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天机何处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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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中栽种了许多梨花，生得十分茂盛。现正值阳春三月，一树树梨花争相竞放，挤挤挨挨的枝桠间盛满了雪白的小花，远远望去像是一抹抹朦胧的烟霞，恰是雪作肌肤玉作容，不嫁娇艳嫁春风。
我曾经问过流敛，阁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梨花。
“夫人喜欢梨花，二十年前，老阁主便命天机弟子每人在屋前栽了一株梨树，好让夫人处处都能看到梨花。不过，据说最美的一株还在夫人的住处雀眠居中。呐，”他点了点东北角的方向，那儿有座重檐硬山顶二层小楼，“就在那抱经楼的旁边。”
说着，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正在飘落的梨花花瓣，秀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从小便见惯了这三月飞雪的场景。很美，不是吗？”
纷纷扬扬的梨树下，他的笑容如同这三月里来的第一个晴天一样清澈，那双形状美好的眼睛里面倒映着天边绵延的白云。
“的确很美。不过是……”故意停顿了一下，见他侧耳露出询问之意，我笑弯了眼，俯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人比花美。”
流敛笑容一顿，面无表情地用手将我推开，“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倚在树干上望天边的流云。
忽而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向往地说，“听说夫人是出了名的美人，当年更是被誉为“青州第一美女”，以一手绕指柔的俊秀功夫闻名于世，折服了多少青年才俊文人少侠。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一睹芳容啊……”
他轻嗤一声，“你最好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夫人喜静，极少出来。”流潋挑起眼角看了我一眼，脸上似笑非笑。“怎么？上次在红袖楼还没有看够美人？”
“哈，”我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那个地方我就只去过那么一次，正巧被你碰上。不过嘛，”我转了转眼睛，促狭地笑了起来，“虽是短短一行，收获倒是良多，不仅有幸看了许多美人，更是捡了其中最为动人的一位回来。正可谓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大约是天底下最美丽的柳条了……”
“白痴。”他红了面皮，狠狠剜了我一眼，“若不是我中了那鬼头刀客的下作伎俩，我早就一剑宰了他，还能有你什么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得意地摇了摇手指，“第一，你当时处在下风口，那毒一沾即中，你已是避无可避；第二，如果不是我在场，其他人也救不了你。鬼头刀客所用的毒传自西域，非常罕见，南诏多不曾闻。所以啊，你非我不可。”
不过，我暗自思量，能制出这种毒药的人当年已被师父逐回西域并起誓终身不再踏入南诏大地一步，不知这鬼头刀客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毒药？
流敛突然做出一个惊奇的表情：“你当真是神药门的弟子？”
我僵了一下，“自然是。怎么了？”
他微微一哂，慢悠悠地说，“我原先倒也不知，那门风严谨的百年老派，竟也会教出这般不要脸的弟子。”
我瘪瘪嘴，脸上有些发烫，也不与他争辩，换了个话题，“你的毒发作几次了？”
他沉吟了片刻，面上凝重起来，“三次，六天前发作过一次，不过发作时已经没有疼痛感了。这毒着实霸道，已经一个月了还不能解干净吗？”
“应该再发作一次就无碍了，你每天继续服药。”我松了口气，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放心吧，很快就会好了。”
他怔了一下，转过头盯着不远处的檐角，那儿挂着一只小小的青铜六角风铃，正随风左右摇摆。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那你呢？”
“什么？”
“你……不回神药门吗？”
“这个嘛，”我有些苦恼地挠了挠下巴，“我还没找到师父需要的药材呢。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自然不能回去，只有暂时先借住在这了。”
说完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语气诚恳，“你不会赶我走吧？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每天辛辛苦苦地给你抓药熬药检查病情还要帮阁中的弟子免费看病给天机阁省了不少医药费还有……”
“闭嘴！”他黑着脸，气恼地从我手中一把抽回衣角，“恶心死了！你要留就留下好了！随便留多久！”
嗯嗯，流敛生气的样子果然很有趣。
“太好了！谢谢你！”
一边大声嚷着，一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双手压在脑袋下，我哼起了前两天才学会的小调。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过，听我唱过十八摸。老板听了十八……”
咯吱咯吱——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磨牙声。
“朝！雨！”
“……一摸呀，摸到呀，大姐的头上边呀，一头青丝如墨染，好似那乌云遮满天。哎哟哟，好似那乌云……”
手边恰好垂下一束发，我松松握住，指间像划过一匹上好的丝绸，可令人遗憾的是没多久它就悄然滑走了。
“白痴！闭嘴！”
呼啦啦一阵风吹过，头顶开始下起了梨花雨，一层一层地铺在了我身上，放松身体任自己陷入一片白色的柔软中，我被无尽的花瓣淹没……
……
“小雨！”
“小雨！”
我偷偷笑了起来，伸手小心翼翼地将水缸的盖子抬起来一小条缝儿，看见师父正在梨树下寻我。
师父真笨，都不知道换个地方找。
正得意着，师父突然朝这边看了一眼，吓得我赶紧沉下身子，在缸里缩成一团。
幸好短暂的一瞬后，师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雨！小雨，你在哪里？”
我捂着嘴低低的笑，谁叫师父不理我的。师父已经连续作了几天画，只管闷头于那方四尺的小天地，既不和我说话，也不理会我精心准备的饭菜，昨日午饭我特意去水潭中抓的鳜鱼他更是连瞧都没瞧。于是我趁他午睡的时候拿走砚台藏了起来。
哼！╭(╯^╰)╮看他还怎么画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的叫声不见了。
我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听到，而且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因为……
不仅听不到师父的声音，而且连风吹树叶的叫声、檐下燕子的呢喃、林中虫兽的低语……通通也都不见了！
外面死一般的寂静。
我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再次抬起了盖子朝外看去……
咦？天怎么黑了？
我吓了一大跳，连忙掀开盖子站了起来，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抬头望去，连天空也消失了，我打了个激灵，一阵恐慌袭上了心头。
“师、师父！”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耳边还是一片寂静。
呆立在原地，只觉周围的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越来越浓厚粘稠，它们纠缠在了一起，翻滚着、撕咬着，一层一层的黑暗蠕动着围拢过来包裹住我……多么令人窒息……
……好冷……
……好冷……是这样的冷……
就像一个连星光都没有的夜晚，你反手抱住自己躲在漆黑的灌木丛里，遍体生寒，口鼻间呵出的气息都是霜白的雾，牙齿一阵阵的打颤，身边就是这样死一般的寂静……
你努力的张大了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黑夜是如此地黑暗……你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努力地去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仿佛亘古以来天地就是这样漫长的寂静……什么都没有……
是这样的寒冷啊。
连骨头都被冻住，连神经都被僵住……什么都想不起……只是呼吸着，感觉随时都会死去……
我会死吗？
“……小雨！……”
“……快跑！笙笙，快跑！……”
“……小雨！……”
“……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
“小雨！”
谁是小雨？
我猛地惊醒，肩膀很痛……
迟钝的低下头，肩上有一双温暖的手……我仿佛活在一个不真实的梦里，缓缓地顺着那双手臂看上去……是一张焦急的面庞……他的眉紧锁着，深邃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眼神让人看了觉得心里很难过。
我偏了偏头，发现那双晶亮的瞳孔里面居然住着一个小小的人。细细的打量着那个小人，只见他面色惨白，一脸失魂落魄，瞪大的两眼在巴掌大的脸上显得很滑稽。
最奇怪的是，他正在流泪。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高兴，懊恼地叫道：“你为什么要哭呀！”
这句话好像一句魔咒，砰地一声，梦境被打碎，我回到了现实。
晃了晃脑袋，眼前的黑暗已经不见了，我兴高采烈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面前的男子，“师父！你找到我啦！”
头顶沉默了一下，才传来师父仿佛如释重负的声音，“臭小子，你轻点！我的肋骨都要被你给撞断了！”
“啊！对不起啊师父！”我连忙从师父身上爬下来，“师父，你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小雨，你……”师父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天机何处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