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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传说中的手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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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迭起,水波粼粼。
山涧中行着一叶扁舟,舟上乘了三人,一男二女。
立于船首的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身白衣似雪,却是明眸皓齿,神采英拔。
与他同乘一舟的是两位少女也均身着白衣,皆长他几岁。其中一人握着根长长的竹竿,撑着小船前行,另一人则坐于舟中,面前摆了一盘桃子,正用一柄精致的银刀将桃子切成小块,又雕成花型。
撑舟女子哼了一段江南小调,柔声搭话道:“没想到这翻云恶寨,竟是在这么景色优美的山林之间。真不知道那些人每日对着这样的景色,还怎么能做得出那些恶事。”
雕桃女子笑道:“翻云寨坐落于悬崖之上,易守难攻,那些粗人多半只想到这些而已,哪有我们这般懂得欣赏?”
撑舟女子道:“说得也是。哎,花贞姐,你江湖经验比较丰富,有没有想过要怎样行事才好?”
那名为花贞的女子想了想,却是侧头望向那少年,柔声道:“不知公子可有想法?……公子?”
少年微微一怔,才侧过头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抱歉,我对着这清幽秀美的山景,竟是看得痴了。姐姐们问的什么?”
只听他说话的嗓音仍似寻常少年人那般充满稚气,然而话语间透露的那股清俊风雅的气质,却远不是世间任何寻常少年人可比拟的。
花贞此时已将一个桃子雕成六朵精致的桃花,放在一张银盘里,端到那少年面前,说道:“公子来尝尝这桃子么?刚刚荷露是问公子有没有想过要怎样挑翻云寨。”
少年拿了块桃子放在嘴里吃了,才郑重地答道:“我们便从正门进去。”
那撑船的荷露此时也停下竹竿,聚了过来,听了这话,拍手道:“如此也好,量他们也无力阻拦。”
花贞想了想,从船舱里拿出一壶凉茶和三个茶杯,一边倒茶一边说:“这样也好,简单快捷。公子,再过不会儿便要上岸了,先来坐下歇歇吧。”
少年微微一笑,刚打算坐下,脸上却迅速闪过一丝冷冽。他猛地回过身,衣袖一甩,卷住一件物什。那东西来速极快,竟是半点预兆都无,若不是他耳力奇佳,此时恐怕便要挂彩了。
两位少女直到那暗器“啪嗒”一声落了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此时惊得脸都白了,纷纷站起来摆出御敌之态。
少年衣袖一甩,将二人护在身后,这才低头一看,发现刚刚偷袭的“暗器”竟然只是个桃核。
他藏于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成拳——来人一颗桃核便差点把他伤到,武功必是不低。虽不知比起自己来孰高孰下,但比起花贞或荷露来却定是强出许多。
忽听得头顶上传来一声银铃般的娇笑。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上空,竟悬空坐着一个女童!
那女童同这三人一般,也是一身白衣,约莫十岁上下的光景,却是明艳娇媚、甜美动人。她长得并非倾城之色,但是她一笑起来,便谁也注意不到她相貌中的不足之处。
她歪着身子悬坐于空,一只腿蜷着,一只腿搭下来,动作十分不雅。
十余岁的孩子,原本该是无忧无虑、天真稚气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孩子,原本是该嬉笑怒骂,心里想点什么都要写在脸上才对。可是对着面前这女童的笑颜,若不是她右手上还握着吃了一半的桃子,又有谁能想到她刚刚用一颗桃核偷袭,而且出手便是杀招?
那少年看见对方是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竟也是怔了怔,呆呆地问道:“你是谁?”
那女童仍然斜斜坐在半空中,只笑不答。舟中几人已看出她并非凭空而坐,而是用了一个极细的银丝,一头拴在山涧一侧的古松枝杈上,另一头则绑了一柄小刀,深深没入山涧另一侧的磐石之中。
会坐在银丝之上,表示她是人非鬼,可是那小刀入石三分所用到的内力,以及她此时坐于那不及小指粗细的银丝上的安稳样,均说明了她武功之高,如鬼如魅。
那女童举起手里吃了一半的桃子,咬了一口,张嘴一吐。
她这一吐并没有用上分毫内力,但咬下来的桃子沾满口水,甚是恶心。少年手掌微动,想用掌风将其打开。谁知手腕刚刚抬起,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内力强压下来。
他原本抬手并未想着要与人拼命,是以只用了二成功力,但压下来的那股内力却蛮横无比,竟像是要将他手腕压断一般。他连忙催动内力抗衡,可是这么一耽搁,那口被吐出来的桃子便“啪”的一声打在了他衣衫上。与此同时,那股压力也骤然消失不见。
少年为了抗衡那压力,已凝聚起全身内力,就像是便压住的弹簧一般。若是寻常武士,说不定一弹便是两三丈高,掉下来将脚崴了也并非不可能。然而这少年竟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手掌一翻,便将内力四下散开。
只见小舟未动,水面上却泛起重重水波,四散开来,少年的双脚却仍稳稳立于舟上,鞋边还躺着那口吐出来的桃子。
那女童见了此状,右手一松,将那半颗桃子丢入水中,然后拍着腿笑起来:“移花宫门下,果然武功不俗。”
那少年自然便是移花宫门下花无缺。
见她如此动作,花无缺才忽然发现,那女童的左肩比寻常人肩膀都要塌一些,左臂也始终软绵绵地垂在身侧,竟然是身有残疾。只不过她坐姿极不端正,令人很难察觉。
花无缺忽然想起,自己的二师父也喜欢这么歪着身子坐,因为这样便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畸形的左臂了。只不过怜星宫主的左臂虽天生畸形,却还是可以用的,只是她不愿被人看见,所以不愿用罢了,这女童的左臂倒像是完全废了。
这几人中花贞最为年长,此时拧眉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移花宫的人,还敢如此无礼,是不想要命了么?”
女童冷笑道:“我这条贱命,的确是不值钱,你若有本事,随时都可取走!”
这话像是浪迹天涯数十年的江湖隐侠才会有的感叹,此时自这个不过十岁的女童口中说出,甚是诡异。然而花贞却很清楚,这女童虽然年岁不高,甚至可说是“乳臭未干”,但这世上有本事取她性命的,只怕也不太多。
花无缺却拱手道:“在下等与姑娘无冤无仇,怎会想取姑娘性命?只是不知道姑娘与在下素未谋面,又是有何见教?”
他举手投足皆得体大方,便是给足了那女童面子。其实真要比起来,花无缺的武功并不一定输给那女童,再加上荷露与花贞助拳,她无论如何也讨不了好去。
可谁知她竟毫无预警地冲了过来,抬手便打。
她左臂果然是废的,此时右手握着根两尺余长的青竹竿,作为武器。
虽然花无缺更倾向于单打独斗,但荷露和花贞又怎可能不护着自家公子?何况那女童本也没想把两人置身事外,竹竿一挥,便是将三人一起笼罩在气劲之中。
花无缺心下一凛,只念着护住花贞与荷露二人周全,可谁知那女童指向他的招式个个是杀招,对花贞与荷露却甚是留情,多是些控制、拖延的招式。
花无缺不禁疑惑起来。他可以确信自己并未见过这女童,只因他此次还是生平第一次出宫,所以那女童不该能与自己结下私仇才对。不过她若只是要找移花宫的麻烦,擒住花贞或荷露岂不更好行事?
他疑惑间,女童竹竿一偏便刺向花无缺左肩。花无缺侧后一步,右手握住竹竿顶端,左手则欲擒她右臂。然而女童却将竹竿向前使劲一推,而后立刻松手。她这一推用了极深的内力,花无缺急忙双手握住竿子,才避免被穿个大洞。
花贞与荷露的急忙出掌相救,然而女童却丝毫没有躲避之意,仍是抬腿一踢。花无缺双臂仍灌满了内力,这一踢虽将他向后踢出两丈远,但却丝毫没有伤到他。
只不过那小舟却远没有两丈那么长。只听扑通一声,花无缺落入水中。
再看那女童,腰一扭躲开花贞的掌风,却直冲着荷露掌心撞了过去。荷露内功虽不及花贞深厚,却也不算太弱。女童的全部内力都灌在了刚刚那一脚上,此时便听得咔嚓一声,竟是生生被荷露打断了两根肋骨。
然而那女童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眼见自己一击得手,便一个翻身回到空中的银丝上,冷笑着看花贞跟荷露一起七手八脚将花无缺拉回舟上。若不是她捂住腹部的手在微微发抖,花无缺差点以为她其实没有痛觉。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刚刚那女童与他对招时,虽然招招都很凌厉,但每一招都是他接得住的。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她的武功并不如他,不过花无缺仍然觉得这女童对自己并无杀意,仿佛只是想看自己出些洋相而已。
只不过他虽然浑身湿透,勉强算是出了个洋相,她却断掉了两根肋骨,很可能还受了内伤,这个代价未免太大。
想到这,花无缺横过手中的竹竿,缓声道:“姑娘若只是想看在下去河里游一圈泳,尽管吩咐便是,何必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他这话说来,寻常人听着多半是要气死。不过熟悉他的人却知道,这话从他口中说来便是半点也不假,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对女孩子无限宽容的君子。
只不过那女童听了此言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她已疼得脸上分毫血色都没了,却还是强撑着娇笑道:“公子好计量,奴家开眼了,搭上这条破命也值得很。”
花无缺听她如此不将自己的命当回事,忍不住微微皱眉道:“姑娘……”
可他才说了那两个字,那女童竟看也不再看他,右手一扬,袖中飞出另一柄缠着银丝的小刀,缠绕在上方一颗凸出的岩石上。她手臂一弯,整个人腾空而起,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花贞从船舱里拿出一件披风披在花无缺身上,犹豫道:“公子,这……”
花无缺眉头微皱,飞身而起,仅在遗留的银丝上轻轻一拽,便将深入石中的小刀拽了出来。荷露见状便也施展轻功飞到另一头的树上,将银丝从树枝上解了下来。
花无缺将银丝及小刀收好,淡淡道:“回去再问问两位师父是否认得这武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