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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刺猬的优雅(中) ...

  •   沈白杉只有意识是略微清醒的,她感觉自己被人拖行很久,至于有无疼痛感已经麻木,只是淡淡的血腥味如影随形般笼罩在周围。只听见她心爱的斗篷在雪地里摩擦直至刮破的声音,听见雪越来越大要湮没听觉,最终连一丝呼吸声都缄灭,世界终于安静了。
      临川这一觉睡了很久,其中做了噩梦,是关于沈白杉的,惊醒之后怔住良久,眼中有愤怒也有泪水,“为什么,你不能离开我的世界?”接着狂吼了一声,“你凭什么……”他感到了自己的狂躁,用力遏制住自己。
      段森推门进来,与临川目光交汇,见他蓬乱的头发下一双红彤彤有如恶魔的眼睛,“少爷有吩咐吗?”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强烈的负罪感?她……她有什么不同?”临川哭笑不得问道。
      “真的要听我的意见吗,不是白杉小姐有多么出众,而是她的真心。我只是个局外人,也能看出她和其他女孩不同,至少不会因为金钱离开你。”段森冷静地分析着。
      临川的嘴角微微颤动,似笑非笑,“我的心现在很乱……对了,昨晚没见着瑞苡,今天帮我预约一下她吧,就到……和平饭店怎么样?”
      段森不像往常那般和顺应允,沉默了几秒后答:“作为下属我只会遵命,作为兄弟,我希望你冷静一阵子,这样对谁都好。”
      临川逃避似地躲进被窝,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与此同时被忽略了许久的瑞苡,也刚从伤痛中苏醒,“你终于醒了。”顾然的面容映入眼帘,“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昨晚受了伤,是段森抱你到这儿来的。”顾然抚摩着瑞苡的额头,“嗯,烧退了,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过问也不会告诉别人,安心休息吧,已经帮你在舞厅请好假了。”
      瑞苡露出浅浅的笑,顾然总是无微不至而总能让她放心。至于昨晚的事已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闭上眼前他的目光一如初见的温柔。
      沉浸在那一刻的瑞苡眼神也变得悠游自在,盯着天花板入了神,全然听不见急促的门铃声。顾然应声前去开门,是个传信的小厮,将信恭敬地递与顾然,“请您务必交与瑞苡小姐手中。”
      顾然浅浅一笑,见信差走远了便拆开细读,边笑着边走到房里,“有人今晚约你在和平饭店吃饭,你的机会到了。”瑞苡偏过头盯着神秘微笑的顾然,“是……谁?”“还能有谁,当然是临川了,不然呢?”瑞苡的目光冷冽了许多,是啊,不然会是谁,我总不可能指望他吧,有些人总喜欢装糊涂,那样真的令人讨厌但又恨不起来。
      为了准备晚上的宴会,临川穿上纤尘不染的白衬衫与精致的黑色西装,可打领带时却总是心不在焉,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大约是从与沈白杉的重逢时便一直心神不宁,脑门上冒出涔涔的汗珠。
      段森合时宜地推门进来,“少爷,车已在门口备好,你准备得如何?”轻轻走近临川,递上一块精巧的格子手帕,临川抬眼一脸迷茫,段森指了指额头,临川才醒悟接过手帕擦拭汗水。“别想太多了,走吧,冯小姐在等你。”
      临川缓慢地走出程公馆,又是一个被路灯照得明亮的雪夜,段森为他披上了一件厚呢子大衣,但内心抑制不了的寒冷和阴郁仍旧让他的眉间增添几分沧桑。
      上海被唤作不夜城,或者说夜晚才是真正狂欢的开始,绚烂迷离的灯火夜景,目不暇接的霓虹建筑群,花灯夜市中犹现清丽古韵,妩媚而摩登,优雅而清新。不过始终笼罩着一层压抑的黑色力量,如同一位被扼住喉咙的绝色女子,笑容诡异而凄凉。
      车程行至一半,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住了,前面好像发生一起事故,“我下去看看。”段森推开车门走下去,闭目养神多时的临川才摇下车窗,喧嚣吵闹声炸了锅般纷至沓来,一个报童迅速奔了过来,“先生,来份报纸吗?”
      临川瞥了一眼,不耐烦地想打发走报童,怎料报童不依不饶,“先生,您看看吧,一定会喜欢的!”说完还拉了拉临川的袖口。临川刚要发作,却见报童向他使了眼色,见报纸里崭露信纸的一角。临川深深地望了报童一眼,顺手递给他一张钞票,“给我来一份。”报童笑吟吟递上报纸,一转头便消失在人烟中。
      临川翻过信纸,上面果然写着“程临川先生敬启”,打开后的他神色凝重,眼中含着千种情绪隐而不发,最终痴痴地望着信不说话。
      段森信步而来,钻进车里,“一起交通事故,警员已经及时疏通了,出发吧!”轿车再次发动,临川依旧无言,唯有鲜红的瞪大的双眼像在抒发千言万语。行车不到百米,只听得临川冷冷的一句“回头。”拳头默默攥紧,信纸被弄皱了。
      “什么?我们的方向没错啊。”司机回道。
      “我说,回头!”这次几乎是嘶吼着。
      段森从后视镜中看着情绪反常的临川,“好,调头吧。”语气仍旧冷静,脸色如初。
      “前面那个路口停。”车里静得只听到临川的呼吸声,接着他紧闭双眼又猛地睁开,下了车。将手中的信纸揉成一团扔进街边的垃圾桶,随后又转身,见段森摇下了车窗远远地望着自己,“不许跟过来,也不要问我到哪里去,去饭店吧,帮我和瑞苡道歉。”于是便如诀别般地一转头,将手插进大衣口袋,走进那条幽深的小巷,有种只身赴死的壮烈感。
      “少爷这是要去哪?”司机不解地问道。
      “不管他了,去和平饭店吧!”段森心里想着“你小子倒是潇洒了,把我们耍得团团转。”无奈地叹口气。
      临川艰难地走在如同迷宫般错落的巷子里,从口袋里拿出那人奉送的地图,穿梭来去,回环往复。夜色越发深邃,他完全是凭着意志在行进,视线逐渐模糊,直到恍然间一扇巨大的铁门伫立于身前。他嗅到门环上的铜锈味,正要触碰,门却“轰隆”一声打开,如封印已久一般,灰尘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临川呛得咳嗽,手挥打着空中弥漫的尘埃,里面一个正襟危坐的身影在缭绕的烟尘里浮现,“你终于来了,程先生,恭候多时。”
      “她在哪儿,放她出来。”临川丝毫不露怯。
      那人挥挥手,便有两个人退到阴影里,不多久便架着一个摇摇晃晃的落拓模样的人出来了,两人一松手,那个人便瘫倒在地。临川只看出那人裹着红色的衣物,脚上戴着镣铐,一缕月光照进,刚好照在她脸上,妆容凌乱,殷红色的不知是胭脂还是血痕。他这才隐约认出这个憔悴的形容枯槁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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