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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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我着一袭杏色衣裙，半拢了头发，拖着行李如约来到周家大楼的门口，既没有用心打扮也没有穿得正正经经，像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似的，说不清成熟还是无知，单纯地散发着天性。
周氏的底下四层是供人消费的商圈，商圈楼上是办公区域，出租给各路公司，和其他地产暴发户的经营模式没什么区别。我看着办公的引路牌绕到了后门大堂，周宏迹侧身对着我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看报纸，看得极不专心，我一进门便发现了我。
“麻烦你亲自等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周宏迹非常绅士地接过我手里的箱子，示意我往前走：“哪里的话，今天下午我本就没什么事，在楼上干等着烦，干脆下来看看报纸。”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随他踏进电梯。
周宏迹按下二十楼的按钮，道：“我和我哥哥的办公室都在顶层，他一直有助理帮忙，我却没有，每次都说我是个闲人别浪费公司开支。这回因为倪芙雨总算是答应了，还说养个人陪我打打牌没什么不可以，你看我这个哥哥！”
“要是我的工作那么轻松，我也乐得当个闲人呀。”我一边盘算，一边回答他，“反正我之前也是助理，对工作内容很熟悉，要是他这次是打算分点担子给你了呢？好让我来帮你。”
他极快地嗤笑一声，毫不忌讳地说：“于我于他，都不是你想得那样简单。”也许是意识到话说得不合时宜，也许是不想再想，他立马换了一副口气，轻松地接道：“算了，反正我对这样的工作兴趣不大，有他全权打理我过过舒服日子，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我连忙附和几句，算是带过这个尴尬的话题。
顶楼刚好到了，从电梯的转角拐出去，两人的私人办公区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严肃气氛。周宏迹的办公室靠近电梯，门口新摆了一张桌子算是我的位置，他的办公室并没有门，而是用一块长长的雕刻着竹林的影壁阻挡视线，风雅别致。我瞄了一眼猫在里面的周庭宇的专属区域，大圆弧形的前台明亮简洁，办公室的木质大门普通得不能更普通，他和他的助理似乎都不在。尽头的一个大房间是他们老爸原来的办公室，应该闲置了很久。
“我份内的事情不多，晚上一般没有应酬，只有我哥哥脱不开身的时候才替他过过场，就像你第一次碰到我时那样。所以，你得到的大概是全星城最闲但收入最可观的工作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这样的钱我拿着都觉得不好意思，我走到办公桌前发现上面放了几张印满信息的纸，拿起来扫了两眼有点吃惊地看向周宏迹，“……这是？”
“这是我帮你找好的租房信息，地方都很安全，你可以挑挑看。至于房租你不用担心，我们公司可以提供六成的补贴。”他抱着手肘靠在墙上，“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是所有员工都可以享受的福利，一视同仁。”
我仔细阅读了几条，房子确实在很方便的地段，有独居也有合租，价格适中，是花过心思挑选出的信息。
“医院那边我打电话问过了，这种情况属于疑难杂症，可以上报一部分费用，剩下的你完全有能力负担。”
我不免感动：“老板，我知道为什么你哥哥总不让你招助理了。他是怕你人太好，小姑娘没有定力以身相许，到时候去你们家闹腾吧。”
“哈哈！”这家伙笑了，摸着左手的婚戒说，“以身相许晚了！你要不是我朋友，才不帮你忙呢！过来吧，我跟你说一下基本情况，把下周的事情先交给你。”
我刚准备跟他进去，忽然听到电梯到层的声音。周宏迹也不走了，让我和他一起去跟他哥哥打个招呼，顺便认识下御用助理，混个脸熟。我能获得这份工作，一要感谢倪芙雨害我，二要感谢周庭宇肯帮忙，这些我不会忘记。
我垂眼跟在周宏迹侧后方，听得一个温柔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慢慢接近：“人已经到了？这就是你要我帮衬的小妹妹？”
我看向他，接触到目光的一霎那我却惊得差点连“周总你好”四个字都说不出来，心灵颤抖不已，强行保持镇定。
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周庭宇真人比照片上更为惊艳，他今天没有戴眼镜，眼角微扬，眼睛很大，深邃而迷人，蓝得像梦里阳光下的海洋，仿佛我望着他便能走进其中，拥抱另一个世界所有的温柔与美好。他皮肤白，额头饱满，眉毛浓淡得正正好好，整齐分明，似风中遥远的山，这样的眉合着双眼皮和卧蚕有种说不出的温和儒雅。而我却正好太清楚这样的眼睛意味着他拥有让人不知不觉沉沦其中的能力，我心动又恐惧，要怎么违背自己的心抵抗这样天生的吸引？
他看到我也是一惊，眼里波澜四起。他比我更快冷静下来，朝我点了下头，大步走来和周宏迹聊天：“眼光挺不错，她一看就是个靠谱的人。”
周宏迹很高兴：“是啊，你看我硬是要你把她拉过来多么正确，没给你赔本吧？”
两人说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情，完全把我晾在一边。趁这时候我悄悄打量静立一旁的周庭宇的美女助理，她一副职业打扮，像石雕一样几乎不给人存在感，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奇心，只是规矩地站着等候。
他俩说着说着又把话题扯回了我身上，周庭宇看了我一眼，对周宏迹说：“这回我也有理由多分一些事给你做了，不过话说回来，这儿跟她之前呆的公司无论是做事方法还是风格都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不知道她能否适应？”
周宏迹此刻当然帮着我说话：“当然没问题！”
“周氏不养闲人，不知道你的适应期是多久？”他玩味地看向我，不等我回答，用他那湛蓝的眼睛有趣地望着周宏迹道，“不如这样吧！我帮你教她，期间把Linda借给你，她可以告诉你一些我要交给你的事情的方法和经验，Linda平时跟我跑东跑西很辛苦，这次也算给她放个假了，等我把这个小妹妹教好了我们再换回来，一箭双雕。”
诶？我诧异地看向他，一旁的Linda已经没有表情地默默走到周宏迹的影壁门口站着了。
周宏迹看上去也被他哥哥的突发奇想吓得不轻：“可是……”
“这种好事就不要拒绝了嘛，”他哥哥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你还想去哪里请我这么好的培训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杜若，拿着你的东西跟我来吧。”
周宏迹没有理由推脱，无奈地摆摆手让我跟他哥哥走。我心里也是一万个不愿意，这算什么事儿啊！
面对这样的男人没有一个女人敢说自己不动心，无论你之前过得有多糟糕，他就像一扇通往梦境的门，让你脱开身，野马一般放肆自由地奔跑。但我注意到了他惊异的眼神，他也发现了我和他一样，是懂得操控心灵的一类人，他是担心周宏迹受了我的摆布，纵容我把他的公司乃至家庭搞得一团糟，才找了借口把我强行按在他身边的吧。人其实不知不觉就会被浅度催眠，厉害的老师、销售或是演员能轻易地让别人顺从于他的意愿行事。但是我们这样的人有一个要命的缺点——既盼望着与能了解自己内心的同类相遇，又害怕他们悄悄地控制你。像是两块磁铁，明明互相吸引，却因为害怕拼命地互相背离。我望着周庭宇宽厚的肩膀，心想眼前这个男人明显比自己厉害太多，我不能因为一时的贪慕任其摆布、失去自我，虽然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便怦然心动。
他把我喊进办公室，不咸不淡地说了些客套话，态度很冷淡，不到十分钟便把我扔了出来，叫我自己去和Linda交接工作。看来他无意为难于我，仅仅是如同我猜测的那样，当做买了份保险以防万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真实的脾气，不过起码他的前助理跟他一样性情古怪，Linda对于我的请求充耳不闻，拷贝了一些文件后头也不回地去找周宏迹了，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般。也怪我害得她换了老板，哎……我叹了口气，开始研究Linda电脑里的资料。我看着电脑中的信息更新自己的通讯录，一封一封地认真发邮件告知各路人由我暂时代替Linda的消息，又找后勤领了新的手机。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安逸日子过昏了头，那会儿总想着生活没有挑战，而现在突发情况却接二连三，世事难料啊。
傍晚时分周庭宇早早地离开了，临走时告诉我所谓的租房补贴只提供给有杰出贡献的员工，而我无权享受，请我不要借职务之便滥用权力。我无话可说，只好又带着所有东西回到了原先的住所，邻居们看到我回来都颇为诧异，我憋了半肚子火气此刻倒豆子一般在小酒馆里噼里啪啦地对周围人一说，他们唏嘘不已，一边安慰一边嘲笑我靠着关系歪打正着地混成了堂堂周氏的第一助理，居然还不得不和妓女打手酒鬼一起挤在卫生间一样小的房子里。
周末的两天我不停地梦见周庭宇，他在梦里一言不发，站在我面前温和地望着我，微微笑着，湛蓝的眼眸却流露出戏谑和鄙夷。我几次三番忍受不了在黑暗中炸醒，额头冒着冷汗惊得坐起，可一睡过去又见到他美好又诡异的样子。如此反复，搞得我精神恍惚，白天只有病怏怏地坐在床边喝粥的力气，周一的妆怎么也盖不住眼下的乌青。
折磨归折磨，我见到他的时候还是一点儿也不害怕。周庭宇一般下午才来，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之后总有各种各样的场合需要他出席，我自然是跟着他东奔西跑。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骄傲，待人却随和真诚、热情大方。当一个人拥有地位、资源、才华，性格上大气谦和、温文尔雅，处事又那么心细、沉稳、善于谋略，仿佛把所有人生赢家的形容词都放在他身上也不为过的时候，又有谁不想结识他，不想和他一起做生意呢？
偏偏对我例外。周庭宇跟我的交流很少，很多事情即使我替他做好了他也情愿自己现场发挥，好像用了我的东西是欠了我的情，而并非我应该做的工作一样。每次我坐在下面看他走上台发言的背影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没有他弟弟那么高，和我差不了多少，中等身材，穿正装非常好看。他和所有人都能有共同话题，政治、经济、科技，乃至各种八卦和小道消息，似乎什么都有所涉猎，唯有坐在我身边时安静异常，专注又目无所视地望着前方，连半分心思都不想浪费在我身上。我偶尔会不动声色地瞄他两眼，他下巴微削，嘴唇很薄，时刻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鼻子挺拔，睫毛淡且稀疏，朦朦胧胧地轻轻抖动。有时候谈生意到深夜，他亦不会像李尚儒那样送我回家，只是把又饿又累的我丢在公司门口，还不忘淡淡抛下一句能把人气死的“注意安全”，这种时候我索性直接睡在公司的沙发上。
说实话，他这么对我，我竟然觉得很安心。他一定觉得我是想哄骗他的弟弟，见到我之后也证实了我有干成这事的能力，而他将计就计地把我“抢”了过来天天视而不见，总好过面上好言好语，心里计划着如何完美地把我踢出去。公司的其他人在发现他这种令人安心的态度之后更是不服我的气，暗地里指责我抢了Linda的位置，我不想辩解也没法辩解，因为在他们的角度看来，事情的确是这个样子。周宏迹为这个来找我道过歉，我觉得完全不是他的错，何况我对他已经十分感激。他看不出我会精神控制，对这方面一无所知，不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即使我认真严肃地对他开成公布，他也只会一笑了之，不把心控当回事。
公司里的人对他和他哥哥的态度截然不同，虽说打招呼时都很尊敬，但能很明显地感觉出大家对待周庭宇时多了发自心底的敬佩和仰慕。我上岗之后听说周宏迹多了许多工作，整天和Linda关在办公室里，几乎没有时间与我交流。
在忙碌、无聊又不大顺利地工作了两个月后，我多多少少能看出点周家的真实状况。当初盖这栋楼的时候，采用的是外部集资加银行贷款的方式，现在靠着租金收益和周边的一些小生意勉强能跑赢自身开销、分红和贷款利率。而最近又传出银行要加息的风声，面对其他虎视眈眈的大佬，说白了，周庭宇若不努力，周氏就得过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加上他那个不着调的弟弟，我真是相当同情他的处境。
周庭宇平时住在旧城区，但是他真正的家在新城区里，那里未开发的商业项目是人人想抢的一块大肥肉，周庭宇自然不会例外。说到他的家，他的父亲——创始人周秩已然年迈，很少管公司里的事情，只有在重大事项的文件上才能看见他的签名。周秩与他的那一辈有一张庞大的关系网，这张网络给周庭宇提供了不少便利。但可悲的是，星城人的寿命实在太短，老一辈的舞台逐渐谢幕。新一代的继承人才刚刚成长起来，多是年轻气盛，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见解，很多事情已不受他们父辈的控制，周庭宇必须依靠自己的本事。现在唯利是图的人很多，会因为利益帮助你的人就会因为利益出卖你，好在周庭宇极有魅力又聪明非常，深谙其理，我感觉他混得如鱼得水，像发挥着天赋作画一般畅快自在。
周氏在我刚来到星城的时候曾有过一次债务危机，最后的解决办法是让周宏迹娶了新城区另一位土豪的女儿赵琪珊，以此渡过难关。说来也巧，周宏迹和赵琪珊在得知婚讯后才第一次接触，他们恰好互相恋慕，一眼就看对了人，让商业联姻真正变成了一桩美事。我想，当年我和徐依种的玫瑰月季，十有八九便是为了他们的婚礼。不过听说赵夫人脑子不大好使，又有严重的公主病，所以周宏迹并不时常跟她玩在一起。赵家没有云端的关系，一直经营着原材料的传统生意，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儿媳并不令周秩十分满意。虽说自古钱权不分，但谁敢在面上这么做？因为没有云端那边的人脉，周氏在争夺新城区利益时被挡在了外头，其他竞争者亦是如此。这块肥肉由谁分，怎么分，完全掌握在星城云端手里，他们可以在露台上轻松笑看商场里打得血流满地，而互相竞争的人却不可以因为这仅仅是一场游戏而共谋计策，比如周庭宇，平时再怎么风度翩翩，在绝对的权力下也失去了胆量和气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