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的橘红》碧若冰玄

30、诞生日

　　今天一早易天羽就神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暑假以来罕见地准时坐在餐桌前正正经经地吃早餐。易天翔刚从二楼下来便看见他和佣人又说又笑的模样，表面上看来挺愉快的，可是只要看看佣人们那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和坐在另一旁沈著脸的母亲，就实在倍感头痛。

　　“天羽，下个星期就开学了吧？”坐到自己惯常的座位上，易天翔试图稍微扭转这怪异的气氛，或者至少帮那些可怜的炮灰佣人们一把。

　　“嗯，是啊，”塞了一口煎蛋，易天羽答的爽快，“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可是巴不得快点开学好找个借口离开家，至少在母亲还未离国以前不想回到这里来。说不定还能够想办法在夜那边耍赖一下，住进他的公寓去。打著如意算盘的易天羽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我不会让你离开家的，”一眼看穿对方心思的梁佑琦轻啜了一口咖啡，淡淡地开口。

　　“我没有打算征求妈的意见，”无视那两道欲杀人的目光，易天羽就像没事人那样继续愉快地享用自己的早餐。

　　“唉，”几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易天翔决定放弃之前所考虑的无用功，与其挑起话题还不如保持沈默。

　　就在空气渐渐变得尴尬起来的时候，管家快步走到梁佑琦的身边，俯身低声说了些什麽。原本因为心情不快而板著脸的梁佑琦闻言後脸色微变，眉宇间的褶皱陷得更深了。稍微侧头叮嘱了几句便准备让管家退下。

　　“有什麽不能大声说出来的？”正当管家准备退下的时候，易天翔拿出当家的架子开口了。话一出口就把对方吓了一跳，目光有些怯地看向梁佑琦，希望获得些指引。“到底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这样被人无视还是接过易家以来的头一次，加上早上起来的郁闷气氛，易天翔的语气里自然混入了不少怒意。

　　“因为不重要，所以才没有说的必要，是吧？”推开大门，夜径自走了进来。

　　“是谁放他进来的？！”看著夜趾高气扬的样子，梁佑琦顿时起身大声质问尾随夜身後而至的几个佣人。

　　“夫人，这……”最前面的女佣为难地看了看左右，最後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易天翔。佣人们都知道自家大少爷和这个叫做夜的人是什麽关系，虽然夫人并不是可以得罪的对象，可是大少爷发怒的时候绝对比夫人可怕一百倍，谁又敢真的去阻止夜呢？

　　“就算是我让他进来的，”易天翔替他们解了围，并摆摆手示意佣人退下。

　　“天翔，你这是什麽意思？”扭过头，梁佑琦极其不满地看著自己的儿子，“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吗？”

　　“妈，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当年的事情没有被追究不等於可以当作没有发生，人犯下的罪孽总有一天要赎清，就连他也不例外。

　　“夜，”对一旁紧张的气氛视若无睹，易天羽很是高兴地跑到夜的身边，“为什麽今天会过来？”

　　“来看你啊，”伸出手去想要揉对方的头发，却被巧妙地躲开了。

　　“说了不准摸我头的，”噘起嘴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

　　“那要不要去约会？”没有丝毫尴尬地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插进裤兜里，夜发出邀请。

　　“我不允许！”还没等易天羽回答，梁佑琦的声音就在客厅中回荡。

　　“走吧，夜，”看了一眼怒视自己的母亲，易天羽上前拉起夜的手就往大门走。

　　“天羽，你给我站住！”气愤地指直两人怒喝，“给我拦住他们！”

　　然而尽管梁佑琦下达了命令，可是在场的佣人却没有人敢作出阻拦的举动，只因为坐在饭桌前的易天翔正冷冷地看著他们，仿佛只要一个动作，仅凭目光都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那我先走咯！”夜和易天翔挥了挥手，然後刻意给梁佑琦作了个鬼脸，拉著易天羽就往屋外跑。

　　“天羽~！”

　　梁佑琦高分贝的声音淹没在逐渐拉长的距离里，奔跑著的易天羽兴奋地笑著，那种雀跃的心情难以用任何言语形容。这种手牵著手从家里飞奔而出的感觉就很像是……私奔。思及此，易天羽又噗嗤地咧嘴笑了。

　　“干嘛那麽高兴？”逐渐缓下脚步，夜好玩地看著身边一直挂著笑容的人。

　　“没有啊，高兴也可以吗？”伸了个懒腰，易天羽跨到夜的前方转过身，“我们要去哪里约会？”认识了夜那麽久，这还是第一次对方主动邀请自己出去，而且还是以约会的名义。

　　“去了就知道了，”夜神秘地卖关子，惹来易天羽一脸狐疑。

　　路上易天羽在脑海中浮现了各种各样的猜测，甚至连游乐园和动物园这样弱智的地方都想遍了，却偏偏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把自己带到这样的地方。

　　“餐厅？”普通欧式餐厅的黑色漆木门，旁边是挂著写著餐厅名字的椭圆木牌，按红色的玫瑰花纹旁是金色的华丽的字母，“Rose？”

　　“嗯，是餐厅，不过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拉起易天羽的手，推开门。

　　因为时间尚早餐厅还没有开始营业的关系，所以能容纳近200人的厅堂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桌椅餐具静静地在那里等待著，不是闪烁著瓷器和金属的光芒。也许是听见我们进来的动静，从写著员工通道的那扇门里探出一个人头，鸭蛋型清秀的脸庞，笑起来有种柔和的美丽。

　　“啊，夜，你来啦，”对上夜的瞬间，那人的脸上一亮，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吗？”那人走到易天羽的跟前微笑著，“我叫莫菲。”

　　“易天羽，”轻轻地扯出一抹微笑作为回应。原本还躲在门後的时候，对方那张有些中性的脸庞让他分不清性别，毕竟这世界上还会存在像琴那样美丽妩媚得连女人都想自杀的男人。可是对方走出来的时候凭那身裙装便觉得是女的，可是走近了，看见对方的喉结的时候，易天羽就知道猜错了。

　　“啊，不要介意，这是个人兴趣，”留意到对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喉结的位置，莫菲笑著摆了摆手。

　　“别管他，他有女装癖，”夜稍微挡在两人的中间，隔开了莫菲还欲仔细端详的视线。

　　“小气，”鼓起腮帮子轻哼了一声，“枉我们还是十几年的朋友，竟然为了相好这样对我！”莫菲声情并茂地控诉著，就差没有挤出两滴眼泪以示证明。

　　“好啦，我又不是来和你叙旧的，”夜转向身旁的易天羽，“走吧，带你去真正要去的地方。”

　　“啊，真无情！”被遗落在後面的莫菲一边笑著一边哀怨地喊道。

　　“你认识的人都那麽特别吗？”走在半开放式的走廊上，易天羽忍不住笑道。

　　“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对於莫菲的喜好，夜没有评论的意思，“特别不过是因为对方的喜好和自己的所认为的普通有区别罢了，但那种喜欢的心情并没有区别。”

　　“嗯，说的也是，”夜大概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不去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单纯地享受自己所锺爱的事物，随心所欲地。

　　“就是这里。”

　　夜稍微用力推开那扇不大镂花铁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仅属於玫瑰的海洋。完全没有想过在这样一家普通的餐厅里面，竟然会隐藏著这样美丽的世界，就有如书中那令人向往的世外桃源般。由於整个立体空间是上窄下宽的设计，为了让花园能采集到更充足的阳光，顶部的透光幕墙周围，在各个经过精心计算的位置和角度放置了数个菱形的镜面，让阳光能够充分地照射每一个角落。然而这里让人惊叹的不是那几面如太阳般闪耀的镜面，也不是满目争相开放的妖冶玫瑰，而是悬挂在半空中无数细小的棱镜，阳光透过棱镜後散射的七彩光芒在空中漂浮著，绚丽得犹如梦幻。

　　“漂亮吗？”从後面环抱，夜低头在易天羽的耳边低声问道。

　　“嗯，很漂亮，”不仅仅是漂亮，因为这样的美丽是和身边人一同分享而更多了份幸福的感动，那种流遍身体的温暖，还有眼前灿烂夺目的天空。

　　“这也是约定哦，”夜不自觉地收紧了双手，“让星辰和太阳并存的天空，”重遇就像是一把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让曾经模糊的话语犹再一次清晰起来，点点滴滴地汇聚成河。

　　“呃？约定…麽……”有些讶异，因为脑海中除了关於银坠的那丝模糊，什麽也搜寻不到，到底在那个被他以往的过去里，他和夜之间曾经发生过什麽事？“夜，再告诉我一些关於以前的事情吧，只是我们的，”将身体部分的重量後移，靠在令他安心的怀抱里。

　　“唔……小时候的羽很粘人，就像现在这样，”微笑著面对易天羽不满的白眼，然後安慰性地在唇上落下一吻，“不过很可爱，总是奔跑著跟在我的身後，‘璟哥哥，璟哥哥’地叫个不停，让你那位真哥哥都开始吃我的醋，”只要想起那段过去，夜的表情就会变得异常温柔，就和易天羽曾经在梦里看见的那抹温柔一样。

　　转过身，易天羽回抱夜，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前，“璟哥哥……”

　　那一声熟悉的叫唤，让夜的心底莫名地涌起一阵感动，但却还是纠正道，“是夜哦，傻瓜！”比起於璟，他还是喜欢现在的名字，现在才是他所能够拥有的，“过去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因为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一起去创造。”

　　“嗯！”用力地点头，如果说於璟所代表的是一段夜永远也不想要去回忆的过去，那麽就让它被彻底埋葬吧，只要夜还是那个夜就够了。

　　“那麽两位要共同创造回忆的人，要不要来照张相片留念啊？”莫菲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摇晃著手中的相机站在入口处。

　　“难道你不知道打扰别人幸福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吗？”夜有些不满地瞪著在那看戏的人。

　　“哎呀，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人家可是特意给你送这个来的哦，”莫菲走进花园，也把方才停在身後的手推车拉了进来，上面放著一个缀满鲜奶油玫瑰花的蛋糕。

　　“怎麽那麽女人啊？”不但没有道谢，夜还挑剔著蛋糕的造型，“你就不能换点别的？”

　　“臭小子，”出其不意地伸手打了一下夜的头壳，莫菲装出生气的样子，“人家给你免费提供场地蛋糕，你别给我挑三拣四的！”

　　“这是……”易天羽讶异地看著那个蛋糕，又看了看夜和莫菲，“今天是夜的生日吗？”这里只有三个人，不是自己，也不是莫菲，那就是只能是夜了。

　　“没错，今天就是这恶魔的诞生日，世界的受难日！”张开双臂，莫菲极尽夸张之能演绎著。

　　“你给我少说两句，”夜觉得有些头痛，如果是不因为玫瑰园的关系他才不要到这里来，“快回去陪你的亲亲老公去！”像赶小狗一样把莫菲朝门口哄。

　　“我又没说要妨碍你们，用得著这样嘛，小气鬼！”撇了撇嘴，莫菲扭头朝易天羽做了一个鬼脸，“我不介意你把夜就地推倒哦！”

　　“你给我闭嘴！”如果不是看在这里是对方的地盘份上，他绝对一脚把他踹出去。

　　“呵呵，”看著打打闹闹的两人，站在旁边的易天羽差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等夜料理完莫菲，转过身一脸无奈地走过来的时候才稍微收敛，“生日快乐，夜！”

　　“谢谢，”俯身，印上那片诱人的唇，卷起主动探过来的小舌又是一番纠纠缠缠。

　　“为什麽不告诉我呢？”因为方才的吻而还在喘气的易天羽小小地抱怨著，“我都没有准备礼物。”很想要送点什麽给夜，就像银坠那样有著特别意义的东西。

　　“傻瓜，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啊！”虽然这种八点档的言情对白很俗，可是却是他最真实的心情。其实，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这样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