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45、侮辱

　　计蒙也不知道她和张继杰怎么会走到这么一步，明明五年来两人感情一直不错，甚至连吵架都少有，因为他是那么包容，但对于这件事，他又好像格外介意。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叹气，怎么会不介意呢，连她自己现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年的自己，究竟是怎样冲动以及……奋不顾身呢……
　　办公室的陈姐笑咪咪地走过来说：“小计哪，待会下班一起去吃饭，今天主任请客！”
　　一向抠门抠得不行的主任请客？计蒙有些不敢相信，陈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主任的女儿下个月要结婚，他这顿饭也不是白请的，下个月咱们要是去参加婚宴，还得出份子钱……”
　　计蒙了然，下了班就跟着办公室一票“长辈”往饭店走。这些政府机关里的人，常年应酬浸染在各大饭店里，因此对于B市的饭店算是十分精通。十几人一路往“杞香楼”走，那地方算这一带的标志性建筑，装修档次高，消费自然不低，计蒙只跟着谢林轩和苏欣一起来过。
　　几人要了个大包厢吃吃喝喝，主任明显兴致很高，席间笑闹不断，再一细问，原来女儿已经身怀六甲，他这是要当爷爷了，于是敬酒的人不断，计蒙也凑上去敬了好几杯，等觉着差不多了，才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溜出门解决澎湃的尿意。
　　她真是不太会喝酒，抬脚上了厕所隔间的台阶，都觉着晕，勉强扶住隔板上了个厕所，手指拉着裤链都在打斜，她“咦”了一声，一边整理裤子一边到了明亮的灯光下。扑了冷水使劲搓了搓红彤彤的脸蛋，她慢慢踱出来，才发现张继杰竟然靠在女厕外的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根烟，在等她。
　　他看见她，掐了烟走过来，鼻尖蹿过一丝酒味，他看着她说：“刚才就见你歪歪扭扭地进了厕所，我还以为看错了，没想真是你，”他抬手似乎想摸摸她的头发，手抬起来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尴尬地收了回去，问，“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计蒙上前两步拉了他的手，撒娇地说：“主任请客，大家开心嘛。”
　　他却轻轻挣脱她的手，嘴边浮了个笑，说：“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少喝点酒，我以前跟你说的你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计蒙索性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瓮瓮的，脑子却分外清明：“忘记了，你再跟我说一遍，每天都说……”
　　“蒙蒙，我……”
　　“我们结婚吧，好不好？”计蒙突然说，其实她心里打着鼓，也就是趁着酒意才敢说，然而心底那种不安却分毫未减，似乎知道……
　　“别开玩笑，你知道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种形式上的东西。”
　　“……”
　　张继杰沉默了一会，呼吸却渐渐急促，愈发沉重，心头压着千斤重担让他喘不过气来。他说：“我的确想和你结婚，做梦都在想，但是结了以后呢，继续看着你和谢程英纠缠不清吗？你心底有没有他，或者说有没有我？你真的喜欢我吗，还是只是那个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人？不管是谁。”
　　“不是的，不是谁，就是你……”
　　“十年的时间，我还是无法成为你心底的人，你喝醉以后喊的人永远也不是我，姻缘树下写的名字也不是我，我不想计较那么多的，但那些就像针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我的心上扎着，每扎一次，我就同情自己一分。我也求你了好吗，求求你告诉你你到底爱的是谁……我要的是你的心，你让我不计较你的过去，但是你的现在以及未来，你也没有给我，我要怎么相信你？也许你只是需要一个怀抱而已，但那个人一出现，你就会动摇，会把我抛开……”
　　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没想到他的心里竟是这样想的，更没想到他竟然全说了出来。她拼命摇着头，眼眶蓄满了泪水，欲掉未掉，姿态接近于祈求：“你别乱讲，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是因为谢程英，好，我现在立刻打电话给他，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跟他纠缠……”她一眨眼，两行泪水滑下来，又柔弱又可怜。她慌乱无比地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几乎立刻就被接通了，那头“喂”了一声，计蒙张口想大声说话的，谁知一开口，就是一声呜咽。话还没说半句，谢程英就急急开口问：“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她恨得想砸手机，狠狠抹了把脸，说：“谢程英，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你以后”她的后半句话还没讲完，手机却被张继杰一把抢去，按了挂断，然后丢回给她，他的声音跟着冷冷响起，不复温和。
　　“计蒙，你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娶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有多侮辱他。”
　　看着他突然变得冷峻的背影，她觉得熟悉又陌生，仿若换了个人，浓重的无力感从她的心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渐行渐远，她却不甘心，挣扎着问出一句：
　　“张继杰，你要放弃我了吗？你就这点毅力？说什么爱我，想娶我，来了一个谢程英，你就收拾行囊全身而退，这场仗还没打，你就输了！”
　　他的背影顿了顿，声音沉沉传来：“我没放弃，只是你给过我机会么？通往你心里的路，并不在我的脚下。”
　　计蒙听完，却突然笑起来，笑得满脸的泪，笑得心酸无比：“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非要让我和心里的人在一起，我爱谁，就那么重要么？别跟我说什么看着我幸福你也幸福，我不信这些话，你能不能别这么伟大？你是不是非要看着我和谢程英在一起才满意……”
　　张继杰猛地转身，狠狠咬住牙，眼里一片深沉的黑色：“好，既然你那么想和我结婚，那就结吧！”
　　计蒙的喉咙像被人掐住似得，一下发不出声音来，眼泪灌进嘴里，舌尖品尝到的，是涩涩的苦味。她不知道她要的，是不是这样的结果。
　　“明天去领证。”

　　计蒙回到家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看苏欣的房间和谢程英的房间，都是黑的，想必已经睡下了。她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又轻手轻脚地上楼，然而路过谢程英的房间时，还是被一只手拖着拉了进去，门在她身后砰地合上。
　　又是如此，她早该料到的。
　　屋里没开灯，只有几丝月光漏进来，他站在她面前，面上一片漆黑，眼睛却亮，透着阴郁。他低下头，细细地看她的脸，不满足似得又凑近了点，唇贴着她的颊，开口说：“特地打电话来说讨厌我，计蒙，你好大的胆子！”
　　计蒙别开脸，口气冷硬：“我说的是实话，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们没可能。”
　　“要是我说不呢？我非要这样。”他说着，得寸进尺地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口气带着得意：“你会怎样？”
　　计蒙真是对他无赖的行径感到无奈，索性把话挑明白。她是真的不想和他乱七八糟缠在一块，像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几年前是他不要她的，现在后悔了来找她，想在一起，就要在一起，她是个人，不是物品，他凭什么？
　　“我明天要和他领证了，你要还有点道德心，现在就放开我。我们的关系也没必要搞那么僵，初吻初夜这些，我都不在乎……以后我会叫你哥哥，但请你保持法律允许的距离。”
　　谢程英这次倒出乎意料地没再“威胁”她，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实性。计蒙用力推开他，利索地转身出了门，急急进了卧室，反锁了房门，这才松了口气。
　　但计蒙没想到谢程英这个人能卑鄙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