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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山河踏破散如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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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问不是小气的人,她是觉得姜成蝶可怜才多了句嘴,不想他拿这个戏谑她。重回食案前坐下,自顾自地吃着。
她不做声,换他追上去问:“这碗汤不是你盛给我的吗?你怎么自己喝了?”
“贫妾是个多事之人,君上只当贫妾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做过。”
倔强的脾气一上来,他也拿她没办法。他们都是执拗的人,谁向谁妥协只看谁不那么固执。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没必要一定坚持。
“你可吃饱了?”
她还在生气,不愿意搭话。他倒是无所谓她愿不愿意理他,自言自语道:“要是吃饱了,该轮到我吃了。”
碗筷又不只一副,为什么还要轮流吃饭?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突感一阵天旋地转。
“你这是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打横抱起她,边朝内室走边严肃地说:“你要是再敢动一下,刚才的事情只当你没说过我没听过。”
“你答应让他们兄妹见面?”她高兴地问,双手很配合地环住他的脖颈。
这一举动倒让他颇为无奈,剑眉一紧:“没看出来,你竟是个势利之徒。倘若是为自己图谋些什么也就罢了,净想着旁人那些个没用的事情。”
她反倒笑了,头靠在他的肩上:“现在的一切都很好,我,无所求。”
“傻瓜。”重重的一声叹息过后,他又道,“你不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只好让公子恪为你出谋划策了。”
“你要为我谋划什么?”她不解。
他把她放在床上,栖身上来,凑到她耳边,声音充满了蛊惑:“我们的孩子……”
他要他们自己的孩子,他要早一日把她送上国母之位,他要选择他希望看到的!
姜成蝶万万没有想到,经上次一别,再见自己的哥哥竟然是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韩采亲自把她领到姜长缨的牢房门前,打开牢门,请姜成蝶进去。
姜成蝶望着折磨得有些病态的背影,一声哥哥还没有叫出口,已经是泪眼婆娑。
姜长缨面墙盘膝而坐,听到铁链发出生冷刺耳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了过来。他呆了半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蝶?”
“哥哥!”姜成蝶奔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终于把沉郁很久的情绪彻底发泄出来。
“你怎么来了?”
“我向君上求情……”
“哼。”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看来他苏显恪还不是个完全不顾旧情的人。”
姜成蝶哭着摇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苏显恪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根本不念往日的夫妻情面。接她入宫又如何?还不是把她远远支到清泠殿,老死宫中。
“怎么?他还是对你不好?”话才出口,他立刻明白过来,“白国和盈国战争不断,他怎么会对你好呢?成蝶,当初把你嫁到盈国,不只是为了成全你对他的痴情。我要你留意他和盈君的一举一动,可你说不想让他有被背叛的感觉,我随你。但你至少也要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白国在你身上才能看到希望!”
把两国的邦交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这就是“和亲”。
“可是,我尽力了。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就是挽留不住他,更别说是他的心。”姜成蝶的双眼晦暗无神,几近绝望,“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
这一句话,激怒了姜长缨。“这么说,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文絮稳坐君夫人的位子?你究竟是不是我白国的女儿!”
姜成蝶跌坐在地,声泪俱下:“我只求他不那么讨厌我……”
她可以认命,但姜长缨不肯!即便要他死在盈国,白国也要存在下去!现如今,他只有把仅存的一线希望寄托在姜成蝶身上。
他用力扶起她,双手掐在她的肩上。她被他弄得生疼,皱紧了眉头看着自己的哥哥。
“成蝶别哭,听我说。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和文絮争夺国母之位。”
姜成蝶听了,一味摇头。
“我知道你觉得它太难,就算得不到权得不到人,哪怕是他的怜悯也好。再加上白国割让的七座城池,一定能缓和两国剑拔弩张的局面。另一条路就是求他放你回国,扶植你的侄子姜凌,有朝一日兴兵对峙苏显恪。”
两条路,选哪一个?
得到他?得不到。和他成为敌人?做不到。
“我说的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姜长缨仰面一叹,“没想到我姜长缨桀骜一生,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这盈国大牢我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白国的颜面都让我丢尽了。”
姜成蝶听不大懂:“哥哥是想到出去的办法了?”
姜长缨不言,把一封书信叫给她,让她转交给驻盈的白国使节。随后朝她摆手道:“你去吧,去吧!”
这时,韩采过来请出姜成蝶,粗笨的铁链重新缠在厚重的牢门上。韩采立刻回延政殿复命,并告知姜长缨留了信给白国使节,是否要拦下姜夫人,不让她出宫。
显恪与对弈的高荀默契地对视一眼,轻声说了两个字:“不必。”他倒要看看,姜长缨是怎样安排自己身后事的。
“显恪,你究竟是怎样看待白国翁主的?”
姜成蝶按照哥哥的吩咐,去找白国的使者。使节一打开信,脸色大变,急声问国君情况,是不是交代了什么。
这时,姜成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五一十地把哥哥的话转述一遍之后,盈宫来人向白国使者转达,白国国君,姜长缨在狱中自杀身亡。即刻将其尸身押送回国。
姜成蝶说什么都不肯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抓着盈宫侍卫,要他再说一遍。
就这样,一国之君,以战俘的身份走完了人生最后的一段路。桀骜如白君,自断性命,于他是最好的结局。只是白国未来的命运,他永远不会知道。
姜成蝶听到白君的死讯晕了过去,被几个宫人抬回清泠殿。桃琐见状哭啼不止,既是为了苦命的姜成蝶又是为白国坎坷的将来。
“君上驾到——”
韩采一声高喊,桃琐一愣,胡乱抹了眼泪出来迎驾。
显恪绕过跪在脚下的桃琐,进了寝殿。随后韩采拉着桃琐退了下去,桃琐仓促回头看了眼映在纱窗上的影子。翁主就此因祸得福也说不定,她这样想。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姜成蝶缓缓地睁开眼睛,寝殿通明的灯火让干涩的眼睛更加难受,一滴泪不经意地划了下来。她翻了个身,想叫桃琐,声音却卡在喉咙。
显恪背对着她立在床头,也不转身看她,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