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决定是你了》青菜炒橘子

8、第四回（下）

　　段少棠来过公司之后，段润明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一如既往地冷淡，在聊天软件上喊我做这个做那个，连发了几个“This is an order.”
　　段先生很讨厌别人八卦他的家事，尤其不能提他爸段东建，他很介意。上次他在茶水间他听到同事造谣，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表达他愤怒的内心。
　　他的感情从不以言语的方式外露，或许是对外人而已，因为上次段少棠来的时候，我隐隐听到他们在吵架，至于说的是什么，我没听到，也不想听到。任何老板都不喜欢多事的员工。
　　段先生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有太多秘密在他心里，他从不和我们分享秘密，或许那些都是他在加班时才能忘记的痛苦的事。若是有一天他因加班过劳而死，恐怕很多事情都会成为千古之谜。
　　那天他又加班，于是我只能痛苦地陪伴他，直到他离开公司。其实他加班的时候我也没什么事干，但要他一个人呆着似乎太过冷清，所以我在他屋外呆着，没事的时候偷偷掏出手机看言情小说。
　　我当时追看的小说叫《十年而已》，讲的是男女主曾经是恋人，女主苏小柚等待出国的男主回来，等了十年，男主回来的时候，却已经结了婚，后来很多人追女主，女主却都没有心动的感觉，女主知道男主结了婚，还始终放不下他，男主的妻子误会女主和男主关系，向女主发难，女主不小心将她推下楼梯导致流产，男主愤怒扇了女主一巴掌，女主很痛苦，无法原谅自己。
　　真是太悲伤了。又是一个激烈而虐心的故事。
　　作者的笔名叫：青菜炒橘子，很有趣的名字。第一次看到的反应是：青菜炒橘子，那能吃吗？觉得好奇就看了。橘子有不少粉丝，包括我，大家昵称她为橘子。橘子文笔不差，对女主苏小柚的内心刻画非常生动。
　　我很想知道男女主角的后续剧情，但小说还在连载中，到那里戛然而止。
　　段先生关了灯，走出了办公室，我熟练地收起手机，挺直腰杆，表现的像是正在工作，他没理我，径直朝走廊尽头走去，但那并不代表他不知道我偷懒。
　　我以为他下班了，就进他办公室，准备帮他收拾收拾走人。谁知道他电脑没关——他不是个粗心的人，那说明他只是去个厕所，等会儿还会回来。
　　我准备出去，帮他换壶茶，却不小心扫了眼他的文档，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名字“苏小柚”，仔细一看，完全是小说的后续情节。
　　你知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有多崩溃吗！原来他每天加班，都是在码字，而且是言情小说！我是疯了才陪着他加班！
　　突然，我听到段先生一声干咳，才意识到他已经站在门前。
　　“你在干什么？”段先生的口气低沉的恐怖，像是被人侵犯了私密领域。办公室里瞬间变得乌云密布，低气压让我感受到什么叫暴风雨前夕。
　　我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对，对不起。”我紧张到口吃，“我好像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段先生的脸上布满了黑线，他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给我一种想要杀人灭口的错觉。
　　难道这就是段先生的秘密？我发现了秘密，所以，会怎样？不会真的被灭口吧！
　　“不许对任何人说。”段先生冷静地说，“否则炒了你。”
　　这已经是他第N次拿“开除”来吓唬我了。
　　他一步步靠近我，英俊的脸严肃到扭曲。我跟着他的节奏，一步步后退，贴到了墙壁，面部抽搐。“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的话语似乎毫无说服力。如今想来，我真庆幸我看到的是言情，而不是耽美，否则我可能不会活着出来。
　　“真，真的是您写的？”我忽然胆子肥了，不怕死地问起了这样的问题。
　　“怎么？”他冷静地说着，注视着我尴尬的面容，眉头微皱，“写小说赚点外快，很奇怪吗？”
　　我连连摇头，躲开他的目光。
　　真的很奇怪好吧！我从来不觉得冷酷、刻板的段先生会写小说，言情小说更是想都没想过。段先生一次又一次超出我的预料，我真的要考虑重新认识他了。
　　印象中那是段先生第一次向我解释他的行为，虽然是以问句的形式。
　　我已经无法再在这个办公室里呆着了，段先生这个自动制冷机，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慌慌张张地往门外跑，他也跟了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却是用力过猛，我一个转身，一脚踩在他脚上，失去重心，正好把他也带倒在地。
　　倒地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幸好地上铺着地毯，段先生不至于摔傻，与此同时，我还发出了一声响彻天际的尖叫。
　　我趴在他身上，脸贴在他胸口，这个姿势太尼玛奇怪了。
　　我试图爬起来，但是我那天穿的衣服上有很多穗子，就是像动物的皮毛，卷曲着，不知道哪根线挂住了他的皮带。
　　我刚要起来，就又被神秘的力量牵引，跌了回去，简直是要疯！
　　正在我全心尽力解扣的时候，保安听到动静过来了。
　　“有人在吗？”保安循声而来，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就要崩溃了。都怪段先生手欠，把灯关了，省那么点电费至于的吗！如果保安在这个时候进来，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要进来！”我疯狂地吼道。
　　保安受到了禁止令，自然不好推门，只是站在门外，问道：“颜小姐，没事吧？”
　　“你走吧！这里没你事！”我接着吼道，也顾不得自己的声音，是不是真那么声嘶力竭。
　　终于，我解开了挂在他皮带上的线，站了起来，气喘吁吁还心有余悸，总算是有惊无险。我拉了他一把，把他从地毯上扶起，这时我几乎忘记了他是我老板。
　　他依旧保持淡定，整了整衣服，一言不发，关了电脑，拿了东西准备下班。
　　直到我开门的那一刻，我的呼吸还不大均匀。
　　我推开门，惊讶地看见保安竟然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猥琐地看着我，面带微笑。
　　真是太羞耻了。简直是丢脸到家了！如果我是鸵鸟的话，立刻把头扎进地毯里！
　　段先生越过满脸惊恐的我，朝保安微微一笑，没对他说任何话，就这么朝走廊的尽头走去。我也朝保安尴尬地笑了笑，理了理头发，踉踉跄跄地跟上段先生的脚步。
　　第二天，不出意料，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怪怪的，我不知道保安说了什么添油加醋的话，反正关于我和段先生的故事已经传开了。
　　“可以呀，老妹，没看出你还有这一手啊！”表姐又在取笑我了。
　　我酝酿了半天，也没想出听起来靠谱的解释，只好叹气作罢，说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哎呀，我跟你说不清楚！”
　　表姐内涵地笑了两只眼睛都弯成月牙状，一副“我才不信”的样子。
　　不信拉倒。我是没心思解释了，这种事情都是越描越黑。
　　茶水间
　　又听到同事议论。
　　“不知道颜小易给段先生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见面几个月，就发展到那种地步，还在办公室里，真是不知羞的！”
　　“是啊是啊，有些女人就是，靠着男人往上爬，那也是麻雀变凤凰的节奏啊，以前不定跟多少男人睡过啦！”
　　“可不是！刚开始还以为是挺单纯的一个姑娘，还知道买咖啡给大家，到处都挺低调，现在一看，那都是做戏给人看的！”
　　“不知道段先生看重她什么！”
　　“段先生也就是玩玩，难道跟她动真格的呀？开玩笑！”
　　“段先生平时看着斯文，油盐不进，不食人间烟火，这到头来，不也是凡人一个，你说他跟之前那先助理，是不是也都那个呀？”
　　听到这里，我确实有些听不下去了。侮辱我可以，反正我也不求和同事和睦，不需要和他们组队，但是侮辱段先生，真的是难以接受。明明一切都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段先生抗？
　　我正要冲进去和她们理论，一只手拉住了我，我回头看，是段先生。他一言不发，只是轻轻摇头。
　　段先生平时极少来茶水间，他是怕我听到流言蜚语受不了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中午员工食堂，段先生通常都是自己吃饭，今天他破天荒地和我坐在一起，我真是不懂他，越这样下去，就会越多人说是非。
　　“对不起。都因为我冒失，害你被人误会。”我低着头说，心里七上八下。
　　“没事。办公室是这样的，大家工作辛苦，出点什么事都会成为他们的饭后谈资，就当是娱乐大众。昨天的剧情不知道多精彩，如果是电视直播，我还想看回放呢。”段先生说完，用勺子崴了一口饭，送进嘴里。
　　我涨红了脸，这种时候他还没忘记嘲讽我。
　　我完全没有胃口，问他要不要连我的份一起吃了。
　　他很乐意地把饭扣进自己的碗里，说道：“冷处理比较好。人们通常不爱相信别人口中的真相。所以啊，有些真相，总要人们自己去找。”
　　我忽然明白了，段先生从来不为自己解释，他的古怪要求，他的古怪行径，他的一切异于常人的地方，总有他自己的道理，只是他不愿意说，甘愿被误解，甘愿被别人揣测。
　　那他之前对我的种种，究竟是个什么理由呢？
　　他吃完饭，就回去工作了，恢复了一言不发，冷峻而孤僻的状态。这样我反而会比较安心。这至少证明，我的过失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毕竟是我害他被大家误会的。
　　或许时间会抹平一切。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工作生活，渐渐地，没有人再记得那件事了，毕竟大家什么都没看见，全是从保安那里道听途说。
　　段先生的秘密恐怕还不止言情小说这一件。与他这样的人交流，总会觉得困难，他总是什么都不肯说，要你去猜，去体会他的意图。即便是说了什么，也像是什么都没说。
　　但是自那以后，我对段先生有所改观，他真的不像是表面那样冷血，至少在小说里不是。以后他加班的时候，我也都陪着他，明目张胆地看他刚刚更新的章节，直到结尾。
　　男主的妻子由于伤心过度，染上了毒瘾，后跳楼自杀，男主挪用公款供妻子吸毒，结果事情败露，被判入狱十年，女主去监狱探监，对男主说：“我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再等十年。”
　　段先生是不是也希望，能有个女人像故事里一样能对他不离不弃呢？回想起他女朋友逃婚的故事，我心生寒意，果然现实和小说是不同的，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