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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八回01 ...

  •   [1]
      周阿姨坚持要把长生带回R城的那一天,我还没有出院。之前吕俊明无数次明里暗里地制止我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前不能出院已经多次,但是那日,他知道对我而言是不同的,所以当他见我拔了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就要走的时候,他只是眼神暗了暗看了看我,抿了抿嘴没有阻拦我。
      直到我快要走出他的视线,他才在身后叫住我:“简深。”
      我停住,转过头看他,他却没有再开口说话。可是那一瞬间,我明明觉得他有太多太多的话堵塞在喉咙口想要对我说。
      但他终究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呼唤我的那一声,却久久的徘徊在我的脑海中,不能散去。
      我没有再回应他,转身继续跑,当我跑出医院的时候,我早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我坐在车中和它一起飞快地驶向火车站。心中就像是窝着一把火,等待着纵情肆意燃烧,将我的全身都燃成灰烬。但在其之前,这把心火只在胸腔里面烧着,让我火烧火燎,难受无比。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来到火车站,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拼命奔跑汗流浃背地找到的许长生和周阿姨。我只知道当我风卷残云般的携风奔跑的时候,我想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许长生。
      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他离开我。如果这分别是必然的话,我也一定要见到许长生最后一面。因为我害怕,不知道哪一次的离别,一分开就是一辈子。那时候的我,一定会后悔。而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长生。”人来人往的月台,我站在许长生的面前呼唤他。我使劲儿的憋住眼泪,不想让他察觉我的不同。我怕太疑惑伤痛的话他就会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我,而我也一样。
      长生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扑过来紧紧地抱住我,他兴奋得想个小孩子似的叫嚷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深深,你来了长生真的好开心!”
      我被许长生紧紧的抱着,脑袋一阵眩晕,像是没睡醒似的。但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一样一边说着“长生,你勒疼我了”一边将他推开,反而也将他紧紧的抱着。我是这样的开心与许长生的会面,但我的眼中却拼命地流下泪水。
      我紧紧地抱住他,是不希望他察觉我的异样。
      面前的周阿姨,却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地看着我和许长生深情相拥。她就这样静静地与我泪眼朦胧的双眼对视,她的眼神中有太多复杂的东西在翻涌动容,让我猜不透,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猜透。
      因为在那一刻,我只有许长生。我们只是差了一刹那就是地老天荒。

      分别时刻,许长生紧紧地拽着我的衣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我含着泪捏捏他的脸,哄着他,道:“长生要听话,我们只是在躲猫猫,你跟着妈妈去藏好,深深很快就会找到你们的。”
      在感情我们就像是愚蠢的白痴,只要对方欢喜,无论自己需要承受多大的关于独自编造谎言的痛苦,这些这些,都可以忍受。
      只要长生好。
      听见我这样说,长生果然玩性大发,欢欢喜喜地拉着周阿姨说:“阿姨阿姨,我们快去藏好吧,深深来找我们!”
      周阿姨站在原地没动,高深莫测地看了我两眼,然后提着行李箱拉着长生上车去了。
      我心一痛,喉咙口一紧,好像下一秒就要喷出血来似的。我迅速转过身,死命地捂住嘴巴,背对着长生和周阿姨离开的方向,朝着出口慢慢走去。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许长生,从此后我俩再无牵绊,我欠你的皆于结束,剩下的,来生再还了。从此后,你的生命中不会再有我,有我这个冤孽。
      但是谁能来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心会这样的疼。
      许长生,爱上你,是我的罪过。这个罪,早在三年前就立案了。

      [2]
      我从火车站一直走回家,走走停停,两只脚都起泡了脚后跟还磨破了皮仍旧浑然不觉。我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回到家中,一身臭汗,却没有一丝力气爬起来洗澡。于是干脆甩掉自己脚上的鞋,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也许并没有多长时间,我却恍然睡了千年。我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大脑中一片空白,我猜想不出现在来找我的人会是谁,也没有那个精力去猜想。
      我累得像一条陈旧的麻绳,软趴趴地搭在墙壁上。但是当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却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一般,让我瞬间清醒。
      “周阿姨……长生?你们不是走了吗?”
      周阿姨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不说话,只是把门拉开了一些,顾自将长生的行李拉进了门内。长生对一切都仿若浑然未觉,拽着我的衣袖一脸阳光的样子,“深深,你没有找到我哦,是我先回来找到你的哟,我赢了哟~”
      我不自觉地微笑,带着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好好,长生赢了,长生赢了……”
      为了从周阿姨的口中得知事情的缘由,我只好以布丁饿了,让长生去喂喂它为由,支开了长生。长生之前不知道,如果周阿姨将他带走了,他也不能带走布丁。放在我这儿,我本想,也是一个念想的。却不想长生和周阿姨并没有离开,反而回来找我了,这让我措手不及。
      “周阿姨……你们怎么会?……”
      周阿姨淡淡看了我一眼,动容道:“我看的出来,你和长生之间的感情,我也终于相信,你是真心爱着长生并且真心地对长生好的。简深,你要永远像这样地对长生好,永远永远,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对他好,一辈子,一辈子!”
      周阿姨越说越激动,直接从沙发上蹭了起来,就连在阳台上给布丁喂食的长生仿佛都有所察觉,朝着房间内频频探头。
      我慢慢地将周阿姨安抚到沙发上坐下来,缓缓安慰道:“周阿姨,我喜欢长生,当然会永远不离不弃地照顾他的,这你放心。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好好地照顾许长生,像照顾自己的生命一样,你还愿意像当初一样相信我吗”
      周阿姨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如银丝般滑落:“相信,我当然相信你。因为我现在已经无人可信,就包括我自己也……简深,也不怕告诉你,我得了癌症,命不长了,长生我……想要回来也不行了。他救过你的命,也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他为你失去了一切,你知道吗简深,所以你一定要对他好,一定要对他好!”
      我怕周阿姨的情绪再上来,轻轻地不停地拍着她的手,让她放松一些,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的糟糕。
      “你放心,周阿姨,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长生,用我的命,一辈子对他好。”
      “希望你不会食言。”
      周阿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提着行李箱走向门外。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叫住她:“周阿姨,你这是?”
      “简深,你的路不好走,这里也无法容下我。好好照顾长生。”
      我一急,摁住周阿姨手中拖动的行李箱,“对不起周阿姨,我实在是没有什么经济能力,我知道这些年来确实是委屈了长生。不过你放心,我会重新去找一个大一些的房子,这样我就能接您和长生过来一起住了。真的很对不起,希望您能原谅我……”
      “不不,简深,没这个必要,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个人照顾长生并不容易,而我也是一定要走的,这你是知道的,”周阿姨冲我释怀的一笑,“我一定要走。”
      “可是……您要去哪儿呢?”
      “去我该去的地方。简深,记住,这世上总有人必须甘于寂寞,温暖和爱才能在人间得以长存。许爸的坟头需要一个扫墓人,那必定是我。”
      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我突然觉得我看不懂面前的这个日益年迈的女人。
      我没有任何的理由能够留住这个顿悟的女人,我只能在她离开之际,叫来许长生,想让他叫她一声“妈妈”,想让他们母子进行最后一场告别。
      却不想长生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
      “诶,阿姨,你要走了吗?”
      我看见她的眼中含着泪,凝视着长生干净清秀的面孔,她的手微微抬起来,好像是想要去摸一摸长生白皙的脸颊,却终是垂下了手来,好不容易才从喉咙口里面憋出一句话来:“是的,长生。”
      长生对这可能永远都无法再会的离别毫无察觉,仍旧微笑地将周阿姨送走,微笑地冲她说着“再见”,我的脚却挪动不了一步。
      将周阿姨送走之后,长生关了门,背靠着墙壁,低着头,一动不动。我问他怎么了,他皱了皱眉头,眼中有情绪在涌动。他说:“我看见了,她在哭。她的心在哭。”
      我的心脏好像被重重一击,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板上,根本不敢看长生一眼。
      周阿姨的话犹在耳边,她说过:
      ——这世上总有人必须甘于寂寞,温暖和爱才能在人间得以长存。
      ——许爸的坟头需要一个扫墓人,那必定是我。
      她竟以至于用情如此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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