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紫上薰

19、第七夜 a

　　“不好意思，我忘了介绍了，吉教授就是我的父亲。”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什么时候，吉仲平和吉小直出现在他们身后。
　　仍然是那样的笑容，伴随着随意的步伐，大刺刺地走到众人面前。芭芭拉的脸上终于出现惊慌的神情，虽然稍纵即逝，但早已被吉仲平抓在了眼里。
　　“吉部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肖吟心中满是震惊，禁区离锦绣市并不近，更何况看吉仲平的模样，似乎有备而来，早就意料到他们会来到禁区。
　　“啊，芭芭拉总长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吗？其实PSP总部早就修建了一条隧道直达禁区地底。如果早知道肖小姐想要来禁区的话，我就帮你安排了，也就不用肖小姐这样辛苦周转了。”
　　肖吟和斯龙对望了一眼。看来芭芭拉说的是真的，PSP还在进行造神计划，所以才会打通连接禁区的隧道。只是，这样说来，芭芭拉和吉仲平完全是两个派别，而平常只是维系着表面的平和罢了。但是，似乎从他们父辈开始，权势的天平就向着科学狂人的方向倾斜。
　　在肖吟和斯龙交流的时候，吉仲平打量着这个空间，然后用一种略微夸张的语气说道：“这个备用能源库我也是第一次进来呢，真没想到肖小姐能搞到能源库的门禁卡，真不简单。看来肖小姐是真的对禁区很感兴趣，不如这样，我邀请肖小姐去PSP总部做客，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顺便还可以参观下我们打造的地底隧道，怎么样？”
　　肖吟看着吉仲平标准的笑容，强烈的不安由心而发。
　　“不用了，我们已经参观过禁区了，现在就回去了，不麻烦吉部长了。”斯龙用冰冷的口气帮肖吟回应。
　　“斯龙先生，不要这么着急走。这样会显得我们PSP待客之道太不周全了，芭芭拉总长，您说是不是呀？”吉仲平瞥了一眼芭芭拉，丢过话茬子。
　　芭芭拉微微蹙起眉头，吉仲平的心思她完全明白，但在这个场合自己却不好翻脸。她转过身，跟吉仲平站在了一面，然后向肖吟和斯龙二人说道：“还是请二位光临PSP总部做客吧，然后我会负责将二位送回家的。”
　　肖吟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觉得身体一滞，全身的肌肉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那脱口欲出的话语就卡在喉咙里发不了声音。她努力转动眼球，用余光看向一旁的斯龙。焦急的只能通过眼神这一个出口宣泄，面容上却无法表达任何情绪。
　　“肖吟，你怎么了？”斯龙还是发现了肖吟的异常。握着的手掌忽然没有了力量，但自己原本输入肖吟体内的能量却受到了强大的排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斯龙警觉地去观察，马上发现肖吟眼球的异常，看似平白无常站着的人，眼神的表达自己却轻而易举地读懂。
　　斯龙倏地抬头看向吉仲平，只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肖小姐没什么事，可能有些累了，不如还是跟我们回PSP总部吧，毕竟总部有最先进的科技，而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斯龙疯狂地向肖吟体内输入能量，但依然抵不过排斥的力量。他狠狠地看向吉仲平，再次看向吉氏父女时明白了一切都是那个吉小直在捣鬼。从两个人一出现，这个诡异的少女就默然不语，甚至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她的存在，连往日毫不掩饰的激烈恨意都消失不见。可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控制住他们。吉仲平一定是吃定了，自己不会放任肖吟不管，所以就让吉小直找准了肖吟下手。
　　该死的！
　　“走吧！”吉仲平浅浅说了一句，便侧身面向来路，然后向芭芭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芭芭拉看了肖吟和斯龙一眼，没有再多言语和表情，带头向前走去。吉仲平满意地一笑，跟在芭芭拉的身后，完全不担心斯龙和肖吟似的。而诡异的事实是，当吉小直往前走的时候，肖吟的身体也完全不由自己控制地向前走去，牵动着斯龙身不由己地跟在吉小直的后面。
　　肖吟有些想哭，但泪腺也无法自控。斯龙原本不用跟着自己一起走的，只要甩开她的手，他完全可以自由离去。可是如今，虽然自己不能动弹，但她还是感受到了斯龙紧紧握住的手，还有传来的特属于他的安定的力量。
　　就在跨出备用能源室的大门，斯龙发现面前原本漆黑的通道已经被照亮，跟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整个空间都被照亮了。他记起水晶门禁卡，就在跟随肖吟的前进时，也不忘去找卡槽把卡片收回来。但意外的是，卡槽空空荡荡，早就不见了水晶卡片。斯龙的眉头在刹那不由自主地纠结了起来。
　　现在是2062年7月28日。在禁区的黑暗和历史影像的快进中，斯龙和肖吟早就忘记了时间。如今，当来路忽然变得灯火通明的时候，斯龙才想起来看确认时间。原本黑暗的道路，现在变得光明，却也变得陌生，直到斯龙看到了三叉路口。拐弯过去的通道灯光也亮起，往那边走去，就会回到乔警官所在的区域。不知道乔警官现在怎么样了，但斯龙更加懊恼的是，他们跟吉仲平回PSP总部，不论发生什么暂时都不用担心生命。可是乔警官，带着伤腿和有限的氧气徘徊在危机边缘。但自己现在却没有任何办法通知他。
　　该死！
　　只是跨过路口的瞬间，斯龙在心里百般衡量。芭芭拉带的是笔直的通道，也就是当初他和肖吟没有选择的那一头。如果，当初他们选择了这一边的话，现在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不，芭芭拉和吉氏父女，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无论选择走哪一边，最后都依然还会是现在的情况。
　　“等一下！”
　　斯龙出声喊停了带队的步伐，芭芭拉转过身疑惑地扫过斯龙，却把目光最终停留在吉仲平脸上。
　　“还有一位乔警官，跟我们一起来禁区的。他被困在那头。”斯龙朝身后侧方的通道指了指，“他受伤了，氧气也不够了，带他一起回去吧。”
　　“哦……”吉仲平恍然大悟般地不断点头，似乎还在深思熟虑，最后抬头做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向斯龙摊手，“怎么办呢，穿梭器只能搭载五名乘客。要不，等我们回去后，下一趟，我再派人来接乔警官吧。”
　　吉仲平说完，含着嘴角的一抹笑意，回过身率先向前走去。斯龙的愤怒根本阻止不了前进的步伐。
　　这是在斯凤离开后，第一次让斯龙痛恨的无力。肖吟或者乔警官，似乎只能选择一个。不，即便自己现在放开肖吟，也一样会被吉氏父女所控制。他们根本没打算带乔警官走，甚至……
　　斯龙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那柄手QIANG，指向吉小直的头。那诡异的色彩鲜艳的少女，此刻被怒火和憎恨烧红了脸。
　　“我说了，现在就带乔警官离开。”斯龙平静的声音不含一丝犹豫。
　　吉仲平又停住了脚步，满脸的微笑一如往常，却让人不寒而栗：“你可以开枪试试看，没关系。”
　　斯龙心中一震，扳着扳扣的手指因为迟疑肌肉微颤。不是因为第一次拿枪指着一个小女孩的脑袋，而是，他真的没有把握，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做伤害你们的事情。”吉仲平却仿佛看穿了斯龙的想法，志在必得的骄傲，坦然地说着，“只不过……不好意思的是，我也拥有某种能量……并且坦白说，斯龙先生您所拥有的能量属性没有一点点的攻击性，所以不要再妄图挣扎和反抗了。不信，你可以开枪试试。”
　　开枪试试？
　　斯龙看见吉仲平不屑地一笑，就再也不关注身后的情况管自己向前走去。而吉小直也完全无视了枪口，跟随在父亲身后，控制着肖吟的前进。
　　斯龙听到了骨骼的声音，从牙齿的磨动传入耳朵。控制不住的愤怒终于爆发在手指间，扣动，向着那个背对着自己满脸嘲笑的男人。
　　斯龙听见“砰”的声音，闻到烧焦的火药味，他看不到子弹射出的身影，但却看到子弹停止的模样——就在离吉仲平后脑一尺的距离，子弹停止在半空，仿佛时间凝固又或者撞上了穿不透的介质。好像故意要悬挂起来炫耀，在停顿了整整十秒钟之后，子弹才垂直落地——
　　“啪”，这是子弹落地的声音，也是斯龙听见自己的所有侥幸希望落地粉碎。
　　行进的队伍再不停止，紧握着肖吟的手被牵扯着身体不情愿地前进。如果此刻肖吟还能有一丝行动能力，那泪水和哀嚎早就冲破了身体。
　　但此刻，只有静默和身不由己，向另一个深渊前进。
　　直到通道的尽头，吉仲平在门前停下了脚。这扇门和肖吟找到的那扇完全不同，那是新鲜光亮的材质，一看就知道年代相差久远。吉仲平带着有些自豪的表情，向斯龙和肖吟介绍道：“二位，面前这扇门连接的就是PSP地底隧道。其实这原本是死路，是在禁区大爆炸后，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合适的坐标，连接到仅存的地下区域。下面，就让我来带二位体验下最高科技所代表的坐标穿梭吧！”
　　吉仲平在门旁按了下手掌，大门在人们面前开启。斯龙跟随着肖吟跨过门槛，身后的大门立即落下。这只是一个轿厢，如同电梯般，只是略微大一些，而轿厢并没有楼层按钮，只有一个小小的屏幕。吉仲平在屏幕上点击着输入了坐标，然后转过身张开臂膀做出了一个欢迎的姿势：“欢迎参加我们的奇幻之旅——”
　　吉仲平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斯龙忽然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是光亮和黑暗的交替，明明身子没有动弹，但他知道自己在移动，而五脏六腑突然生出了强烈的挤压感，就好像晕车般，紧忍着呕吐的欲望。他看向一旁的肖吟，被控制的身体显然把不适感死死挤压，只能从微微流转的眼神里发现惊惶和难受的蛛丝马迹。
　　斯龙拽紧了拳头，用拇指的指甲紧紧掐着食指第二指节。些微的疼痛让他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从新区到撒哈拉大沙漠，距离超过一万一千公里，他们乘坐飞机直飞，也花了十几个小时。而现在，以身体如此激烈的反应来看，这地下的穿梭机和空中飞行器的速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不知道多久会到达PSP总部。斯龙无法预计，只能在心里开始暗自读秒。
　　全神贯注在把握时间的节奏中，倒也让第一次体验极速的不适感暂时消失了。斯龙想起曾经在历史上代表尖端科技的超音速汽车，时速超过1600公里/小时的陆地王者，虽然没有投入民用，但确实在那个时代骄傲地存在。但是，在禁区大爆炸后的萧条中，仅存的富豪也不愿用昂贵稀有的能源去炫耀一台可有可无的速度机器。
　　而现在，这条地底隧道的开凿，这台自己无法估计时速的穿梭器，要耗费多少能源和人力？那些甚至可以拯救一个小国家的资源，却都用在了和禁区连接的捷径上——即便大爆炸之后，他们仍然没有放弃禁区！他们依然和禁区紧密联系，那么自己和肖吟，还有乔警官，一步步被引到禁区，不是巧合，而是……吉仲平分明有着明确的目的！
　　斯龙沉浸在思索中，以异于常人的克制力，精确地读秒同时，把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又梳理了一次。就好像拿出了储存在大脑里的档案库，抽出抽屉，翻阅案宗。只是还没等斯龙重新阅读完所有档案，忽然身体的不适感全部消失了。
　　1528秒！25分钟！！
　　视野中出现了清晰的景象，从失常的黑暗和光影交替忽然稳定成久违的纯净——四四方方的纯白色空间。有床、有桌子、有卫生间，但仅此而已。
　　肖吟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但这个空间……就是在屏幕中看到过的那个小方格！而如今他们就身处其中！
　　斯龙把震惊憋成了苍白，面无血色。现在是2062年7月28日凌晨，0点48分。从新区到禁区用了几乎24小时，但从禁区回到新区只用了25分钟！
　　“欢迎再次光临PSP总部。”吉仲平转过身，看着强自冷静的斯龙挺直了背脊，仿佛是主人般骄傲地招呼光顾的客人，“不知道斯龙先生听说过第一宇宙速度吗？”
　　斯龙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起，掩藏不住的震惊从川字宣泄而出。第一宇宙速度，就是环绕地球运行的速度，吉仲平的意思是，刚才他们乘坐的穿梭机已经具备了人造地球卫星的发射速度！
　　“秒速7.6公里，换算成时速的话……是28440公里。”吉仲平得意地观察着斯龙的表情，“好了，这里可以正常呼吸了，斯龙先生。”
　　斯龙的思绪被吉仲平打断，随手脱去供氧系统，恢复了正常呼吸。他们也没有阻止自己去帮肖吟解开面罩，只是肖吟此刻依旧无法动弹，甚至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现在可以放开肖吟了吗？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了。”斯龙冷淡地向吉仲平提出要求。
　　瓮中之鳖，有何可惧。
　　吉仲平嘴角一抿，肖吟就“啊”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大口喘息。那被压制的恐惧和生理不适此刻终于爆发，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沁出，浑身颤抖着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状态。
　　斯龙蹲下身，一如往常地安抚肖吟的背脊。但那无法控制的抽搐，让他感到束手无策，不论自己如何注入力量，全被波涛吞噬，不留下一丝痕迹。
　　吉仲平的微笑如同面具，一如芭芭拉的冷淡和吉小直的仇视，三个人注视着蹲在地面的两个人，直到肖吟的背脊渐渐平静下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这样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到禁区，然后又把我们抓回来……”斯龙扶起肖吟，心里的疑惑在超速穿梭时越来越明显地指向吉仲平。
　　身边那个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女人此刻浑身失去了力量，疲软得完全仰仗着自己的支持，惊恐消耗了她太多精神，根本顾不上冷静下来思考。但当她听到斯龙的斥问时，一切自我内耗瞬间停止，睁大着眼睛屏息看向笑得比恶魔还要阴冷的男人。
　　他仿佛是等待学生提问的老师，终于等到了自己期待的问题，带着欣赏的眼神满意地看着眼前的求知者，嘴角却是怜悯：“因为……在禁区失踪一两个人谁都不会在意，但是在PSP多两位志愿者可是对整个人类的无上贡献。”
　　“你就是个疯子！”肖吟歇斯底里，失控的声音宣泄着对吉仲平最深重的控述。
　　但这样几乎崩坏的表现，却让吉仲平更为满意。
　　“这样，我想肖大记者一定会有很多问题想要了解，不如我就做个简单介绍好了。”吉仲平在这个狭小的白色空间里来回踱步，昂首把视线投向了遥不可及的未知，激动和渴望，强烈地闪烁着光芒，“在地球这个时空里，其实存在着以人类为最高生命体代表的自然界和另一个超然的存在。他们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能量，或者，就是人类传说故事中那些无所不能的神的原型，但他们并不和我们生活在一个空间里的。而在我们所处的自然界，也散落着一些超能基因的片段，这就是我们偶尔会发现的特异功能携带者。但是，这些珍贵的特异功能都得不到遗传，而是被历史上的学者归入了基因突变的范畴，甚至……往往拥有的人寿命都不算长。当科技发展到尖峰，我们发现所有的物质都可以通过科技进行改进，但唯独我们人类本身还是老样子。哪怕历史上最辉煌的基因研究，也只是到KELONG这一步就被喊停了，以道德和伦理的名义……哼，其实他们太无知了，就算推行了KELONG技术，也不过只是达到了自我复制的程度。可是如果我们自身不能进行改良，那么那些制造出来的机器，那些人工智能甚至一些转基因的动物和植物，总有一天我们会无法控制，这个世界会失控，人类就会失去霸主地位。所以，经过全世界各国领袖的商议，共同决策了这个最为尖端的造神计划。”
　　“说的那么好听，说得那么高尚，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还不就是为了权力制造武器！“肖吟在斯龙的搀扶下，克制不住地向吉仲平怒吼。但这丝毫没有打扰到吉仲平的骄傲，哪怕一点点，只是斜眼瞟了脸色苍白的总长。
　　“不论怎么说，你不能否认这是对全人类的贡献。达尔文也说了，适者生存，自然选择法本就默认着物种的优劣之分。”吉仲平一贯的洋溢着笑容的脸，忽然变得严肃异常，这是肖吟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认真庄重的表情：“这个造神计划，是对全人类的贡献，每一位参与的工作人员，每一个志愿者，我们都是在为人类的进步做出贡献，这样的贡献不是一代人就可以完成的，或许需要五代、六代……甚至更为漫长的等待才有可能实现。每一位参与者都是值得崇敬的人。但是，在实验的开始，我们就遇到了很严重的问题……实验产品存在缺陷。”
　　“你说的缺陷是什么意思？”斯龙冷静地问道，他不是不震惊，那些隐情太过于震惊，而他现在只想要去了解整个真实。
　　吉仲平站在斯龙面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对斯龙孜孜不倦追求事实真相的褒奖：“事实上，考虑到了每位特异功能拥有者，他们拥有的能量属性是不同的——比如斯龙就是一种对人情绪的掌控影响力，但是小直是对人体机能的控制力。我们对各种实验者，也就是零代做了分类，也按照分析情况做了匹配测试。但在产生一代种子中我们发现了缺陷。在第一批种子里，大多数没有完全继承父母的能力，但是因为需要成长时间来确认是否真的有缺陷，所以这一批种子被转移出来，通过监视人进行监控。而针对这些缺陷的研究，就特别设立了PSP部门，也就是补天计划，随时查看那些种子的情况。”
　　“所以，所谓的1代种子并不只有60枚。”斯龙仿佛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冷静到与自己无关。
　　“当然不止60枚，至少也是61枚……你忘了算上自己了。” 吉仲平嘴角一抿，“输出的种子都是瑕疵品，我们无法保证他们能不能顺利继承父母的属性。所以让他们在自然世界里成长。而成功的试验品，也就是那些优秀的1代，从小就在禁区成长……只是没想到后来的大爆炸，却让这些瑕疵品成为了最后的希望。”
　　“瑕疵品……”肖吟侧脸看去，身边那个男人坚毅而冷静的脸庞，却让她心痛不已。斯龙、斯凤、她的姐姐、凯利……等等等等，他们从出生就被贴上了“瑕疵品”的标签。而最后，还逃不过非人的命运。
　　“什么瑕疵品！每个生命都是平等的，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根本就是个恶魔，你根本不是人！”肖吟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纯白色的地板上，她甚至失去了怒吼的力气，脑海里不断重叠着那些人影，他们的表情，开心和烦恼，最后都被绝望所替代。
　　“他们当然是瑕疵品，只不过不是废品……我们在等，在等这些种子经过成长后成为合格品。一旦被监测到特意功能的出现，他们就会被PSP征集回来，继续人类改良计划。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除了个别几枚种子发生了各种不可控的情况……比如意外死亡、疾病或者因为无法控制自己异于他人的地方造成了麻烦……但其他的都渐渐开始满足各项指标。”吉仲平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再回过脸来的时候，肖吟怀疑自己花了眼，竟然从吉仲平的脸上看到一些茫然若失的神情。
　　“我等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等一代女性的出现。原本以为虽然禁区大爆炸，输出的六十枚种子总还有着希望。但每每到了种子要成熟的时候，就会莫名死亡。只是……好在总有些意外，斯龙和斯凤作为龙凤胎，我们没想到两枚胚胎都遗传到了，所以当年斯凤代替斯龙死去后，斯龙就得以存活下来。”
　　“你！”斯龙双眼通红，那是他一辈子的伤痕，却再一次被轻易扯开。他怒目圆瞪地看着吉仲平，但得到的是一种不屑和惋惜的眼神。
　　“你不要看着我，我也希望当年你妹妹没有代替你死去，这样今天我就可以培育二代种子，不用再费那么多力气折腾了。”吉仲平毫不留颜面地说着，然后继续看向肖吟，“另外还有个意外，就是让我检测出肖吟小姐也具备特异功能，或许你自己还没有发现，虽然不太稳定，但终于又发现了一个……姑且就算作零代吧。要知道，现在要找到大规模的实验者已经很难很难了……”
　　“于是，你就趁着我们去禁区，从秘密通道把我们抓到这里来，然后就可以报失人口，但是谁都不知道失踪的我们就在新区的地底！这件事就跟你们PSP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是不是！”肖吟终于将前因后果整理出了一条脉络，一条自己不愿意相信，但是不得不面对的脉络。
　　吉仲平笑着鼓起掌来，然后满是欣赏地看着肖吟：“肖小姐果然不愧是白金记者，分析得非常透彻。不过也真的是多亏了你，我真的没想到肖小姐竟然也拥有雅米达一系的能力。”
　　“什么意思！”肖吟下意识地捏住自己的手腕，这个自然的身体反应被吉仲平收入眼底。
　　他用两根手指夹着一方透明的卡片，在面前挥了挥，再用敬重的礼节，双手捏住两个角落平递给芭芭拉。一瞬的迟疑，芭芭拉接过卡片收进制服的口袋，面无表情却闪过青白各色。
　　“我不知道，二位是怎么得到这张水晶卡片的。但是，我想恐怕芭芭拉总长都不知道，这张卡片只有雅米达属性的力量才可以催动。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小直可以催动，却没想到肖小姐也具备这样的能力……如果不是这样，你们进不了禁区地下层，更不可能这么迅速就回到了新区……”吉仲平的笑容开始失控地泛滥，猖狂、肆无忌惮，毫不留情地刺痛肖吟。
　　“就只是为了把我抓回来？你的目标不过就是把遗留在外面的试验品收回来，对吧？那些你写给凯利的信，虚情假意也不过是想骗他自己送上门，是吧？”斯龙质问道。他看过凯利的那些信件，那些饱含情感的言辞，和吉仲平脸上的笑容一样，虚假得让他恶心。
　　“当然，不过不仅是这样，还有小直——”吉仲平摸了摸小直的脑袋，难得地流露出慈爱的神情。仿佛那手掌无比温暖，小直那冷酷无情的面容，在吉仲平的爱抚下，终于恢复了少女般的羞涩。
　　“小直是一代和零代的结晶，准确来说应该算是1.5代种子。所以在到目前，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培育出二代种子的情况下，小直就是整个造神计划中最先进最优秀的产物。就算要培育二代种子还需要漫长的时间，至少我们还可以尝试找到1.5代的种子，来和小直完成更高使命的实验！这就是PSP的使命。”
　　“等……等一下……”肖吟皱起了眉头，“你说小直是你的女儿，那么你……”
　　“哈哈哈哈，的确，我不仅也是特异功能拥有者，而且，我是成熟的一代。”吉仲平在一番狂笑后，向肖吟说出了这个事实，他看着肖吟面部扭曲的表情，心里有种不知名的快感，“只是可惜斯龙是个男人，不然的话，或许我们有机会培育出二代种子呢！”
　　“你在说什么？”平日里冷静无比的斯龙，在这个小方格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仿佛是因为自己的能量受到了阻碍，所以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让自己的情绪如此任性地释放出来。
　　“所以你该明白，我比你更痛心，当年被销毁的不是你而是你妹妹。”吉仲平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盯着斯龙，毫不犹豫地说着残酷无比的话语，但转瞬又恢复了那如同面具的表情，“我想我说的也应该够多了，接下来就请二位好好休息，明天你们就要为全人类而献身，做出自己的贡献了。等到你们培育出合格的1.5代男性，到那个时候小直也会为人类而做出贡献。这样想来，我们还是亲家呢，不是吗？哈哈哈……”

　　斯龙的愤怒还来不及表达，只觉得怀里的人突然挺立了躯干。原本柔软的喘息全然不见，只剩下刚硬得不受控制的触感，还有失去表情的眼神，默然地传递着无助。下一刻，斯龙就眼睁睁地看着肖吟跟在吉仲平的身后，迈开僵硬的步子朝前走去。
　　“不——”斯龙上前去抓住肖吟，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地力量消失了。当自己接触到肖吟的手的瞬间，自己就被那排斥的力量重重地击落地面。
　　吉仲平转过身来，笑吟吟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斯龙，眼睛中闪烁着满意的光彩：“斯龙先生，不用费劲了。这个小房间……嗯，对，就是跟禁区里的是一样的，专门给特异功能受试者所居住的。当然在设计中会做了磁场的调校，会干扰你的能量。当然，看来这次我做的调校很精确，非常适合您。呵呵呵……请放心，肖吟小姐我会帮你好好照顾的。”
　　吉仲平带着肖吟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小方格的电气门。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芭芭拉，在离开前捡起了斯龙和肖吟的供养面罩。吉小直挡在最后，在斯龙站起来企图冲出小方格的时候，又一次用无形的力量让他摔倒在地。斯龙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消失在门口，他看着肖吟迷失的眼神，但这是第一次，他给不了肖吟安抚，深深的无力感让他一拳砸在了地上。
　　就在他低头喘息的时候，一侧的白墙变成了透明的落地玻璃，斯龙的余光隐约捕捉到一瞬色彩的波动，他回头看去……他看到肖吟隔着透明的墙体，在向他呼喊。斯龙一个箭步起身，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敲打着墙面。明明和肖吟面对面地可以看见彼此，但就是听不见任何声音，而嘶吼和用力的拍打只是变成了夸张的神情和动作。
　　“咳咳……肖吟小姐、斯龙先生，你们不用这样激动。”小方格里突然传来吉仲平的声音，在他俩抬头寻找姻缘的时候，肖吟和斯龙所处空间连在一起的那一整面墙都变成了透明。而，吉仲平和吉小直就站在透明墙体之外。
　　肖吟停下了拍打，缓步走向面前的墙，向外打量。好像是被处在了某个中央地带般，在他们的面前是空旷的空间，正对着他们的是一堆仪器和操控台，以及连接着的大屏。仿佛是知道了肖吟在探究环境，吉仲平笑着打了一个响指，只见肖吟和斯龙所处的小方格剩下的白墙也变成了透明。在他们的身后，来回走动着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全神贯注在自己的焦点，注视着两人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性的波兰。还有，类似于水晶柱般的装置，在偌大的空间里偶有可见。唯一的差别是，不同于禁区成片的小方格，紧紧相连的，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怎么样？还有什么先问的话可以直接问我。”吉仲平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外侧和后侧的墙体又恢复成了白色。
　　“你究竟想干什么？”斯龙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但不论怎样砸墙，吉仲平的脸色就和这透明的墙体一样波澜不惊。
　　吉仲平笑而不语，只是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斯龙，直到他几乎开始颤抖。他明知道的，不，应该说，以他的头脑应该早就猜测得到的。一代男性和零代女性……尽管不完美，但也足以让吉仲平疯狂。
　　“你这个混蛋！你是个疯子！”斯龙开始用力地砸着透明的墙，如果可以他早就一拳挥过去了，但如今只能无力地敲打着墙壁。吉仲平再也不顾身后人的挣扎，扬长而去。不，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人，而只是试验品罢了。
　　那原本透明的墙壁再次恢复了纯净的白色，声音也被隔离了。肖吟一次次地呼喊着斯龙的名字，她知道声音传递不到隔壁，可是放不下的担心，仿佛在这个小方格里，只有那样的呼唤才能证实自己的存在。她不知道呼喊了多久，撕心裂肺被一种深深的疲倦感代替，很快就席卷全身，终于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沉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