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剖利害云华劝子 避人祸杨戬离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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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华在此呆了半月有余，每日与纯狐形影不离，倒叫杨戬吃了一通飞醋。
“娘，你不管我爹了？”
云华正与纯狐在枫栖亭闲坐，听了这话笑道：“你爹和你妹有你师尊照看呢，我愁什么？得了得了，我明天就走。别人家都是儿媳妇巴不得婆婆快滚蛋，你倒好，做儿子的先撵我了。”
杨戬也觉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摆弄扇子：“谁家婆婆天天黏着儿媳妇不放啊。”
纯狐见他两人似是有话要说，起身回花澜殿，去给云华收拾次日要带的衣服，给杨天佑和月莲的点心礼物了。
杨戬询问云华：“娘，你这次回去，要不要把那小兔崽子一并带走？”
云华一扭头：“老娘再也不给玉帝养儿子了。”
“呃……”
云华一脸郑重地拍着儿子肩膀：“儿啊，你将来也要当爹的，为人父母并不是天生就能做好，相反，做父母是门极为高深的学问。你和纯狐养孩子根本没经验，不如先拿玉帝儿子练练手，养好了是你的功劳，玉帝得重礼谢你，养歪了将来丢回去祸害玉帝，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杨戬：“……”
“我说的不对吗？”
“娘，我和纯狐的事怎么办？”
“你觉得呢？”
“如今纯狐虽然在这里称夫人，然而实际上还是侍女，我不娶她她受委屈，我娶了她，由低升高，恐怕她还是要受委屈。”
“你想为她谋身份？”
“儿子想……”
“你想公开她的帝女身份，”云华打断了他的话，“儿子，纯狐之所以能好好地在这里生活，是因为三界至今不知道帝喾的女儿流落何方。你现在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吗？没有！你现在能很好地保护住你自己，但如果涉及到古神与血脉之争，你现在对上这些人胜算很小。所以，我只能偷偷的来看你，纯狐也只能以侍女的身份出现在三界面前。一旦身份泄露，现在的你保不住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杨戬难过地低下了头。
“爱情必须要有责任和能力作保障才能长久。我很高兴我的儿子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但并不是任何情况下的公开都是最好的爱。”
“娘，纯狐从没说过，可我知道她有多在意这个。我不能给她光明正大的爱，这是我的无能。”
“你因为爱她所以希望能尽你所有给她。那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为了和你平安顺利地在一起而做长远打算？”云华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纯狐自己也不打算现在公开身份，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还有仇要报。”
杨戬愕然抬头：“她要怎么做？”
云华定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呢？儿子，你应该多了解一下你爱的女人心里在想什么，要的是什么。也许你会发现，你们一直以来都是志同道合的。而你的很多烦恼，都是不必要的。”
杨戬想起上次同她去看帝喾的转世，她似乎确实有什么打算。只是自己觉得各人都有隐私，并没有问她。看来母亲这半个月倒是对她了解比自己还多，既然她肯说，晚上便去问她好了。
“还有，对玉帝不要只用对待白痴的态度对他，要知道白痴有时候也是很有使用价值的。与其便宜别人不如自己拿了。”
“啊？”
时光荏苒，杨戬还是像以前那样，偶尔溜回昆仑山，看看父母和妹妹。在他那亲弟弟三岁的时候，李冰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李冰到了昆仑山后就知道了云华是神仙，因此如同第一世那样，没有留下孩子。他在山中同云华生活了几十年，养大了月莲，看着她因为有慧根而开始修仙，平静地接受自己白发苍苍而妻女依然年轻的事实。直到最后生命结束，被杨戬亲自送到地府看他轮回。李冰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杨天佑，云华和杨戬也没有告诉他这些。
云华和杨戬都没有试图强行要他修道，好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云华是怕他成了仙，从此也要面临各种本不该临到他头上的残杀，还不如就这样缘来情深缘尽放人。于己于他都是好结局。
杨戬则是觉得父母之间一直有些不可调和的观念矛盾。凡人寿命不过几十年，父亲又性情平和宽容，即便有什么摩擦争执，一来父亲首先让步，二来母亲深觉这幸福得来不易，也不愿为这些事伤了感情，所以一直都很恩爱。可如果几百年，几千年呢？
杨戬拿着自己的感情生活作对比，自认为他和纯狐的共同点已经不少了，相似的家庭背景，都有父母遭难自己逃亡的经历，为人处事上也有共通之处，然而两人仍然有不少争吵。
杨戬处事偏向冷硬，看不惯谁可以直接动手，纯狐却喜欢笑吟吟地下软刀子，语气温和，手段狠辣，叫人只求速死。杨戬觉得纯狐的办法太慢，也太不解气，纯狐却觉得杨戬做事不顾后果不去寻找最佳方案。
杨戬喜欢一大群人聚在家中会餐，纯狐因为早年的经历，极为厌恶此事。
杨戬觉得妹妹要求什么都是应该的，纯狐却认为一旦成家，兄弟姐妹之间也要有个度。
家务上两人观念更是不同。风致里里外外都是纯狐打理，杨戬是个甩手掌柜，不知疾苦。所以杨戬总劝纯狐，对待管事掌柜时态度和气一点，见到穷苦人叫花子给一点钱。
纯狐只觉得杨戬简直不食烟火，她想不明白，明明逃过难，游历过人间，还跑到一线去治过水，杨戬为何还是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些人，他根本不知道底下人偷奸耍滑的手段，也不知道即便吏治清明，没有瘟疫灾荒，有些人也只会懒惰在家，叫嚷苍天不公使他不能富裕。
幸运的是两人都深知对方，都在约束自己。
杨戬将草头神安排在南苑，南苑有道路可以直通大门，能与他和纯狐的日常起居之处完全隔开。梅山兄弟常年在二王庙，有什么事差遣逆天鹰来回传递消息，杨戬要兄弟相聚就去二王庙，或者南苑。
纯狐将月莲视作闺中好友，两人玩在一处，相处下来发现远比当作小姑子要更容易处得来。日常事务，谁负责的事情谁自己处理，共同的事情两人选择最大利益的方案。
至于家务事的分歧，纯狐懒得说教，干脆利落地激了杨戬一次，让他自封了法力，易容成逃难来此的穷小子，丢到自家产业门口求收留去了。
至于他会遇见掌柜做假账拿二分利封了伙计们的口然后向主家哭穷，还是会在酒楼大厅上菜时遇见站在门口敲着破碗唱数来宝不给够银子就是不肯走的叫花子，在自己掏钱导致一个月白干，不掏钱影响生意被掌柜扣光工钱之间犹豫，顺便被来往客人喝骂一通，或者在领到工钱的当天遇上个一脸菜色可怜巴巴但 “颇有风骨气节”的落难者，一时好心帮忙，等到回家才发现被偷光了身上所有银钱从而一个月只能喝粥度日，没有法力抗不住饿还得干重活，还要忍受从掌柜到伙计的嘲笑，那就不是纯狐要操心的了。
“既然再怎么遭罪的王子还是王子，那就只有让你真正当一回穷小子试试咯。”纯狐当年是这么对他说的。
杨戬按照当日自己夸口的，在外足足挣扎了三年。
如今再回想起这段经历来，杨戬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深深觉得，纯狐这办法，效果显著得堪称三界教育史上的经典。对此纯狐嘿嘿一笑：“老娘还没让你去做个孀居带孩的小寡妇试试呢。”
这些年杨戬对感情的认识更为深刻，早已意识到光靠一时的热恋根本无法长久，再深的爱也经不起琐碎的消磨。那么，父母的爱呢？
杨戬旁观者清，母亲在感情上是有些任性的，不管谁对谁错，每次都是父亲先低头。早晚有一天，容忍会磨去爱恋，由于观念和生活的不同带来的矛盾隐患，会在各种看起来不值得动怒的琐碎小事中爆发出来，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杨戬想，大概父亲也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他不肯修行，他不参与母亲全部的人生。这样反而能让这一段爱情有个平静幸福的结局。
父母的事情平安了结，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小皇子再也藏不住了。
杨戬没给他取大名，因他自从知道了这些旧事，便起了心，要除了元老院这一祸害，断了盘古耳目，再将弟弟好好地还给娘娘，让娘娘为他取名。八公主来过几次消息，称娘娘再失幼子，性情已经变得有些刻薄了。字里行间颇有责怪杨戬之意。
杨戬却知道，八公主聪慧有余城府不足，若是告诉了她，只怕此事难以保密。还不如任由她误会着，总归将来会真相大白，也不急于一时。
“哥哥，你今天还没抱我。”穿得圆滚滚的小东西，走路还不甚稳当，摇摇晃晃地，扑倒在杨戬怀里。
杨戬看着软软嫩嫩的弟弟，只觉得心都要化了，搂过来抱在怀中，拿额头蹭他：“糖糖乖，哥哥抱你。”杨戬心疼他生而遭难，取了这么个名字，只盼他从此苦尽甘来，日子如蜜糖一般。
“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呀？”糖糖从出生起就闷在花澜殿与安乐院中，每次往来两处，也都是走密道，连外景都难见到，除了杨戬与纯狐二人，再没见过第三个，早憋坏了。
杨戬也心急，只是猛然间一个孩子冒出来，不好说清来历。若说他外头捡的，总要有个亲生父母，生死簿上也要查得到。这又不是当年治水之时，人间乱成一团，地府鬼魂往来无数，好做手脚。纯狐倒是因为养出了感情，早早表示了愿意假充其母，先护着这孩子长大再说。杨戬却否了这个提议。
一来杨戬有些痴念头，总想着无论做神做妖，要与纯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他二人关系并未宣告三界，只在家中有近侍知道，纯狐又顶着个王宫女官的职称，也还好糊弄。但真正挑明了，正式成婚，杨戬却不希望她以宫女身份嫁他。往来应酬，各府各家夫人交际，她必定受委屈。这样的“王妃”，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以总理女官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来得硬气。
二来外界皆知杨戬与玉帝的甥舅关系，对于要除灭天帝一脉的人来说，糖糖究竟是玉帝的儿子还是杨戬的儿子，并无太大区别。
杨戬闷想了几天，决定悄悄带着糖糖，前去西牛贺洲。
“你说你要带糖糖去哪儿？”
“西牛贺洲此时荒凉的很，元老院势力也还没伸到那里。我只说闭关了，十年八年不见人是很常见的，我去那里化个身，开山立派收徒弟，糖糖混在其中，我也好教导他本事。”
纯狐有些心动：“你这一说，我倒是也想去拜你为师了。”
杨戬笑道：“这里还得赖你操持，等到糖糖把我本事学到手了，我回来教你。”
纯狐不乐：“往日你说得好听，教我这样武功那样法术，我如今真想学了，你又不教我了。”
糖糖扑进纯狐怀里，软软地叫着：“嫂子，嫂子，你别难过。等我把哥哥的本事都学了来，我教你。”
纯狐扑哧笑了，揉揉糖糖的头：“还是我们糖糖会心疼人。”
杨戬只觉从母亲到弟弟都跟情敌一般，各个要抢他媳妇。忙伸手捞过糖糖：“你不要总是粘着你嫂子。”
糖糖也不哭闹，乖巧地点点头：“哦，那我粘着哥哥。”
两人都笑，纯狐打趣他：“不着急，马上你就只能粘着你哥哥了。”
事不宜迟，纯狐当日便为他们收拾行李，四季衣服，这回专门备下的都是道门修行服饰，常服却不多。另有哥俩平日常用的各类物件，杨戬惯用的书房文具，糖糖素日爱玩的玩具收拾了几箱子。杨戬抖开百宝囊，将这些尽装了。
次日一早，纯狐又亲自下厨，做了糖糖爱吃的各色点心，杨戬做了八冷八热十六个碟子，八宝迎春、凤穿牡丹两道汤品，三人简单吃了，权当践行。
临走时糖糖抱着纯狐的脖子哭，纯狐也觉伤感，哄他说：“你哥哥要教你的本事，发挥起来，容易惊动人，所以带你去荒凉之地。你快快学会了本事，不用再害怕那些要追杀你的人，就能和你哥哥一样，正大光明地游遍四海了。”
糖糖抽抽小鼻子，应下了。
纯狐又嘱咐杨戬：“别光顾着看山看水，糖糖呆得很，吃起东西来不知饥饱，你看着点，别饿着了他也别撑着他。”
糖糖扭着身子不依：“嫂子，我又不是傻子。”
纯狐拍了他屁股一巴掌：“那你可千万别贪嘴啊。”
“记下啦。”
哥俩别了纯狐，杨戬背着糖糖，使个纵地术，一路往西牛贺洲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剖利害云华劝子 避人祸杨戬离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