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离清尊》非决

23、第 23 章

　　“贵妃请坐吧。”皇后的笑容如旧，“这是托人自云南捎来的茶，贵妃觉得如何？”
　　我只以唇小抿一口，回道：“多谢娘娘，甚为清香。”
　　她扑哧一笑。“贵妃不必如此拘礼，今日唐突相邀，许是让妹妹多思了，只不过，皇上正在坤宁宫中。”她站起身，一脸富有深意的表情，凑近我跟前，以轻微的声音玩味说，“妹妹觉得我又能如何呢？”
　　她的眼睛直视着我，透着犀利，那么近，使我不得不努力匀着气息。她的强势来的那么突然，使人猝不及防。似乎欲赏玩我的惊慌。
　　然而，我强抑着内心波澜，面色平静，又露出一个十分平常的微笑。“臣妾怎么会这么想呢？先前臣妾已经说过了，臣妾与娘娘一见如故，不是么？”
　　说着我从袖中取出那封她命流苏带来的信。“只是臣妾不解。”我故意露出疑惑的神情，“娘娘是怕下人通传不到还是怕臣妾会抗命，抑或是，这信中又另有玄机呢？故而臣妾冒昧来向娘娘讨教。”
　　她见到我如此反应，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又十分满足的坐正了身。“妹妹见笑了。”她接过信件，“这信中所述皆是再平常不过的话便不怕被人知，写在信上也无妨。若是事关重大，那么，本宫，是一定不会留下证据的。”
　　“也对。不过在臣妾看来，正如所说的可以是谎言，那这寥寥数笔文字，捏造起来不也同样容易么？若以此为据，怕是会弄巧成拙，惹祸上身吧。”
　　“哦？听妹妹所言，倒是见地颇深呢！”她笑得更有蕴意。
　　“流苏。”她微微侧头示意她退下，于是，流苏便带了众宫人退出了正殿，关上了门。
　　她于是说：“人多口杂的，倒怕妹妹见外了。”
　　她敛了敛笑容，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想妹妹心下亦如明镜一般，然而若是明镜相对，那么，大家都只能看到这镜框中局限之物了。”
　　她取出一封信，递给我。
　　“这是？”我迟迟没有伸出手去。
　　“对。”她严肃地说，“这是德贵人的信。”
　　我缓缓接过，脸上满是疑惑。
　　她又微微笑了笑：“妹妹放心，本宫并无冒犯之意。”
　　“还请娘娘赐教。”我这倒更加不解了，自从见到她的那一日起，此人便总是令我捉摸不透，有时似乎凌厉而富有敌意，然而她却不曾做过任何于我不利之事。
　　“妹妹看着各宫中人，可觉得孰是孰非呢？”她问道。
　　“一切都只为自己的命数前程，便无可谓是非了，只因各人所见不同，所要保全的不同罢了。”我的回答不敢带有一丝棱角。
　　“妹妹所言甚是。不过……”她看着窗外，“抗争久了，便容易习惯这一切，甚至于不惜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我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她竟会如此畅快的说着，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然而，这个女人，应当也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吧。
　　她略略出了出神，又回过头来：“妹妹奇怪本宫为何这么做么？本宫并没有威胁妹妹的意思。”顿了顿，她又严肃地说：“听闻妹妹与荣妃交情甚好，不知荣妃可曾向妹妹提起信中所涉之事？”
　　我纳了闷，照荣妃所言，她并不知信中内里。可按皇后所言……莫非……
　　“冒昧请问，娘娘的信从何而来？”
　　“信是茗荷宫所出，依照妹妹看来，又是谁将此呈交给本宫的呢？”
　　我思忖了片刻，而皇后唤道：“流苏，本宫的安神汤可备下了？”
　　我起身说：“多谢娘娘告知，只是……恕妾身愚钝，娘娘为何将此事告知与妾身？”
　　“你且不必谢我，这便算作本宫卖你的一个人情。日后自有要妹妹帮忙之处。只是……这件事上，虽说本宫可以矢口否认，可消息若走漏了，总归人言可畏，妹妹还要有所打算才好。”
　　“是，娘娘且服汤药吧，臣妾告退了。”
　　“嗯。”她并没有起身，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神情依旧，然而我却不得不重新定义她的形象了。

　　回到宫中，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殷儿，将画屏传来我房中。”我对在门口迎着我的殷儿道。
　　片刻，她便到了我房中。
　　“画屏。”我看着她的双眼，“你信任我吗？”
　　“是。”她的面孔因激动有些微红。
　　“那好，今日，我希望你能将涉及荣妃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要有所隐瞒，那便是帮了我大忙。”
　　她仍犹豫了片刻，终于娓娓道来：“小主可曾记得奴婢说自己流亡京师，得恩人所助？那人便是纳兰大人。后奴婢身处内宫，无依无靠，也幸得有大人帮衬。德贵人入宫后，奴婢得知她是纳兰大人的故交之系，便有数次去其宫中问访。后听人道荣妃胎动而寻方问药，茗荷宫中的芙儿姐姐有数次在德贵人宫中见过我，那日便让我帮忙看着火，过后还亲自将野葛汤端去。之后却听闻荣妃胎气大动，说是帮着看药之人动了手脚。奴婢却实在不知为何，又怕连累了纳兰大人，夜里亦不敢回御膳房去，只得匿身于湖畔，后无心失足，竟得小主搭救……”
　　“如此说来，鸯儿并没有指使你这么干？”我问。
　　“千真万确，奴婢绝没有做过此等事。”她保证道。
　　“好，我知道了。没事了。画屏，谢谢你。”
　　多么可笑，但凭些表象，我险些误以为鸯儿蓄意杀害荣妃腹中之子。而皇后，直到现在，我对她，竟仍是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