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紫上薰

4、第二夜 a

　　2062年7月23日，雨后的清晨。
　　肖吟面对着更衣镜仔细打量自己，好久没有穿短袖了，大概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吧，已经十年了。而今天，她穿上了橙色短袖衬衣，下身是牛仔短裤，只是左手自手腕向小臂处缠了一块紫红色的丝巾。虽然肖吟并不是刻意扮酷，但丝巾却是给她增添了别致的风韵。至于长发她挽成包子固定在头顶，对着镜子直到自己确认了这个形象后，才背起邮差包，踩着帆布鞋走出家门。
　　肖吟还只有29岁，虽然浪费了许多青春，可毕竟还在最好的年华。今天的肖吟回头率异常高，甚至好多晚辈都忘了问好的惯例。并不是忽然变成美女的那种惊讶，恰恰相反，是摆脱了浓妆掩盖，却也不再憔悴的肖吟，那样自信满满却又轻松自在的模样，是第一次。
　　“早上好！”肖吟爽朗的声音第一次先于她的身体进入办公室，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例行的咖啡迎接自己。肖吟打量了一下办公室，空无一人，没见到助手凯利。她低头看了看手表，或许，这孩子是去买早餐耽搁了吧。
　　肖吟耸了耸肩，转身去了隔壁。当她推门而入的时候，海天诧异地摘下了眼镜，一股特别的气息跟随着她扑入办公室，这让海天心里不由地响起了赞叹的声音：漂亮！然后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一番。而肖吟大方地展示着自己的变化，等到海天再次戴上眼镜，她才上前撑着办公桌，压低了身子，好像命令似的口吻说：“总编，我要一个月的假期。”
　　“怎么突然要请这么长的假？出什么事了？”海天皱了皱眉头，这位杂志社里的红人，一下子要休一个月的假期，对工作的影响可不容小觑，不论怎么说有些太勉为其难了。
　　可是这次肖吟是铁了心的，强硬的态度又忽然增添了哀求的神情，然后撒娇似地甩了一句：“我干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提出过休假的要求，难道请一次都不可以吗？我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十五天！”
　　海天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位白金记者变脸似的表演，然后看着她扬长而去，最后忍不住地摇着头笑了出来。

　　肖吟从社里出来后，直奔PSP总部，身上只带了三件东西：卡式电脑、戒指型摄影机还有吉仲平送给她的门卡。正当她要将卡片插入卡槽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肖吟吗？爸爸派我来接你，我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肖吟转过身去，只见一名少女漾着裙角坐在护栏上，齐耳的童发遮住了半侧左脸。但是她有一双大眼睛，绯紫色的大眼睛，而嘴唇也是苍白得好像跟紫色一样。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三，好像小学低年级的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全身都充满了敌意。
　　这不是一个普通女孩！肖吟的第一直觉告诉自己。
　　“我叫小直，今年15岁。爸爸在等你了。”女孩跳了下来，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肖吟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她竟然会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吉部长的女儿？有种强烈的预感向肖吟袭来，这个叫小直的女孩一定存在着什么秘密，或许跟吉仲平有关，但更关键的是，她的五官和从魔书里走出来的女子一模一样！
　　就在肖吟心中涌现各种思绪和猜测的时候，PSP的大门在小直面前敞开，她和她的父亲一般，笔直地走了进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肖吟在原地呆了一下，追了上去，她断定她能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甚至是完全的内幕。
　　肖吟心中想着，身后的大门“唰”地关上了。

　　这是2062年7月23日，上午10点。
　　PSP的总部其实应该称作为地下都市，它的地域和黎明新区几乎同样大小，或者可以这么说，如果有一天黎明新区甚至是锦绣市又遭到破坏，那么人们只要进入PSP总部就可以如常生活。在这个极端严密的地方，所用的一切都是自给自足的。这里每天有一百万工人在坚守岗位，十万内部人员维持着总部各个环节的正常运作。而这些人肖吟是看不到的，他们就像是隐藏在地底的影子，不见天日。在这个十米五重门的地方，想要走遍至少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而所有的工作人员之间也不熟络，只是在各自的岗位做好自己专属的事项。他们所听从的声音也只有芭芭拉总长和吉仲平部长……以及这个作为部长传话筒的小女孩小直。
　　小直是没有表情的……通常情况下如此，可是小直对肖吟总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好像是厌恶好像是仇视。但肖吟确信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为什么这个小女孩会有这样的表情？
　　肖吟耸耸肩，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跟着小直走进了一扇银红色的大门。这扇门在PSP绝对醒目。因为在这精钢都市，所有的色调都是青灰阴冷，在这一片冰凉中，红色鲜艳得异常妖娆。而这个房间的内部也都是浅粉色的装饰，充满着活力，完全不像PSP的风格。一张办公桌，前后各一把椅子，靠墙的是四座沙发。肖吟走进去的时候，吉仲平正坐在桌子前注视着她，而芭芭拉总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仿佛没有看到她进入一般。肖吟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小直，只见她低着头，但火红的目焰从发隙间穿过，直射芭芭拉——或许因为这房间全是红色，小直的眼睛也显现出紫红色的光泽，让肖吟不仅寒栗起来。
　　“肖吟小姐，坐到这边来吧！”吉仲平指了指面前的位置，示意肖吟坐下。
　　在他的注视下，肖吟坐在了他指定的座椅上。吉仲平保持着微笑注视的姿态，在胸前插起双手，似乎有意在等待肖吟先开口。但在肖吟视线未及之处，吉仲平的腿脚暗暗地挪动了一下。
　　“吉部长、芭芭拉总长，今天我来是作为《东方周刊》的记者来采访女尸案的。PSP已经对女尸做了全面的解剖，不知道有什么新发现了没？我想了解下解剖后的结论”
　　“这个嘛……”吉仲平扶了扶眼镜笑着说，“其实肖小姐那天也在现场，我们看到的和你一样多，我们也很惊讶这样的尸体，不论用什么化学试剂都不能损伤，我们也在尝试用一些特殊的手法，比如激光、辐射或者压力测试等等，暂时都还没有发现。”
　　“那么，也可以这么说，这具女尸所含的物质是一种我们至今还不了解的新物质？”肖吟一边发问，一边在采访录上飞快地记录着，这一字一句对肖吟来说都是有重大意义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或许我们还能从这里面提取某种坚韧不腐的新物质，应该说这具女尸还是很有研究意义的。”吉仲平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
　　“那么，一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据说已经是第五十三个人了，而且……在他们失踪之前都曾经看过一本书，是不是跟这个案子大有关联呢？”
　　“书？什么书？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肖小姐似乎有相关的信息，可以提供给我们吗？”吉仲平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仿佛求知若渴的学生，认真地盯着肖吟，等待着她的讲述。
　　只是，这样的神情肖吟并不认为那就是真实的。作为一名白金记者，她看了太多的“诚挚”表情，所以不论对方演技如何，她的观察点只在乎“漏洞”。
　　她摇了摇头，轻轻一笑：“我只是听说了这个说法，还以为吉部长会知道更多信息，可以提供给我。”
　　“这大概是巧合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现在还解释不了。当然了，如果要把事情都归结到一本书上去，我们也奈何不了，只有等待科学去解开谜底了。”
　　“真的是这样吗？”肖吟忍不住质疑，面前的吉仲平总是一脸的笑意，但那在肖吟眼里却显得仿佛是在隐藏什么。
　　吉仲平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着腕上的手表，略带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我现在要陪总长去开会，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吉仲平就站起了身子，芭芭拉随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看了肖吟一眼，在吉仲平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肖吟和小直两个人，凭着肖吟的感觉，小直绝对是一个秘密物质，而且必然与这个事件有关。肖吟悄悄拨动了微型摄像机的开关，然后把右手放在胸口对准小直录下她的影像。接着她又垂下手，把这个房间各个角落扫了一遍。
　　在肖吟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小直站在原地，低着头，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一动不动。额发把她的双眼遮了起来，肖吟看不清她的神情，不过这也好，方便了肖吟的搜索工作。当肖吟做好一切工作，距离吉仲平离开大约有10分钟了。
　　这时，小直忽然抬起头，对肖吟说：“你累了吧！”
　　肖吟觉得莫名其妙，正想开口询问，有种古怪的感觉在脑间涌过。本想摇头说不，却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双眼茫然地看向小直，然后就四肢发软，瘫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