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巢》补考小能手

4、第四章

　　接下来几日，每天早上谢家光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谢家泽都会哭闹一阵。谢妈妈试着早上不吵醒谢家泽，然而并没有成功，每当谢家光起床时，谢家泽总是像有感应一样地睁开眼睛，问一句：“哥哥你要走了么？”
　　谢家光这是总是会承诺自己马上会回来，回来给弟弟带好吃的之类的，然而这并不管用，在确认哥哥真的要出门后一秒内，谢家泽就会哭着抱着哥哥，不让哥哥走。
　　为此，谢爸爸谢妈妈不得不努力地想对策，最终一致决定将谢家泽送到小区里头的托儿所去。
　　也许托儿所在寻常小孩子的印象里，无非就是跟一群跟自己一样大的小孩一起玩一起闹，虽然有些内向的小孩子会害怕去托儿所，但也有很多的孩子喜欢托儿所胜过家里。可是这对一个从有记忆以来一直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来说，是不寻常的。
　　谢家泽并不知道托儿所是托儿所，他只觉得这里和以前的孤儿院氛围是如此相似。他见过许多大人笑吟吟地将自己的孩子带到孤儿院，然后离开便不再回来，这是这个世界从小在他脑海里种下的第一颗有关“抛弃”的种子。
　　所以当谢妈妈在某一天送完谢家光后，又回来带着谢家泽去另一个地方的时候，谢家泽心里便开始不安了。
　　谢妈妈对此毫无察觉，笔直地就去了小区里头的托儿所。
　　谢家泽进了托儿所，然后看着谢妈妈跟一个陌生的阿姨开心地聊着，还不停地道谢。
　　他眼前的那个阿姨那张和蔼的笑眯眯的脸，在他脑海里和以前“天使福利院”里院长的脸渐渐重叠……他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是他做错了什么么？他不该在哥哥早上去上学的时候哭闹，不该把果汁倒在衣服上还不自己洗，不该跟哥哥玩闹吵得那么厉害。他在心里默默地反省着自己，期待着最后谢妈妈会牵着他的手，让他跟那个陌生的阿姨说再见。
　　但事情的发展并不是小小的他能够左右的，他看着谢妈妈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神色里是无比喜悦放松的。她对谢家泽说：“阿泽，以后你就在这里玩好不好？”
　　谢家泽的眼圈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红了，他的心里充斥着绝望。他躲开了谢妈妈的手，呆了一会儿之后就夺门而出。
　　谢妈妈愣在了原地，过了几秒才站起来想起要追上去。她回过头向托儿所老师道了声歉，就追了过去。然而等穿着高跟鞋的谢妈妈跑到外边时，已经看不到谢家泽的踪影了。

　　“谢家光，有人找你！”下课的时候，胖胖的女班长叫了一声正趴在教室角落的地面上在跟一群小男孩儿弹弹珠的谢家光。
　　谢家光很不喜欢这个女班长，因为她长得真的不好看，太胖了，所以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但很长时间并没有动作。
　　“谢家光！”这回是班主任。
　　谢家光这才撇撇小嘴站起来，走向教室门口。
　　但当他刚走到拐角，能看见教室门口站着的人的时候，他慢吞吞的动作就不见了。
　　他那个漂亮得不行的可爱的听话的乖巧的弟弟现在就安静地站在那里。这几天下雨，这一天天虽然晴了，但地面还是一片黏糊糊的潮湿。他只有四岁的的弟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鞋子上沾满了泥，鞋底硬生生地被堆厚了一层，鞋面也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裤脚上也是土地朴实的颜色，且有向上攀爬的倾向。
　　如果谢家光的学校要再远一点，也许他见到的就会是一个小泥人了。
　　“哥哥……”谢家泽委屈地叫了一声。
　　谢家光闻言心里可不是滋味了，虽然弟弟是自己跑过来的，论道理错并不在自己，可是他心里就是难受。
　　“阿泽乖，怎么来找哥哥啦？妈妈呢？”
　　也许是谢家光这一刻哥哥的光辉太耀眼，灼瞎了边上的班主任，她的心也难受起来了。这小混蛋平时怎么教怎么不听，现在当起哥哥来竟然一套一套的！
　　“妈妈不要我，妈妈……想把我送走……”谢家泽原本还好，一见到哥哥就跟小媳妇儿似的，委屈一阵阵上涌，撑也撑不住，说出来的话都成了哭腔。
　　谢家光一听，气得脸都红了，跟弟弟说：“妈妈不要你，哥哥带你吃，咱们，咱们好好玩！”
　　谢家泽只是一抽一抽地哭，话也说不上来。
　　班主任听到了，发现这是家庭问题家庭矛盾啊，应该叫家长来解决啊，这俩小孩儿在这里你侬我侬有个屁用啊。于是她温和地说：“谢家光，你先带弟弟到老师办公室吧，他鞋子脏了，老师帮弟弟擦一擦好不好？”
　　谢家光看了一眼眼前狼狈的弟弟，觉得此话有理，于是难得地遵从了班主任的话，牵着弟弟去了办公室。
　　班主任引导着谢家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愁苦地抽过桌上的纸巾想要帮他擦鞋子，却被谢家泽自己阻止了。
　　小孩子总是敏锐的，他们能分辨出大人的喜怒哀乐，而谢家泽的察言观色能力更是出神入化了的，他感觉到这个老师不想帮自己擦鞋子，这也本来就是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把脚默默地收了回来。
　　而那个班主任以为是这个这么点大就会离家出走的孩子闹别扭，心里有些不耐，这么点大的孩子还讲不通什么道理，十分难搞，但为人师表，她还是哄着谢家泽，道：“乖，听话，擦干净就舒服了，乖，乖……”
　　谢家泽还是固执地把脚收进椅子中间空着的部分，苦着一张小脸轻轻摇头。
　　而那一边的谢家光也倔着不肯跟不要弟弟的妈妈说话，一打通电话就把话筒一言不发地递给老师，脸色并不比自己的弟弟好到哪里去。
　　班主任接过电话，问：“是谢妈妈么？……诶，你好，是这样的，谢家光的弟弟今天突然自己跑到学校里来了，我怕家长担心所以打电话说一下……好，你说你说……嗯……”
　　谢家泽见班主任走开了，这才把脚伸了出来。他的腿还没有那凳子长，他悬空坐在椅子上蹬不到地面，又想要拿桌子上的纸巾，只得把身子拼命向前蹭，纸巾没拿到，自己却险些跌下去。
　　谢家光看得心惊胆战，忙跑上来替弟弟拿了纸巾。谢家泽伸出手来接，他的哥哥却已经蹲了下去，一下一下地帮自己擦了起来。
　　这回谢家泽没有把脚缩回去，他安静地看着哥哥替自己擦脏的不行的鞋子，竟然也没有不安。
　　谢家光皱着眉，低着头。他想先把鞋子表面厚厚积起的已经发干的泥土推了下来，试了一下却用力过猛，手指头把纸巾给戳破了，还沾了一手泥。谢家光却并没有怎么在意，随手把纸扔在了地上，然后又抽了一堆纸，叠在一起，隔着纸巾把泥土全都扒拉了下来。
　　谢家光把纸盒丢给弟弟，让弟弟给自己递纸，省的自己又要站起来又要蹲下，累得发慌。
　　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姿势擦着鞋。一个保持着坐在坐便器上的姿势，怀里抱着一盒纸，另一个保持着蹲在蹲坑上的姿势，不停地接着纸。总之都不怎么雅观，更别说他们周围的地上已经堆起了变成诡异颜色的纸巾小山，那景色简直壮观得一言难尽。
　　等班主任笑呵呵给谢妈妈讲完要紧事，顺便报告完了谢家光的在校情况，更顺便聊过了最近的哪条街哪家店衣服又便宜又好，终于意犹未尽挂了电话之后，她转过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眼前这两个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放弃了擦鞋这一任务，拿着边上用过的纸正互相丢着玩。
　　谢家光明显让着弟弟，用各种奥特曼的biubiubiu或者火影忍者的ponponpon，□□地向弟弟扔出纸团。谢家泽被纸团丢到了却还是“咯咯”地笑，手舞足蹈地向哥哥乱丢，小脚丫子悬空晃荡得可欢。谢家光向着纸团迎过去，腹部被纸团砸到了却捂着胸作痛苦状，有气无力地喊“我要死啦”逗弟弟玩……总之，俩人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班主任光滑的额头上好像一瞬间添了几丝心酸的皱纹，她咬着牙，额角青筋抖了几抖，却还是没有忍住。
　　她大喊一声：“谢家光！你给我回去上课。”
　　玩闹中的谢家光这才骤然停了下来，弟弟方才扔出的纸团正中了他的头顶，然而扔出这一妙球的谢家泽笑僵在了远处。
　　早就已经过了下课时间了，谢家光也早就应该回教室去。
　　“那我弟弟呢？”谢家光却理直气壮。
　　班主任说：“回去上课，或者在这里罚立正！你自己好好选！”
　　谢家光硬着头皮不说话，但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的双腿表明了他的立场。
　　“好好好……”班主任在一边椅子上坐下，喘了一口气，缓了缓才恶狠狠道，“把地上弄干净了！什么孩子啊这是……”
　　“我的熊孩子。”
　　谢家两兄弟闻声抬头看过去。办公室门口站着一脸阴森的谢妈妈，她之前还在电话里与那班主任相言甚欢，现在她看班主任的表情却像是俩人从没一立过。
　　谢家光想，也许是因为班主任长得太丑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