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紫上薰

26、最后一夜

　　海天放下手中厚厚的一叠稿子，摘下眼镜，打量着面前的肖吟，许久之后才淡淡问道：“你打算发表吗？作为科幻小说，还是纪实调查？”
　　肖吟抿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我并不打算发表，就让它……到此为止吧。”
　　“肖姐，”一个瘦小的男孩戴着黑框眼镜敲了敲总编办公室的门框，探进脑袋向里面说道，“办公室有个电话要你接一下，非得跟你本人说。”
　　“好的。”肖吟回过头，笑着向海天点了点头，然后跟小男孩走出了总编室。
　　望着那个轻盈而鲜亮的背影，海天愣了好久，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在蓝色的幕布下，太阳正把树叶照耀得翠色可滴，不时有麻雀飞过，叽叽喳喳吵闹两句。
　　终于……自己这个监视员也成为了尘封的历史。

　　银色的SLK，白色的小楼房，这里有属于斯龙独有的味道。但是斯龙医生已经很久不出诊了，代替他为病友服务的是一位拥有傲人身材的金发美女。
　　肖吟回来的时候，芭芭拉正好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她拎着刚买来的食材，在厨房利落地准备晚餐，一面不回头地问道：“今天工作如何？”
　　“嗯……还行吧，斯医生太厉害了，总觉得压力太大了。”芭芭拉瘫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你把东西给他看了？”
　　“嗯，这样，最后的监视员也可以安心退休了。”肖吟搅动着汤锅，土豆番茄炖牛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倒是你，别又开始压榨你的新助理，我倒是有点担心那个小男孩受不受得了。这一个月你都换了三个助理了。”芭芭拉洗完手来帮肖吟打下手，一面毫不客气地开着玩笑。
　　监视员已经退休了，总长也已经不存在了。芭芭拉已经成为了另一个身份，在这座小白屋里和肖吟继续生活下去。
　　“开饭了！”肖吟把饭菜端到餐桌上，正准备回头去洗手，就听到房门被粗鲁地打开。
　　芭芭拉耸耸肩，已经习惯了。每次一到饭点乔警官就会不请自来，哦，还带着一个有些呆头呆脑的小跟班David。真不知道这样的组合，怎么还会有那么好的生意，每天来找他们调查的案子都得排着队。
　　“好香啊，我闻到了，有牛肉还有……螃蟹？哎哎，下次吃龙虾怎么样？反正都赚那么多，偶尔也要开开荤嘛……”乔警官，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为乔侦探——因为腿伤辞职后就开了私家侦探社，在整个锦绣市算是扛把子的头牌——早就把小白屋当做自己家，大大咧咧地坐下就开吃。
　　芭芭拉用筷子敲了敲乔的手背，狠狠瞪了一眼：“那BOSS下次多发点犒赏啊，别用武力的时候想到我，吃饭的时候想到我，发奖金的时候就忘了我啊！”
　　乔“嘿嘿”地笑了笑，看到David在一旁挤眉弄眼，立刻反手也用筷子打了自己唯一的正式员工。
　　“你的生意也不错啊，每天那么多失忆的人来找你进行心理治疗……”乔抓起蟹腿塞在嘴里啃着，语焉不详地打趣着芭芭拉。
　　那天之后，新区人口忽然增加，有些失踪许久的人忽然回家，每天的报纸都刊登着充满希望和喜悦的新闻。但他们都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整整一个月，警局里来来往往的人，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人手来应付。
　　最后警署署长发话了：既然人都回来了，也没少什么，还去调查以前的事情干什么？好好珍惜现在吧。
　　就这一句话，给乔和芭芭拉带来了络绎不绝的生意。也是在那个时候，乔看到排队挂号的黄毛小子，就把他捡回自己的侦探社打下手。
　　侦探社就开在心理诊所的隔壁，乔每天带着David大大方方蹭饭，顺便把芭芭拉培养成了新的斗嘴对象。
　　而这个时刻，肖吟一定是推开了另一扇门，进入到那个沉睡的房间。
　　她轻轻地坐到床塌边，用手握住了被褥里那曾经最坚定有力的手。虽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特殊的能力，但肖吟相信斯龙一定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呼唤。
　　她怎么可能放弃斯龙，怎么可能放手？曾经没有救下姐姐让肖吟噩梦缠身十余载，如果再一次放手斯龙，那自己将一辈子活在地狱中。
　　而没有斯龙的地狱，那将会是最残酷的炼狱。
　　所以，当那异界的光芒企图吞噬一切的时候，她还是挣脱了一切束缚冲了上去抓住了斯龙，用尽全身力气，哪怕被一同吞噬也好，只是心安理得地紧紧地抓住再也不放手。她以为自己会死去，心里想着或许和斯龙一同死去是个不错的结局吧。她甚至弯起嘴角露出笑容，平静地去接受这一切。
　　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只有芭芭拉、乔和昏迷不醒的斯龙。佳琪·雅米达消失了，凯·雷昂消失了、手指也印消失了，还有斯龙……的某部分消失了。

　　“喂！阿吟，快来吃饭吧，不然都要被大叔给消灭光了！”
　　“哪有！你这丫头别诬赖我，明明就是你……哎我说阿吟你也真是的，那什么凯可是顶尖科学家呢，你别担心了，快来吃饭！”
　　餐厅那边传来热闹的呼唤，肖吟看着斯龙安详的面容笑了出来。
　　总有一天，斯龙会回到这个他们最想生活的地方的。

　　是的，他一定会回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