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迷雾》麋鹿少年

20、第二十章

　　迷雾森林工作室里，欣儿满心欢喜地对着一桌子食物展开猛烈攻势，但吃着吃着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身旁原本和自己吃货功力不分上下的木橙此时却有些愣愣地发呆，欣儿马上用胳膊肘捅捅她，“木橙，你不吃么？”
　　木橙经过身体摇晃后才回过神来，顿顿地说，“恩，我不饿，你们吃吧。”
　　当听到木橙说话语气里的消沉时，才发觉木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欣儿有些有些担心地询问，“木橙，你怎么了啊？”
　　木橙看到欣儿一副担心地表情，立即尽力把脸上的抑郁一扫而过，告诉她没事，随后拿起桌上纸盒里一块披萨，准备开吃。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木橙只是最近加班太累，有些晃神而已，但木橙在披萨塞进口中后笑容的消失和咀嚼的缓慢甚似失神，却没能逃过一旁的钟逸。
　　夜宵结束，又加了一会班，大家都纷纷道别，钟逸拿起沙发上的西装，走到木橙工作室前，恰逢木橙出来。
　　“木橙，我送你回去吧。”
　　木橙有些意外地抬头，老大今天怎么会突然提出要送自己，不过既然老大都要送了，自己拒绝就太不给面子了。
　　“好的，老大，谢了。”
　　车厢里，钟逸一边开车看着前方，一边看似随口问道，“那天，在门口的是不是纪郁岑？”
　　木橙闻言一怔，老大是怎么知道的……
　　钟逸看得出来木橙在思索他的消息渠道，不禁苦笑，那天她说要出去买早饭，但过了不久就回来了，确实满脸擦干后还留下的泪痕印记，和那样他从未见过的失魂落魄。
　　想起她那天回来后的样子，钟逸不禁一阵心疼，”你们……吵架了？”平稳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的小心翼翼，像是害怕会不经意戳伤听者的某个伤口，又像是害怕听者会比那天回来时更失魂落魄。
　　然而，小心翼翼并不能让问句的实质性内容进行改变。
　　木橙确实被这个戳伤了，那个一直被自己用双手掩埋的伤口此刻正一点点地隐隐作痛。
　　脸颊愈发苍白，深色愈加迷惘的她并没有正面回答钟逸的问题，只是看着车窗外怔怔地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两个人，可以一起走到最后？”
　　“合适的。”或者真心相爱的。
　　然而钟逸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被他禁在口中，想说，但他又害怕如果这个答案被他脱口而出，那他是不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他的私信，让他藏了后半句。
　　“合适的？”木橙重复了一遍钟逸的答案，但声调却像是在反问，或者说是她在反问她自己。
　　合适的两个人可以一起走到最后，那她对于纪郁岑而言，真真算是很不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儿，木橙的嘴角不禁扯出一丝苦笑，但又好像还是无法放弃最后一点希望地问，“如果……只有喜欢，是不是就走不到最后……？”
　　这次小心翼翼的对象换做了木橙。
　　因为，她怕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那么地小心翼翼，却好像还在寻找一线希望，向来体察细微的钟逸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只是他的小心翼翼是为她，而她的小心翼翼却不是为了他，多么讽刺。
　　可是，即使这么讽刺，他却舍不得她绝望。
　　钟逸收起内心所有的别样情绪，告诉了木橙一个最公正的答案。
　　“难。”平静的声音就像是上天的仲裁者，敲醒了木橙心中的什么盲区。
　　是啊，是因为难，所以自己不敢去想，就是因为太难了，所以自己才不让自己去想以后的啊。
　　可是她现在才意识她疏忽了一点，难，不代表一点可能都没有。
　　难是难，但不代表没可能。
　　想到这儿，像是参透了什么答案般，木橙明朗的笑容出来，笑着对一旁的人说，“老大，谢谢。”
　　钟逸听到最后两个字，只是一抹苦笑，并未多言，也不再多问，车子就这样开始沉默地疾驶在马路上。

　　同样的夜晚，阿道尔经纪公司里，一位深沉老练的中年男子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士。
　　“老总，我当初签的合约是几年后到期？”沉稳的声音从郁岑口中发出。
　　办公桌后的中年男子闻言，眼神明显顿了一下，但随即恢复正常，没有直面回答，只是平淡地问，“怎么了？”说是关切却少了温厚的语气，说是含有深意听来又平淡似水。
　　然而，中年男子没料到对方更平淡地回答自己，“你应该猜到了。”
　　中年男子一惊，如此明显地摊牌，没有丝毫解释的回答，照例精明的眼光中还是流露出了意外。
　　半晌后，低沉的声音响起，“为了女人？”纪郁岑的事情媒体不知道，但他都知道，他手下的明星一举一动他都派人看得清清楚楚，连一粒芝麻都不会放过。
　　郁岑平淡地否定，“不，为了自己的未来。”
　　中年纳兹闻言不禁大笑，“你的未来难道不应该是音乐吗？”他知道如此坦白的摊牌显然没有挽回的余地，但是他毕竟了解他对音乐的热爱，还是打算用他最热爱的东西来搏一搏。
　　但对方的回答也不甘示弱，“我没有说我要放弃音乐。”
　　音乐不是只有明星才能享用和展示，这个道理显而易见，中年男子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他不是舍重就轻，而是一个钟爱，一个热爱，为了钟爱，把热爱放在幕后。
　　已经读懂对方的明显的意蕴后，中年男子恢复平淡的语气，“好了，我知道了，明天我让小黑把合同拿给你。”
　　郁岑的脸上显然闪过一丝释然，“好的，谢谢老总。”
　　中年男子拿过一旁的烟，点燃，吸了一口后吐出一圈圈眼圈，“不过，郁岑，你要想好了，一旦你这么决定了，等到后悔了要想再回来，就没路了。
　　“我不后悔。”坚定又坚决，甚至让人无法略加质疑。
　　中年男子将烟在烟灰缸里弹了一下后，说，“好，那你去吧。”
　　郁岑离开，出了办公室后，脸上释然的表情不自觉地变得期待漫溢，他的人生，也许将重新开始，不对，应该说，他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人生。
　　而安木橙，就是他要的人生。

　　房间内之留下中年男子一人，他拿起一旁的电话，拨出了一个刚刚才打过的电话，声音低沉到让人不禁觉得毛骨悚然，“你把纪郁岑交往的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给我。”
　　在收到一条短信后，中年男子拨出了一通电话，“安小姐，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不禁一怔，陌生的声音，可是对方却好像对她有所了解的口气，木橙不禁一些警惕心理，但还是声音平静地问道，“你是……？”
　　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随即响起，“我是阿道尔经济公司的老总。”
　　只是一句话，信息量却让木橙一惊。
　　阿道尔经济公司，国内最顶尖的娱乐公司，论规模，实力，知名度和影响力，它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吸引人的宣传策划，最好的播出时段，频繁的曝光率，都使其旗下的艺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而它，也就是纪郁岑所属的经纪公司。
　　让木橙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它的老总为什么打电话给自己，一介平民，唯一可以让木橙想到的联系就是纪郁岑，虽然不清楚他的来意为何，但木橙总觉得来者不善，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从心底悄然升起。
　　中年男子见电话那头一片沉默，就知道对方已经在进行各种心理推测了，嘴上不禁挂上让人无法猜测的笑容，“安小姐，明天，我想请你出来和你喝趟咖啡，不知您是否愿意赏脸？”客气的语气，脸上的笑容，一切都是让人那样的不安。
　　“好。”拒绝不太礼貌，即使木橙一点也不想去，因为那种不详的预感已经开始在她心中蔓延。
　　虽然是肯定的答复，但中年男子却从这个年纪尚轻的女子口中听出了一丝抗拒的味道。
　　真是有趣。
　　“好，那明天下午三点半，我在洛神咖啡馆等您。”
　　一句话完毕后随即挂了电话，房间内只留下氤氲的烟圈缭绕，多么像迷雾缭绕。
　　而电话那一头的人握着只剩“嘟嘟嘟”的电话，手心却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一句话完毕后随即挂了电话，房间内只留下氤氲的烟圈缭绕，多么像迷雾缭绕。

　　隔天下午，木橙走进老式咖啡馆，一位中年男子已经坐在椅子上在等自己的到来了，木橙深吸一口气后走过去，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也没太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安小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边说边拿出一厚厚的信封，摊在桌子上，“这些是前天知名杂志拿来给我的，开价几十万。”
　　木橙拿过看了一下，不禁脸色泛白，全是自己平时和纪郁岑出去的照片。原以为足够小心，却连被偷拍都不知道。
　　坐在对面的人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作为纪郁岑公司的老总，无论是为了公司利益还是个人利益，我首当其冲肯定是买下来。但是，安小姐你也能想象，这种事情一旦开头，就像坏了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
　　木橙坐在他对面，暗暗抿嘴，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这样发展下去，如果有曾与我们公司有过过节的媒体直接爆出你们的照片，第一个受伤的人就是你。公众的质疑和评断，其他人的谩骂和恶言相向，甚至有可能会上升到你的家人，到时候，你会被逼到死角却无法用刀剑刺伤他们任何一个人，刺一刀，都是纪郁岑在替你挨。”
　　老总看着对面的人脸色已经开始失去了一开始的平静，仍旧不紧不慢地说，“而我想你也了解，纪郁岑一定会为了不让你受伤而出面做些什么，可是，不公开无法给你们的感情足够的名分却又让你白白受委屈，而公开则会引来更多人的评论，猜测，和谩骂，你真的忍心，让他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吗？”
　　木橙心里苦笑，不愧是国内最大娱乐共色的老总，说话句句一阵见血却又不失中肯，让人毫无反驳的余地。
　　木橙低头搅着咖啡，握着咖啡杯柄的手越来越紧，声音不禁飘渺，“恩，您继续。”
　　“好，现在就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如果你们继续交往而某一天杂志头版头条就是纪郁岑有位不知名女友，结果会如何。”
　　他看着木橙搅拌咖啡的动作越来越慢，脸上的愈加泛白，就知道这次谈话的胜算已有了一大半，心里暗喜这样的变化，立马抓住时机，将对方一举击溃。
　　“在这个圈子，这个年代，只要你有话题，迎合公众的口味，你就有价值。而纪郁岑，也会从那一天起，被赋予娱乐话题的价值，没人再去关注他的音乐，能吸引他人眼球的就是他的绯闻，更别提什么梦想了，奢侈。而像你一样的粉丝，随便喜欢的立马调头，喜欢得多一点的，又要因为这个消息挣扎多久，而，纪郁岑的歌唱生涯，却只有那么几年。如果他今天36岁，那我也不会去理会这些，毕竟那时候他的歌唱生涯也到了可以选择落幕的时候，或者成家，都好，可是他如今只有25，歌唱生涯将近巅峰，虽说钱不愁但也不过两栋房子几辆车，又能不愁多久呢？而安小姐您，我想也不过20出头些，普通的插画师，我很想问，这样的你，可以给他什么样的未来？”
　　木橙手中搅拌的勺子停住，咖啡表面的漩涡随着杯勺不断地转圈。
　　我...能给郁岑，未来吗？

　　老总拿起咖啡杯轻啜一口后起身说，“不是天，就是地，这，就是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安小姐，他到底该在天，还是地，你决定。”话音落地，转身离去。
　　看似选择权在听者手中的话语，却是满满的胜算。
　　木橙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窗外，许久后，起身，离开咖啡馆。
　　打开咖啡店的木门，阳光直射地刺眼，木橙笑，这阳光怎么这么刺眼，却不禁笑出泪来。
　　木橙站在门口，原本垂放在两边握得紧紧的手缓缓松开，木橙失神地朝咖啡馆前的大广场走去。
　　广场连接的商场上，熟悉的大屏幕竖立在眼前，纪郁岑曾经在里面出现过，笑着说自己的理想型，而那个理想型，是自己。
　　大衣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木橙伸手去拿手机，两条最新消息。
　　一条在半个小时前——
　　晚上公司聚餐，记得来。发送人，老大。
　　还有一条在前一秒——后天，绿野仙踪餐厅，晚上七点，我等你。发送人，山今。

　　木橙不禁默默蹲下身子，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眼泪掉在膝盖上，
　　是啊，郁岑，这样的我，又能够给你怎样的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