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84、第 84 章

　　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时候，秦朗有刹那间的恍神。
　　触目所及，俱是深深浅浅的蓝。碧蓝的天空，淡蓝的天际线，蔚蓝的大海……微风过处，流云如洗，如同一个世上最高明的调色大师，将海天混为一体。只留远处细浪滚滚，漫卷如雪……
　　“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
　　答完转头，秦朗突然就忤在了原地。
　　对面的男人，坐在离她不过几米远的地方，淡淡地笑。他穿蓝底细格纹的衬衣，烟灰色羊毛开衫，如果不是一条搭在腿上煞风景的灰色毛毯，他帅得让人离不开眼。
　　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是第一眼便让她目眩的男人，如同身后那美得如诗如画的海面胜景；他也是第一眼便让她怜惜的男人，那样完美到极致的东西却有那样明显的遗憾……
　　秦朗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在距陆骁的轮椅不过1米远的地方停下。
　　陆骁依然在笑，淡淡的了然一切有些凄清的笑。
　　“丫头，你要记得临走前你答应我的话。”
　　秦朗微愣了一愣，随即便笑了，先是淡淡，而后灿烂。
　　她答应过他，无论以后怎样，这几天，她会忘记所有的一切，和他一起，好好地玩。
　　秦朗的个性是无论怎么艰难，一旦答应别人，也会努力做到最好。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笑着走到陆骁身后，一边推了轮椅来到观景平台的边上，一边问陆骁：“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我们这几天都呆在这边么？”
　　陆骁有些费劲地转了转头，道：“丫头，你可不可以不要去管我的轮椅，来，到我身边来。你现在这样，我的脖子都要扭断了。”
　　秦朗笑着，转到陆骁身前席地而坐。
　　“靠过来，你知道我想干嘛。”
　　陆骁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疲惫，也夹杂着一点点慵懒，秦朗的心似乎都要溶化在这份淡然慵懒之中。她顺势往陆骁的方向靠了靠，头倒在他搭腿的那床毛毯上，双手便握住了陆骁的右手。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苍白得连一丝丝血色都找不到，原本应该是纤长灵动的手指因为长期缺乏运动，失去了它们应有的光泽与丰腴。仅仅是一层皮包着骨头，毫无生气地耷拉蜷缩在一起，拳不成拳，掌不成掌，一年四季，冰冷刺骨。现在，就是这只手，被秦朗轻轻攥着，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的脸上，随着自己掌心的移动，慢慢地游移在自己的脸颊上。
　　“是不是很舒服？”
　　秦朗微闭了眼，攥着那只手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右侧脸颊上。
　　这是午后，原本有些懒散的阳光终于冲破了淡淡云层，在略显平静的海面上投射下点点金光，也照得秦朗的脸热烘烘的。她紧紧地让陆骁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希望它能如自己的脸颊一般暖起来热起来。
　　仿佛隔了好久，才听到那人的声音。
　　“是很舒服。就像……剥了壳的煮鸡蛋……”
　　秦朗猛地抬头，只捕捉到那淡淡微笑后迅速掩去的一丝促狭。
　　这个，原本才是真正的他啊！
　　所有刻意掩埋着的过往在他的一笑中都迸发开来，沉沉地包裹着秦朗，几乎让她难以呼吸。为了掩饰这份窘迫，她攥着他的手，和着她的脸，一道，深深地埋在他的毛毯中，急急地问：“怎么会想起带我到这边来？”
　　“这边有清澈如镜的天空和大海……”
　　她微微一滞。
　　“我想，有一天，能和你一起，去看，最清澈如镜的天空和大海……”
　　他们最最如胶似漆的时候，她似乎对他说过那样的话。那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连她都已经记不得了。
　　“原本我打算带你去马尓代夫，也都安排好了，只是……”陆骁顿了下，连带着秦朗的心，也顿了下。
　　“这边也挺好的。”秦朗更紧地攥住那只手，努力地想着更多的话，让自己没有时间再想其他的，“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大海。我记得，我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其实三亚的海，已经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大海之一了。”
　　秦朗自顾自地说着，说了不知有多长，才蓦然意识到，陆骁自顿了那一下之后，竟然一直都没有发声。她有些不安地慢慢抬起自己的头，迎面对上的，却还是那张淡淡笑着的脸。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大海，眼神中有太多秦朗不熟悉的东西。
　　“骁……”
　　也许是被他陌生的眼神牵动，也许是这太过美好的景致真的让秦朗忘记了那所有的芥蒂，她无意识中的招呼竟然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过的亲切称谓。
　　那一声出口，连秦朗自己也楞了一愣，可是随即便放开了，似是卸下了心上一直背负着的一个大包裹，顷刻间整个人便轻松下来。
　　随着她的这一声称呼，陆骁脸上的笑滞了一滞。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远方，似是被海上惊鸿而起的海鸥所吸引。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却又恢复到那淡淡疏朗的样子了。
　　“只要你喜欢，就是最好的了。”
　　秦朗想接着说点什么的，可是看着陆骁淡淡的笑，似乎所有的话都被结结实实地堵了回去，堵得胸口那里酸酸涨涨，酸得发涩，涨得生痛，一路蔓延上来，鼻子眼眶都酸涩疼痛难耐了。她索性低下头去，再不看他，也再不说话。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下来，只听得海浪拍岸，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海鸥低吟。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秦朗突然听到陆骁说：“我有一点累了，咱们回去吧。”
　　秦朗恍然间抬头，才惊觉暮色四合，连风也凉了几分。惊跳着起来，去摸他的左手，也如右手一般冰冷刺骨。连忙一边用自己的手去捂，一边着急地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早提醒我，你看看……”
　　一时间，愧疚气恼懊悔无奈全都涌上心头，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酸涩难当全都重新带了出来。热泪和着手上的热气一起捂到他掌中，温温湿湿的。
　　陆骁勉力地抬了抬自己的左手，举高到一点点，已是力不从心。然后他就笑了，说道：“原本没有事，被你这么一哭，什么事都来了。”
　　秦朗一怔，抬起一双已有些红肿的眼睛看他。
　　他瞥了一眼已颓然垂下的手臂，继续说道：“一是原本热起来的手，被你的泪水一滴，刹时又冷了下去；二是想着给你擦擦眼泪吧，又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没这个能力的……”陆骁看着秦朗的泪似是又要涌出，连忙继续道,”还有最重要的，我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被你这么一耽误，马上连说话的力气也要没了。”
　　秦朗这才顾不上再伤心，忙转了身，推着陆骁的轮椅疾步向前，所以她根本没注意到转瞬之间，陆骁脸上立刻的凝重。

作者有话说

　　我变成亲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