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安全保障科特别行动组》草菇老抽

25、File01-24

　　戚逸启动的“最终决策”造成了南云市内上百人的突然死亡，也让无数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目睹被涅墨西斯劫持了硬件的人是如何在短短的几十秒内如何露出最丑陋的高/潮崩溃脸，然后失禁地倒在地上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许多脸谱账号开始自动发布其主人见不得光的黑历史。小到出轨偷情、偷~窥偷拍、跟踪、性/骚扰、职权骚扰，大到各种肮脏龌龊的交易到违反法律、违反人道、令人发指的恐怖行径。

　　即便脸谱公司立刻就采取了暂时封禁这些账号的措施，这些账号上曾经发布过的内容也会被不同的bot（网络机器人）发布、转发。而一个bot被封禁，另一个新的bot就会出现。就是脸谱公司也无法彻底地根绝bot，哗然的网民更是将这些资料保存并转发到其他的SNS里。

　　南云市外到底有多少人死于涅墨西斯安然与特行无从得知，也无从查起。以防事态影响扩大，更为了避免牵扯到外交问题。官方也决定将“中风杀/手”及其真~相永远地埋葬在一般人不知道的机密资料里。对外宣称的只有死亡人员是自己受不了精神毒/品的诱~惑，最终死于OD（overdose），也就是吸/毒/过量。

　　生活安全科的九个小组要么忙于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质问，要么忙着向普罗大众实行上面交待的禁毒教育。只有特行依旧我行我素，因为不出警一行人窝在办公室里各自~摸鱼。

　　沈云飞恨恨地咬着黏黏糊糊的自动配给，他刚敲了两行报告书就因为反复打错一个词而写不下去。双手一拍投影着键盘的桌面，接着就把桌上的杂物一股脑儿地尽数扫到了地上。

　　“……去他~妈~的报告书！”

　　滕楠和苏屹都已经对这样的沈云飞见怪不怪了。这些天沈云飞一直都是这种状态。

　　“——你为什么要杀了戚逸！？他还有救不是吗？！”

　　戚逸死了的那天，沈云飞听到犯人是经常来找安然的戚逸后还笑着对苏屹、滕楠说：“你们别想骗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就算我被暂时停职你们也不能和我开这种玩笑啊……”

　　等到沈云飞看见浑身是血的安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失去了血色，人也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这是……这是……？”

　　指着安然的沈云飞翕动着嘴唇，久久无法说出自己的猜测。

　　于是安然替他说了。

　　“嗯，我杀掉了戚逸。”

　　“为什么！？”

　　沈云飞几乎是用撞得把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安然按到了墙上。

　　“你怎么能这么做？！那个O……戚逸不是你男朋友吗？！你和他不是感情很好吗？！他手里又没有人质！你怎么能说杀他就杀他！！”

　　“你还是人吗安然！！你还是人吗？！”

　　被沈云飞按在墙上的安然自下而上地望着狠狠瞪视着自己，连肩头都在颤动不已的沈云飞。

　　“戚逸是犯罪者，是罪犯。”

　　“我杀‘美食家’的时候你会觉得我不该杀她吗？同样都是犯罪者，难道戚逸这个‘中风杀/手’的性质就会比‘美食家’更好吗？你不为‘美食家’愤怒，凭什么又为‘中风杀/手’抱屈？”

　　没有对沈云飞解释事情的曲折，也没有告诉沈云飞戚逸的遗愿，安然就这么看着沈云飞。当沈云飞向着她伸出一只手来，不知道是想抓她衣领还是给她一耳光的时候，她双手缠住沈云飞的胳膊就是一带，沈云飞当即被摔倒在地、牙啃水泥，还被她用高跟鞋踩着身体差点儿卸掉了胳膊。

　　“沈云飞，如果你的亲人是犯罪者，如果你的朋友是犯罪者，如果我、苏屹、滕楠……这个特行里都是犯罪者，都是恐/怖分子，你能制裁我们吗？”

　　“如果你不能——”

　　安然淡淡地看向了沈云飞：“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做执法者？”

　　把脚从沈云飞的身上挪开，安然丢开了沈云飞的手臂。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在进入戚逸家中的那一瞬间就杀死戚逸。不会给戚逸再多杀人的机会。

　　那么戚逸杀死的那些人不该死吗？不，就安然个人而言，那些人同样是罪无可恕的犯罪者，那些人一样该死。

　　只是戚逸杀人，加重的只是他自己的罪孽。这份罪孽并不会因为他的死就烟消云散，在他死后，他家人朋友、甚至是同僚远亲都会因为他是杀人魔而被无数人以“正义”的口水淹没。

　　“犯罪者的伴侣”、“犯罪者的亲人”、“犯罪者的朋友”，光是这样一个头衔就足以让人活在没有出口的地狱里，活着却沦为行尸走肉。

　　真正被戚逸惩罚的亦不是那些已经死了的A或者是B。真正被戚逸惩罚的是与这些A与B有所关联的人。

　　这些人的父母从今往后会活在“他们怎么会教出那样的孩子？”的质疑声中。这些人的伴侣从今往后会活在“他/她怎么能有眼无珠到看上那种人？”、“说不定是臭味相投呢？”的耻笑声里。这些人的孩子从今往后会活在“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不要靠近犯罪者的孩子！说不定他们也是犯罪者！”的敌视眼光里。

　　已经死了的犯罪者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当他们的罪行被公开、被曝光，他们伤害得最深的会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而这些犯罪者，他们永远都不会体会到他们亲人对他们的蚀骨恨意。

　　而被这些犯罪者伤害过的人，还有犯罪者伤害的人的亲属与朋友，这些人也会永远地恨着犯罪者。

　　要是被那些死于涅墨西斯之下的A与B的家人朋友知道自己的家人朋友是死于戚逸之手，是戚逸将他们家人朋友的罪行公布于阳光之下，这些人对戚逸的恨与戚逸对那些伤害自己的A与B的恨又有什么差别呢？

　　那么如果戚逸活了下来，他又该怎么去承受这些人的恨意呢？

　　“你做得很好。”

　　安全部/长任嘉勋从办公桌后面转了过来。他笑着褒奖了安然一句，接着将放在桌面上的双手交叉了起来。

　　“‘中风杀/手’是不能活下去的。他如果活着，就成了代表O反抗A与B的旗帜。如果O与A和B的全面战争被挑动，社会将再一次陷入大规模的动荡之中。”

　　“只是从现场的状况来判断，你根本不必亲自动手杀他他也会死不是吗？”

　　任嘉勋和蔼得像是在说花自己会枯萎，根本不需要人去摘。

　　“如果‘中风杀/手’是畏罪自杀，这个事件就很完美了呢。以后没有人会用你的判断当作是攻击我们安全部的把柄。这个国家还有我们安全部给你的特权也不能被作为批评国家还有安全部的材料。”

　　“……有什么关系？”

　　安然朝着眯眼而笑的任嘉勋摊了摊手：“反正你们都已经决定要隐瞒事实真~相了吧？那谁又会知道是我杀了‘中风杀/手’呢？”

　　“成群结队地死亡的是擅自下载不法精神毒/品，‘吸毒过量’的不法者，这些人都是自作自受。”

　　“戚逸，脸谱公司南云市分部风险评估与控制部门的主任，他的死亡原因则是擅自安装了有毒的硬件，最终不幸命丧于有毒硬件之下。”

　　“‘中风杀/手’仅仅是网络上的一个都市传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能证明人可以用中风来杀人。”

　　安然笑了起来：“‘事实’就是这样，不是吗？”

　　任嘉勋轻笑着连连点头，用看待女儿般的慈祥目光凝视着安然道：“你说得没错。‘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官方会不遗余力的辟谣，并且不遗余力地加强禁毒行动。”

　　这个世界不需要事实，什么有利什么就是“真~相”。

　　为了一百个人的和平，一定有一个人会被推到被牺牲的那一边上。而这个地球上如今还生活着几十亿的人类。谁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推到“牺牲”两字上的那一个数字。

　　人类永远能在他人身上找出无数个他人与自己不同的地方，并且将这些不同的地方当作是攻击他人、伤害他人、把他人当成牺牲品的口实。

　　地域、年龄、肤色、性别、国家、宗/教、信仰、口音、打扮、举止、贫富、出身、爱好……人类永远有找不完的借口。

　　只要人与人之间还有差别，人类就永远不可能杜绝歧视。然而如果人与人之间没有了区别，人又怎么能称之为“人”呢？同样的量产产品，仅仅是“产品”而已。

　　“结果还是没查到啊……”

　　滕楠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

　　“毕竟戚逸已经死了，我们又没有多余的线索。”

　　“你们在说什么？”

　　沈云飞听见苏屹和滕楠在说话，立刻伸了个脑袋过去。

　　滕楠把棒棒糖从嘴里拿了出来，舔~了舔唇：“我们在说查不到涅墨西斯的来源和戚逸的同伙。”

　　“‘中风杀/手’还有同伙？！”

　　沈云飞愕然地喊出了声来。

　　“不如说‘中风杀/手’应该是复数人组成的集团/组织。戚逸只是他们的其中一员。”

　　苏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董立的供词你也听到了吧？‘猎人’把‘狩猎场’开拓到了多个地区、多个国家。”

　　“既然有一个戚逸在南云市，那么或许还有别的‘中风杀/手’潜伏在其他的地区与国家里，悄悄地用中风处理着‘猎人’们。”

　　“那其他的‘中风杀/手’要怎么处理！？要是南云市再来一个‘中风杀/手’……！？”

　　“那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

　　滕楠转着手里的棒棒糖笑道：“毕竟我们特行是不主动跟踪案件的，你忘记了？”

　　“……我怎么觉得你们挺开心‘中风杀/手’继续存在啊？”

　　苏屹随手拿起一册陈旧的档案拍在了沈云飞的脑袋上：“胡说八道，我们可是执法者。哪里会乐见犯罪者逍遥法外？”

　　沈云飞顶着那侧档案扁了扁嘴。

　　“总之——”

　　滕楠又把棒棒糖塞回了嘴里。

　　“只要没有以O为猎物的‘猎人’，自然也就没有狩猎‘猎人’的‘中风杀/手’。生态圈总是会自己想办法保持平衡、恢复平衡的，不是吗？”

　　“只要没有以人为猎物的‘猎人’，自然也就没有狩猎‘猎人’的人……啊。”

　　沈云飞靠在桌边，看向了雪白的天花板：“……什么时候这样的一天才会到来？”

　　“或许永远不会到来吧。”

　　苏屹坐回了自己的桌前。

　　“可我还是希望那样的一天能到来呢。”

　　滕楠含笑的尾音缓缓地消散在了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