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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章:难得君王重恩情(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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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君自入主椒房殿后,加之病已整日忙于政事,如此一来竟是有三月有余未曾见过父母了。近日,平君因偶感风寒、又时常挂念父母,如此便大病一场卧榻不起了,整个人也随之消瘦了下来。
刘病已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凡处理完政务便匆匆赶来椒房殿亲自为平君端水喂药。然而,平君因体质虚弱却是恢复地极慢,常常一日三餐却是滴水不进。刘病已缓缓将平君从床榻上抱起揽入怀中,眸中充斥着满满地疼惜,“平君!你快好起来!朕真的很需要你!”他轻声细语地呼唤着爱妻,眼眶早已红肿了起来。
沈芊辰手中端着汤药怔怔地立在一旁,见病已如此这般悲伤心中不免有些难过,“陛下,你先回宫歇息去吧。还有很多政事等着处理呢,你可不能累垮了。平君,就让我来照料吧。”
“朕不累……”刘病已缓缓抬眸望了眼芊辰,便伸手从她手中接过汤碗,“来,让朕喂她吃药。”说着,便用汤匙从瓷碗中舀了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吹气,确定汤药温度刚好以后便缓缓喂给了平君。然而,平君却是双唇紧抿,喂的汤药也从嘴角溢了出来。
芊辰见此情景,赶紧拿来丝帕为平君擦拭了起来。
“药喂不进去,这可如何是好?”眼瞅着平君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额角也不禁渗出了虚汗打湿了贴于额前的墨黑青丝。刘病已越看越急,忽而喝下汤药便俯下身子将嘴紧紧贴在平君唇边给她喂起药来。
沈芊辰见状难免有些错愕和尴尬,但更多地却是感动。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们,眼角却是不经意地湿润了起来。
随着一股细流缓缓灌入平君的喉咙,刘病已坐起身来满脸欣慰地拭了拭嘴角的药渍,这才有了知觉似得深锁起了眉头,“这药太苦了!”
沈芊辰释然地盈盈一笑,不禁调侃道:“陛下反应未免慢了半拍。”说着,便从几案上端来一盏清水让病已漱口。
刘病已小心翼翼地将平君放回床榻,然后又极尽轻柔地为她盖好了被衿。匆匆漱了漱口,他便向芊辰嘱咐道:“麻烦你照料一下平君。朕得去尚冠里一趟。”说完,便疾步匆匆地出门去了。
沈芊辰痴痴地目送走病已直至背影消失,她缓缓走到床榻边沿坐了下来,举止温婉地为平君拽了拽被角,望着恬静酣睡的许平君,沈芊辰喃喃自语道:“平君,你知道吗?你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有时候我在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够像你这样被病已疼着爱着,哪怕死了也是值得的。可是,我不能破坏你们之间的甜蜜。永远都不可以!”话音刚落,一汪晶莹的泪水在那张清秀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滴落在那白皙的纤纤之手,绽放出了哀伤的水花。
刘病已出了椒房殿即轻车简行地赶往尚冠里许家,为了避免繁文缛节而耽搁不必要的时间,他竟是一身便服。待马车刚停稳,病已便急不可耐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迅疾叩起门扉,“许大叔,快点开门!”
“谁啊?”许广汉在屋内听声音极感熟稔,却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是谁。待开门看清来者却是病已,不禁惊诧地张嘴便要山呼皇帝万岁了。
刘病已将手指贴在唇边示意许广汉噤声,拉着他便朝屋内走去。
“陛下,出什么事了吗?怎地如此这身装束?”
“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刘病已粲然一笑,“朕是偷偷溜出宫来得,不便张扬。”说着,他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许广汉那诧异的眼神,接着又道:“平君生了重病没了食欲,整日里又惦记着二老。所以,朕是来接你们入宫的,顺便让许大娘做几样平君爱吃的,或许她会恢复地快一些。”
听完病已的来由,许广汉一阵感慨,“当真为难陛下了,我这就叫你大娘去……”
还未等许广汉将话说完,便从屋内飘来一阵凌厉的质询声,“我说你这个老朽骨,和谁在外面聒噪?还不快进来招待客人!”
“奥?许大娘在接客?”刘病已当真感到有些稀奇。因许家门楣低微,在病已的印象中却是从来不曾见过有客人来拜访,除了逢年过节许家的几个亲戚走动,平日里却是门可罗雀。就是病已当了皇帝以后,因没能如愿给许广汉赐爵封侯,许家门庭依旧冷清地紧。这厢听闻屋内有客,不免有些讶然。
“唉……”许广汉竟是长长哀叹了一声,却没将话继续说下去。
见夫君没有回应,许夫人火爆的脾气随即便被点燃,只见她气呼呼地甩着臂膀从里屋走了出来,不见其人就先闻其声地破口大骂起来,“哎!我说你这个老朽东西,家里难得来了几位客人你不去招待,在外面抽什么风,你是撞见鬼了还是碰着神啦。”一阵喋喋不休地数落,话音落点便见一名身材臃肿的妇人走了出来,满脸富态却依旧不减世俗之气。
刘病已站在原地一脸笑意地望着许夫人,微微躬了躬身说道:“岳母,许久不见啦。“
许夫人一瞅却是皇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然而只须臾时间她便又恢复本色,“呦!真是稀奇啊!我的皇帝女婿回来了!”说着,乐呵呵地便迎上前来。转而,又朝屋内喊道:“两位老姐姐都出来吧,皇帝来了,有什么话你们就当面跟他讲吧。”
话音刚落,便从屋内走出两名妇人,衣着虽显朴素但瞅面相举止却不似劳作之人,“拜见皇帝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
“你们是宫里人?”只见二人行完礼,刘病已便忖度出她们或许便是深宫之人。
“哎呀!皇帝女婿真是慧眼识人呐!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许夫人显得兴奋异常,一直从旁上蹿下跳、随意插话。
“你们有何事情?为何不通过深宫内侍传达,却是跑到朕的岳丈家来。”显然,刘病已知道这二人必是有所求有所图却又不便当面向他挑明,故而才来许家从中斡旋。其实,他从心中是极其厌恶这种龌龊行为的。毕竟,平君现在身处危境,他不想因为许家落人口实而给平君带来困扰。
跪在地上的两位妇人见皇帝满脸肃然,内心不禁有些惶恐起来,便期期艾艾地回禀道:“也无甚大事,不敢以些许事宜叨扰皇帝陛下。”
“你们起来吧!”刘病已抬了抬手,说道:“非朕麻木无情,只是朕希望你们能按宫中规格做事。”
“诺!老嬷知罪!”
“你们先回宫吧,朕先将手头事宜处理完,有空会再召见你们。”
“叩谢陛下隆恩!”说完,便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刘病已转身便向许广汉他们说道:“岳父岳母,这就随朕进宫吧。朕想此刻平君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许广汉点了点头,便携夫人随病已入宫去了。
服过药以后,连日来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许平君昏昏沉沉地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待她睁开朦胧的双眼却见芊辰困倦地半托香腮在一旁假寐,心中不禁大为感动,“芊辰…芊辰…”她柔声轻唤着沈芊辰,声音却是细若蚊蝇。
沈芊辰睡意本来就浅,隐约听到平君的低唤便惊醒了过来,瞅见眼前苏醒过来的许平君,嘴角不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平君,你终于醒啦!真是太好了!”
“芊辰,谢谢你!辛苦你了!”说着,许平君便有气无力地伸出那双惨白的纤手紧紧握住了沈芊辰。
“哪里话来,我们是好姊妹嘛。”
许平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四处张望了一下殿内却是没瞅见想要见到的人,不免有些黯然,“陛下呢?”
沈芊辰嫣然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言语间,倒显得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许平君亦是抿嘴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然后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芊辰,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要看穿一样。
芊辰被平君这么凝视着,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起来,“皇后,为何如此看着芊辰?”
“我在睡梦中依稀闻听到女子的啜泣声,现在想来却是隐约有几分像姐姐呢。”
沈芊辰一听顿感大窘,如何竟被平君察觉到了呢。不行,总之无论如何也得抵赖,不然到时就不好解释了。“怎么可能?你看姐姐像是个哀怨啜泣的小女子吗?平君你定是高烧不退,出现幻听了。”说着,沈芊辰却是一个劲地莞尔。
“或许吧……”平君倒也没再有穷究细问的意思了。
未免许平君继续纠缠问话,芊辰便赶紧转移了话题,“平君,这些时日你滴水未进,此刻定是饿了吧。要不我给你去做些点心?”
“姐姐不说还好,一说我倒真感觉饿了。”许平君不好意思地咋了咋舌,却又朝芊辰摆了摆手道:“只是,我想吃母亲做的麦粥。其他的,却是怎么美味都没有胃口。”
平君刚刚说完,便见病已端着食案从殿外走了进来,“麦粥来也!请皇后品尝!”说完,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粥便呈现在了平君的跟前。
许平君惊诧地望了望病已,又看了看眼前的麦粥,眼角便情不自已地湿润了起来。难得他还记得她每次大病初愈最想吃的就是母亲熬制的麦粥,而且每次送来都是将时间拿捏地刚刚好,单就这份体贴入微的细腻心思就足以令她感动不已了。
他举袖为她拭了拭眼角的泪痕,一如既往的深情款款,“快趁热吃吧!这可是你母亲亲手做的呢,旁人可学不来的。”
许平君噙着热泪点了点头,便笑意盈盈地吃了起来,当真是母亲熬制的。
“陛下出宫就是为了一碗麦粥?”沈芊辰不可思议地觑向病已,心中却不禁对他的柔情大是赞许。
许平君亦是惊诧地望向他,不禁喃喃地唤了声,“病已……”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却是饱含了对他所作所为的无尽感动。
“当然不是!”他笑地很是欣然,“朕还带来了化解皇后病症的灵丹妙药。”说着,轻轻拍了拍手,许广汉夫妇俩便徐徐走上殿来。
“父亲!母亲!”见到父母的那一刻,许平君竟是激动地热泪盈眶了。
“平君,我的苦命女儿!怎么瘦成这样啦!可心疼死娘了!”许夫人将许平君紧紧搂在怀里,母女俩便放声大哭了起来。
刘病已和许广汉并肩站着,微笑着望向幸福相拥的母女俩。
一旁,沈芊辰却是默默流下泪水,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宫殿。殿外,春光明媚、花林繁茂,她想到去年今日刚来长安的情景,又情不自已地联想起另一时空的亲人,这么长久以来却是第一次萌生了回去的念头。可这里,有她日渐爱慕的君王;然而,他的心终究不属于她。她害怕,如此这般坚守下去,终有一天她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愫。可是,若此时离去,她能够坦然面对吗?她不知道,也不想思虑太多。抬头望向天际缥缈的浮云,那柔情美丽的眸子终于抑制不住地淌下了彷徨的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