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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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家光踏入那家从外头看金光闪闪的“天使福利院”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比他见过所有女孩子都要更加好看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虽然旧旧的，而且也不是很合身，但在她身上还是显得那么好看。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她的嘴巴粉粉的，似乎跟果冻一样软；她的皮肤白白的，似乎他前几天刚堆过的雪人。
谢家光跑了过去，拉住女孩子的手就喊：“妈妈妈妈，我要这个小妹妹！”
谢妈妈走了过来，揉了揉谢家光的头，无奈却温柔地斥责着：“阿光，那不是小妹妹，他跟小光一样，是一个男孩子。”
谢家光瞪大眼：“妈妈你骗人，你说过长得漂亮的是小妹妹，跟我一样顽皮的是小弟弟的。”他气呼呼地抱住“小妹妹”，不想跟妈妈说话。
谢妈妈叫了好几声“阿光”，谢家光就是不理她，她只好蹲下身笑着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
“小女孩”刚张开嘴，旁边的福利院阿姨就抢先回答：“这孩子平时可听话了，你看长得也好，身体上也没有什么毛病，说起话来嘴巴甜的嘞……”
谢妈妈摆摆手，示意让“小女孩”说话。
一直不敢吭声的“小女孩”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福利院阿姨，然后用浸了牛奶一样的声音回答：“我叫小明……”然后他费尽地将双手从谢家光大魔王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拗着手指数了一会儿，话尾不是很确定地向上翘，“三……四岁了？”
小明的手一伸出来，偏大的衣袖就顺着小细胳膊溜了下去，露出胳膊上一片片的青紫，触目惊心。
谢妈妈皱了皱眉，而谢家光一下子抓过小明的手就问：“是谁打你了！我帮你打回来！”
小明连忙想要把手收回来，无奈谢家光抓得太紧，他怎么也收不回来，急得竟然哇地大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口齿不清地说着：“阿姨说……是……是摔跤摔的……”
边上的福利院阿姨听到了，扬起手就想一掌拍下来，却被谢家光一下子撞开，坐在地上“哎哟哎哟”起不来。
谢家光恶狠狠地瞪了那阿姨一眼，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小明擦眼泪，笨拙地安慰说：“别哭，不疼……”
本来远远看着的谢爸爸看不下去了，几步并做一步地走了过来，一下子把小明抱起来，跟谢妈妈说：“就领他吧，我看他挺听话的。”
谢妈妈点点头，看着谢爸爸跟着阿姨去院长办公室办手续，而后转过头温声对小明说：“以后你就叫谢家泽吧。”然后拉过谢家光，拍拍他的背，“这就是你的小哥哥，大你两岁，以后你们两个一起玩好不好？”
谢家光嘟着嘴甩开谢妈妈的手，上前一步摸了摸谢家泽软软的发，说：“快，叫我哥哥。”
刚刚成为谢家泽的小明，用近乎崇拜的目光定定地看了谢家光好久，然后垂下头低低地说：“好。”
本来谢爸爸谢妈妈向谢家光提议给他找个小弟弟的时候，谢家光是强烈反对的，他觉得小弟弟是跟自己抢东西玩的，又爱打架又不听话，还抢着当哥哥，不如妹妹好，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跟在自己后面追着喊哥哥。
谢爸爸谢妈妈原本的打算就是想找个男孩子过来，让谢家光有竞争意识，谢家光刚上小学，之后他们相互之间也能有个好好学习的样子，不像现在这样又娇又横，脾气跟头小牛一样。在谢家光执意要个小妹妹后，他们觉得这样也好，能让谢家光有个兄长的模样，更能有责任感，为妹妹以身作则，树立榜样。
现在，在他们的思想中，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个被谢家光当成了妹妹的小弟弟，一定会有更大的推动作用。多一张嘴不是事儿，孩子的未来是关键。
在回家的路上，本来好好的，谢家光却似乎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什么，叫着嚷着要下车。谢爸爸被他的叫嚷惹得极其烦躁，奈何谢妈妈还是好言劝着，让谢爸爸照着谢家光的意思去做。
谢爸爸铁青着脸吐出一句“你就惯吧，迟早被你惯坏了”，但还是依言把车停在了路边，路边的店铺上三个巨大的字——玩具城。
谢家光开了车门就跳了下去，奔了几步后又撤了回来，咧嘴对着还坐在车里的谢家泽说：“妹妹，快跳下来。”他说着张开了小小的怀抱，一脸坚定，“别怕，我接着你。”
谢妈妈看着逮着机会就努力想向弟弟表现的谢家光，噗嗤笑出声，而不知道“妹妹”是在叫自己的谢家泽仍然笔挺着小小的身板坐在车里面，呆呆地瞧着谢家光。
谢家光见谢家泽没有反应，委屈地瘪瘪嘴，重新上了车，拉住谢家泽的手就跳了下去。
谢家光已经六岁半了，正是上蹿下跳没有顾忌的时候，可谢家泽只有四岁，因为从小在福利院营养不良，骨头还是很软，因此跳下来的时候险些摔跤，幸亏谢家光支撑住了他。
“谢谢。”谢家泽慌忙站起来，一下子退出好几步，把背靠在车上，脸上全是害怕的表情。
谢家光见谢家泽这样，心里突然一下就很难过，但他还是很包容地走过去，揉了揉谢家泽柔软发黄的发，重新拉起他的手来，说：“来，我带你去买玩具。”他讲谢家泽拉在身边，带着他一起向玩具城里走，只要谢家泽走得稍微慢了一些，他就会再放慢脚步，转过头对一脸犹豫懵懂的谢家泽灿烂一笑，重复着：“来，跟哥哥来。”
“哥哥……”谢家泽跟了上来，终于轻轻叫了一声。
谢家光睁大了眼，眼睛里全是亮光，对这谁都倔强近乎绝情的心也变得软软的。
他就是在这一瞬，成了一个真正的哥哥。
然而，他却在当晚一起洗澡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
为什么，为什么小妹妹也有那个小家伙？那个跟自己的长得一样的小家伙？
他想，果然是自己搞错了，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是不可能错的，就算错了也不可以承认，于是他把错归于别人。妈妈骗他，新来的“妹妹”骗他，整个世界都在骗他。
之后，谢妈妈就看到谢家光风一样地冲出了浴室，一下子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还上了锁。谢妈妈搁下手里的毛线团，慢慢走了过去，敲了敲门，问：“阿光？怎么了？”
房间里面没有声音。
谢妈妈疑惑地又敲了几声，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她转身走进了浴室，问光着小身板，坐在浴缸里面的谢家泽，他的哥哥怎么了？
谢家泽痛苦地回想了一下，刚刚他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惊慌起来，一张小脸上交杂着不可置信和深深的被欺骗的委屈，愤怒地指着他的小弟弟的小弟弟，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最后留下一句怒气冲冲的“哼”，然后就走了。
谢家泽原原本本把这一切描述给了谢妈妈听，险些哭出来。他怯生生地问谢妈妈：“阿姨，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接着他又想了想，摸摸自己的小家伙，抬起一张纯洁难过的脸，“是哥哥不喜欢这个么？”
可谢妈妈没有回应他，谢妈妈笑倒在了地上。
谢家泽站了起来，一副被狠狠伤害的表情。浴缸里的水“哗啦”地相互推着往外跑，而残留在他身上的也急匆匆滴下，顺带着爱怜地抚摸过他细嫩的皮肤。
谢妈妈止住笑，但鼻子两边的笑纹还是比往常明显很多。
“哥哥可喜欢阿泽了，阿泽以后就是家里的一员了，不用怕哥哥。”她对谢家泽这么说。
谢家泽歪了歪头。他翻过一些图画书，是在福利院的角落里翻出来的——总有很多人给福利院捐东西，其中书是最多的——里面有很多谢家泽不曾感受过的东西。一个孩子，从小在爸爸妈妈身边长大，喜欢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不用去讨好阿姨，不用对阿姨察言观色。如果运气好一点，这个孩子可能还会有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们之间会打闹会生气，就像谢家泽跟福利院里面的孩子一样。一家人会一起出去玩，坐在一辆车里，孩子坐姿不端正也没关系，对他爸爸妈妈大声说话也没关系，爸爸妈妈好像总是带着微笑一样。
现在，谢家泽也成了这样的孩子，可是他心里却又没有了什么感觉。
谢妈妈卷起袖子，将肥皂在手里打出了泡沫再揉在谢家泽身上。谢家泽的皮肤滑溜溜的，他瘦瘦的背上蝴蝶骨戳了出来，谢妈妈揉着揉着不自觉放轻了手劲，只怕用了力就要把谢家泽揉碎了。
谢家泽乖巧地坐在那里，端端正正的，稚气的眼睛里面有朦胧的水汽。
谢妈妈心里一片柔软。“阿泽以前一直在福利院么？”她问。
“是。”谢家泽抬起头看谢妈妈，认真地回答。
“福利院里的阿姨对阿泽好不好啊？”
“阿姨对小明好，小明每天都有点心吃。”谢家泽背书一样说道。
谢妈妈叹了口气，将温温的水浇在谢家泽身上，泡沫就随着水流滑了下来。
“阿泽洗澡舒服么？”
“舒服。”
谢妈妈本来想说，我们都是你的家里人。但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谢家泽从出生开始一直在世界上做客，他不知道怎么对待家人。
谢妈妈沉默着给谢家泽擦干身体，穿上上面有一只小熊的蓝色睡衣，摸摸他的脸，说：“阿泽去看看哥哥吧，哥哥喜欢阿泽的，阿泽不要怕他。”
阿泽点点头，转身马上走到谢家光的门前，还没有敲门脸就一下子红了起来。他紧张地敲敲门，稚嫩的声音颤颤的，他细细软软地叫道：“哥哥……”
门里的谢家光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听到了谢家泽的声音就刷的一下掀开了被子。他坐在床上皱着一张小脸想着什么，倔强让他不敢去开门。
“哥哥。”谢家泽在门口直直的站着，小手紧紧攥着衣服，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谢家光也紧紧攥着小男子汉的骄傲，坐在床上维持着一样的动作一动不动。
谢妈妈还在浴室收拾东西，听到谢家泽叫了好久谢家光都没有反应，心下不忍就走了过去，没想到还没走到谢家光房间门口，谢家泽远远地看见他就哭了出来。
“哥哥！”谢家泽害怕地把脸埋在门上，带着哭腔轻轻叫着。
谢家光在房间里听见谢家泽突然哭了，马上从床上跳了下来，拖鞋也来不及穿，赤着脚就跑过去用两只手开了门，一开门，就看见了谢家泽狼狈的哭脸。
谢家光抱住谢家泽，用上所有平时自己哭闹时父母劝他用的话，他绞尽脑汁，边想边心疼，安慰着：“阿泽不哭，哭了就不像男子汉了……阿泽不哭，哥哥给你买玩具，给你做好吃的……”
谢家泽哭出了一身汗，鼻涕眼泪汗水全都擦在了谢家光的衣服上，澡也白洗了。
可是谢妈妈却很开心地看着兄弟俩。
谢家泽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谢妈妈端来一盆热水，用热毛巾给谢家泽擦了擦脸，压低声音问谢家光：“阿光之前是在生弟弟的气么？”
谢家光扭开脸，什么都不说。
谢妈妈也不再问，帮谢家泽擦完脸后，把他抱到了床上。谢家光也悄悄地跟上，爬上床躺在谢家泽身边，笨拙地给弟弟盖上了被子。
谢妈妈站在床边看了他们一会儿，确定了他们不再需要自己的帮助后就退出了门外，轻轻道了声“晚安”，然后合上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