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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七章:未央沉浮迎少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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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喧嚣的蝉鸣让本已燥热的天气变得更加地烦闷起来。刘病已刚朝庭院泼洒了水便又手持扫帚将边边角角仔细打扫干净。干完这些活计,他的额头已是大汗淋漓,然而嘴角却露出了幸福的笑意。
许平君款款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刚刚洗好的脆梨,“甜着呢,尝一尝。”说完,便递给了病已。
刘病已憨厚地笑了笑,眼眸中满是柔情地接了过来,“奭儿睡了吗?”
“嗯!刚睡下呢。”平君笑了笑,脸颊上浮现起一抹成熟女子独有的绯红,直引得病已不舍得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见夫君这般凝视着自己,她不觉有些娇羞起来,“你总盯着我干什么呀?”
病已坏笑了几声,“平君真是越来越美了呢,直扰得我心绪不宁呢。”
听他这番调笑,平君却是越加浑身不自在起来,“都已为人父了,还是这般地不正经。”
病已不以为然地朝她扮了个鬼脸,继而急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平君搂在怀里俯下身子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许平君先是无力地捶打了一下他宽厚的肩膀以示抗议,到最后却全然沉醉其中了。
“呦!这光天化日之下就秀恩爱啦……”
听到声音,平君惊慌失措地推开病已,却见张彭祖一脸坏笑地盯着他们,身后站着表情尴尬的沈芊辰,“你们聊,我进屋看看奭儿醒了没……”说完,许平君垂下眼眸、面红耳赤地进了屋。
刘病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将彭祖他们引领到了树荫之下,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搅了你的好事?”张彭祖难得抓住这次机会,似乎打算穷追猛打下去。
沈芊辰心儿微微一颤,嘴角很不自然地挤出了一丝笑意,“彭祖,别开玩笑了。你不是有紧急之事要和病已说嘛……”
“奥,是了是了。”张彭祖收敛起了笑容,瞬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昌邑王被废了……”寥寥数语,病已、芊辰皆是惊诧不已。此时距离昌邑王被驱离长安不过四个时辰,朝廷考虑到政局稳定尚未将废帝消息公诸天下,所以某种程度上还是属于高度机密的。除了王公贵胄,平民百姓还不曾知道这些深宫秘闻。
“如何这么快便被废了?”刘病已先前只是知道霍光乃当今天下第一权臣,可他没有想到霍大将军竟有废立皇帝的大权,想想这个被他一手扶持上去的昌邑王登基还不足一个月,如何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推下了皇位。听到这个消息,叫他心中怎能不产生震撼。
沈芊辰之所以感到诧异更多地倒是激动,虽然作为古代言情作家她对这段历史或多或少还是有过了解但毕竟远远还未达到熟稔于胸的地步。她已经知晓刘贺下台以后便是眼前这位英俊少年力挽狂澜之时。怎能叫她不激动呢?虽然期间有些坎坷,但历史终究还是沿着它原有的轨迹不紧不慢地来到了。“如此,病已的机会来了?”
病已目光瞥向芊辰,眼神充满了困惑,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位不知来自何方的女孩为什么从出现在他生命的那一天起,为何总是如此关注他的命运。似乎她对未来有着一种未卜先知的奇妙之术,那么她到底又为了什么呢?
沈芊辰注意到病已那不解的眼神,莞尔一笑道:“病已,请你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如今大汉风雨飘摇,作为据太子遗孤,皇室的嫡系血脉,你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能力坐上那个皇位。”
张彭祖作为病已的挚友,虽然先前多少不屑于他那落魄的皇族身份,但自从与其朝夕相处以及沈芊辰苦口婆心地游说,他渐渐地也是转而支持病已以皇族身份去博取一下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然而,如何才能令霍大将军关注到病已。毕竟病已现在只是一介平民,再者说了霍光会打破偏见扶持一个落魄皇孙当皇帝吗?”张彭祖道出了心中的困惑,倒也是说中了要害之处。
三人陷入了沉默。是啊!病已如今不过一介布衣,恐怕早已被朝堂上那些大臣遗忘了,如何引起霍光关注并拥立他为帝呢?这简直有些痴人说梦了。
病已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我也不想当什么皇帝,我们就别想这些了。”
这话恰巧被许平君听见,她走了出来,一改往日温柔形象,面露严肃之色,“病已,你不可以这么想!”众人皆惊诧地望向平君。她走到病已跟前坐了下来,面对着他说道:“病已,以前我只顾及自己的所谓幸福,想着只要我们过好日子就行了。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她顿了顿,继续道:“听说关中今年大旱了,前些时日我在街市上看到长安城到处流窜着饥民,看到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我的心都在滴血。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这个国家没有明君,只怕这种惨况会越发地严重。虽然我不懂什么政治,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又有才干,身上流淌着高祖皇帝的血液,作为汉室皇子皇孙必须要担当起责任来。那个昌邑王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尽管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快被废,但我知道他并没有为大汉子民谋福祉肯定是主因之一。如果你不去争取这个皇位,若再由一个胡闹的蕃王坐上那个位置,只怕到那时大汉万民将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病已他们目瞪口呆看着平君,他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有这样的远大见识。沈芊辰、张彭祖都情不自禁地为平君喝起彩来。病已微张着嘴,眼神之中充满了感佩之情,“平君……”
许平君笑了笑,明眸皓齿间倒比往日里平添了几分巾帼风采,她将脸转向沈芊辰惴惴不安地问道:“芊辰姐姐,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平君,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见识!吾敬佩之至也!”说着,便将双手贴在额前朝着许平君鞠了半躬。
刘病已何等机灵,从她俩一唱一和中便揣出了端倪,脸歪向沈芊辰反问道:“是你教平君这么讲得吧?”
沈芊辰倒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劝说平君同意让你去争帝位,至于那些真知灼见确实不是为我所授。”
病已双眸放着光芒,“平君,你确实心甘情愿支持我搏一搏?”
许平君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究竟如何能让霍光注意到病已呢?”张彭祖又提出了那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彭祖,你父亲不是霍光的左膀右臂吗?可以通过他引荐一下病已呀。”沈芊辰满是期许地将目光投到张彭祖身上。
张彭祖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我父亲始终对病已存有偏见,当初我叔父还在掖庭令任上之时百般求他给病已弄个一官半职都不情愿。如今让他引荐病已为帝?简直痴人说梦呐。”
“这个老顽固!”沈芊辰忿忿地小声啐骂了一句,开始有些着急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得不到霍光亲信之人引荐,要让他注意到病已简直比登天还难呐。”
突然,许平君灵机一动,“病已,你还记得张叔临终之前留下的那封书信吗?”
经平君一提醒,病已这才恍然大悟起来,“对了!张叔说让我将来面临重大抉择犯难之时,可以拿出来看看……”
“如今不正当其实,快拿出来啊!”张彭祖拍了拍脑门也想起了这件事,便催促病已赶紧拿出那封书信。
不一会功夫,病已便从屋内取来木匣小心翼翼地抽开匣屉从中取出一方布帛,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皇曾孙孤弱,还望少卿在其危难之际予以协助。”
张彭祖兴奋地跳了起来,“我怎么把这给忘记了呢。丙吉如今可是霍大将军最信任之人,那可比我父亲说话管用多了。如今有了这封书信,我看此事成算极大。”一句话说完,众人心中的迷雾顿时散开了。
“事不宜迟,彭祖你即刻带上这封书信去找丙大人!”沈芊辰将书信塞到彭祖手中,急忙忙地便将他朝院外推去。张彭祖倒也很是服从,跨上高头大马一抖缰绳便飞驰着朝丙吉府邸驶去。
“你是张家二公子?”丙吉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彭祖。
“正是!小侄拜见丙大人!”张彭祖极其恭敬地朝丙吉深深躬身一礼。行完礼后,便从袖中掏出书信递到丙吉手中,“这是我叔父临终前托付交给您的。”
丙吉接过书信看了看,立即明白了张彭祖的来意,“你的意思是让我引荐皇曾孙给霍大将军,帮助他登基帝位?”
张彭祖点了点头。
其实,在选择刘贺为帝之前,丙吉也曾在霍光面前旁敲侧击提过刘病已,但霍光却始终介意病已的平民身份,到最后竟是被搁置一边了。如今刘贺下台,霍光正为新帝人选大费头脑,此时提及皇曾孙为帝的话题或许会有更大胜算。丙吉沉思片刻,深邃的眼眸之中泛出一丝坚毅的光芒,“我会试一试的……”
“真的?真地太好了!”张彭祖喜出望外,又朝丙吉深深鞠了一躬,“彭祖代皇曾孙先行谢过丙大人!”
丙吉扶起彭祖,捋了捋须髯,一副慈祥的神态。站在门外送走张彭祖以后,他不禁感慨起来:时光荏苒,当年力保的那个襁褓婴儿,恍然已经长大了。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他身上该会养成那种王者风范吧。二十年前尘封的那场冤屈该是时候由他的皇孙来昭雪了吧。想到这些,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当年血雨腥风的场景来。丙吉的眼眶早已湿润了起来。他在内心深处暗自呐喊:纵然粉身碎骨,亦要助皇曾孙登基,给当年冤死的亡魂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