么时候我在你眼中变成这样的男人了”段昭衍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是发烧了吗”
　　“我怕你有一天会变成那样”秦扬舲笑着说道“什么都做最坏的打算到时候真的发生就不会那么绝望了”
　　你太优秀，而我太卑微，我担心自己有一天就会怀疑你是不是有了别人，然后变得神经兮兮。其实我已经变成了好多人眼中的俗人，我担心自己越来越配不上你，将来看见一个更美好的人站在你身边，我会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我很懦弱，你还喜欢现在的我吗？”秦扬舲问他
　　“我知道你会变得勇敢”段昭衍牵着她手握在手心“其实你需要我也能获得很好，你把自己想的懦弱。秦扬舲，我今年三十二岁了，我的爱情就是你，你不用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