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半仙劫》梦四年

3、姑娘，我们见过吗

　　自打那天之后，伏芷终日忐忑不安，生怕上仙的潜台词是‘今日，不罚你，所以改日再惩’。
　　这般寝食难安几日之后，倒也没见跳出位上仙指认她，渐渐心安不少。反倒暖房齐管事误以是炬雍珠的问题，因前些日子将珠子送去羲和殿后至今了无音信。
　　齐管事好心劝慰着：“伏芷，炬雍珠只是仙气涣散，你不用太过担心。”
　　这几日，时时警惕得紧，倒也把这事给耽误了，好在齐管事提醒，不然指不定哪个日子才会想起炬雍珠的情况。
　　暖室炉内赤红火焰烧的正旺，芷伏又朝炉中添了铲煤炭，估摸一时半刻熄灭不了，遂像齐管事告了个假，说是去问问炬雍珠如何了。
　　还未出暖室，伏芷就将自己捂得个严实，绒帽围脖重重相裹，仅露出略显猥琐的双眸，脚未出门头先行，贼眉鼠眼的环顾四周，没人，小心翼翼迈出步子。
　　一路上走得心惊胆颤，自打出生还未如此窝囊过，可就算这般狼狈的躲躲藏藏，还是遇到了那位上仙，就在羲和殿口,只是没料到那人却是煌辰。
　　偏头望去，他身穿及踝貂绒大衣，隐约露出内里的白色长袍，正在关卡房中清点物品。神仙大多都很俊美，但一干众仙中，总有那么几个超群出众的，比如煌辰就是一位。
　　伏芷瞧得出神，看门人倒是不耐烦了，故意提高音调埋汰着：“哟，怎么？煌辰上仙好看吧，看呆了吧，没见过世面的。”
　　与上次送珠子相比，还是那位看门人，只是伏芷这回也裹得像个棉球，从远处瞧着踏在雪地上的两人，就像棉纱布上两个热腾腾的包子在说。
　　“你啥馅的？”
　　“我是雪菜馅的”
　　“哟，素的啊，我是肉的。”
　　其中，看门人便是那位肉的。依仗仙都权势，瞧不上他人。

　　伏芷唇角微翘，点头回答得老实：“我出身贫寒，确实没见过什么世面，仙人更是没见过。但有个地方，像您这样的人我却是见过不少。”
　　看门人如获重大喜讯一般，笑眯眯的挪开桌上的一叠白纸，翘起屁股凑过身去，说：“哪个地方啊？像我这般丰神俊朗、才气过人的美男子这么多，改日我定要去见识见识。”
　　伏芷笑得满面春风，面不改色的扯着谎子：“那是，您这般俊朗的实在不多。”
　　看门人更是傲娇起来，急切的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是哪呢？”
　　“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凡间楚国。”伏芷眉眼一挑，似笑非笑道。
　　周遭一片静寂，片刻后看门人扒开裹住脸部的绒衣，缩紧眉头，满腹狐疑，思索片刻扯起嗓子向着屋内嚷道：“煌辰，楚国是不是...”
　　房内之人将屋外一个傻子，一个机灵的姑娘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轻轻合上手中的小册子，心满意足的踱步出门。不动声色的走到看门人身后，一册子敲在他脑袋上，声音醇厚好听，打趣道：“你这般俊朗的人，我也没见过多少。”

　　伏芷弯腰拜了三拜，颔首俯身，唯恐被认出，尊敬道：“煌辰上仙好。”
　　请完安后心中懊恼不已，不应打趣逗乐那人，要是被认出就是她在城楼施法，该是如何是好。煌辰上仙乃是仙都主人，分分钟就可让伏芷卷着铺盖滚蛋。这会子，只能庆幸未雨绸缪的将脸捂得个严实，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待命，盼望煌辰上仙早些离开。
　　停了三日的雪，竟是纷纷扬扬的又飘着。顷刻，伏芷看见飘落在鞋头的雪花积了不少。
　　“你有何事？”煌辰支起把三十六骨的油纸伞，替她遮挡风雪，冷冽的梅花香自他身上飘入心田。
　　伏芷脑袋垂得更深，双膝下蹲答着：“前些日子，小人送来暖室的炬雍珠请求玄槿大人检查检查，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信，暖室煤炭所剩无几，这才赶来问问情况。”
　　煌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寻问着看门人：“你可知道这事？”
　　看门人吞吞吐吐：“这个...那个...我给忘了。”
　　得知上回自己攒着的炬雍珠被看守人随手丢在了一侧，并未转交玄槿，伏芷心中怒气蹭蹭窜了上来，双目怒瞪着他，这一瞪看守人也没了气焰，低头就是不肯对上伏芷冷冽的眸子。
　　一番折腾过后，炬雍珠最终完璧归赵，静卧伏芷手心。珠子晶莹剔透、流光溢彩一眼观得珠内，恰似有条金色蛟龙遨游之中，正是煌辰上仙的一缕仙气。
　　伏芷踏着莹莹白雪，侥幸的笑着，还好没被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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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大雪封城，杂役们各司其职，鲜少有人出门，当差倒也当得惬意。
　　都中还未歇停几日，却是又闹腾起来，全因西海龙王一生碧海蓝天，可怜雪景见得不多，自前年在仙都办完寿宴后，一直念叨此地，于是趁着三年雪期的最后一年再来办回寿宴。
　　由于内城人手不够需要从外城调些杂役帮忙，自打这消息一出，瞬间传了个遍，这可让外城下人们狂喜了好些个日子。
　　距离龙王寿辰还有几天，四厢分别筛选些长相俊俏，做事伶俐的下人们，四殿又挑了些往年寿宴当差的几人，共六十名杂役，男女各半，四厢名单中伏芷榜上有名。
　　仙都内城多是神仙居住，半点马虎不得，去之前外城主管足足花了一天时间强调内城规矩。
　　第二天大早在落九殿口集合，一同进入内城。前去的女杂役们自是精心打扮一番，首饰衣着精致惹人眼。伏芷只收拾个小包袱，一身麻布素衣，裹着围脖，带着绒帽，倚在棵千年老树旁打着盹。
　　交接一番后，六十名杂役被内城管事领着，排成两列顺着落九后殿进入内城，起先大家兴奋的小声交流，时不时有人还向伏芷打探着去年的情况，她都好心一一告之，直至走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安静下来，全心欣赏着周遭美景。
　　犹见道路两旁大树高耸入云，纵然如此凛冽寒风，叶片依旧青翠欲滴，发出好听的沙沙声，雪花顺着天际飘落在树梢，油然而生出一股与世无争的宁静安详。
　　又是走了一个时辰，眼前视线骤然开阔，断崖峭壁上流水瀑布，云烟环绕美轮美奂，有如天界。顺着山石阶梯翻过断崖竟是十里桃花林，清风中夹带了丝甜意，阵阵飘香，众人仰面细细的闻着，忽闻林中深处缓缓飘来悠远笛声，一路相伴众人走过桃花林。
　　内城是神仙清修的地界，人烟稀少，众人今日才叫真切领略了一番，行至二三时辰内，除了见到几只灵兽，再也没见任何活物。
　　不知走了多久，大家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慢慢的，也是乏了，即使再绝美景色便也不足为奇。伏芷默然看着眼前繁花美景，回忆渐渐浮上心头，曾几何时，自己的家乡也是这般美不胜收，而今却是物是人非。
　　行走的队伍忽然停下脚步，伏芷正想着心事，冷不丁的撞上前面女杂役的后背，惹来一个鄙夷的白眼。
　　“怎么了？”伏芷低声问着。
　　女杂役指着前方回廊蜿蜒的殿宇，偌大宫殿，空无一人，异常冷清，细看才发现帷幔下坐着位男子，姿势慵懒，十指有意无意的拨动琴弦，发出婉转悠然的琴声。
　　一曲过后，恭敬伫足的队伍再次有条不絮的迈着整齐的步伐，伏芷偷瞄刚才伫足停下的地方，远远与男子相视一眼，慌忙别过头去，随着队伍向前进。
　　“停下。”方才殿宇内的男子飞身落在队伍前头。
　　惊得领头管事双膝‘扑通’一声跪地不起，身后的队伍不明所以的跪得跪，跌的跌，凌乱不堪，俨然一群乌合之众。
　　管事怛然失色道：“小的不知上仙在此，惊扰您的雅兴，罪该万死。”
　　“都起来吧。”男子俨然王者姿态，命令的口气中偏偏有着些许柔和。
　　看着眼前黑压压一行人，目光犹如暖日春风，带着期许从杂役们脸上掠过，与之对视之人，无论男女皆酥麻的挪不动脚，险些跌倒在地。
　　耳旁是他踏雪清脆声，步伐不疾不徐走近伏芷身旁，杵足片刻，捏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低声道：“姑娘，我们见过吗？”
　　伏芷顿感头皮发麻，万念俱灰，迟迟才答：“小人怎会有幸见过上仙，真是想都不该想。”
　　四目相对，伏芷只觉得呼吸越发沉重，万分窘迫，脑中仅存留的思考即是，煌辰上仙好像住在羲和殿的太晨宫，怎么在落九殿遇到他。
　　他眼中流溢的光彩渐渐暗淡下来，松开手，没做任何解释，回身进了殿宇，宽大的衣摆更令他的背影显得分外落寞。
　　伏芷长舒积压在胸口的闷气，好在他没认出自己是施法之人。
　　煌辰心有不甘，任其一个人的容貌何其变化，眼神却是不会改变，扭头看眼离去的背影，她像春郡的女君，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