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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对峙君前阴谋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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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阴沉,文絮入宫时空中飘起了寒冷的冬雨。她拢了拢身上的妃色披风仰头看了看沉郁的天,原来南方的深冬,虽然比不上北国的瑟瑟寒风,但是也有阴风阵阵。庄江打着伞出现在她身后,不忍催促:“公主,请到宣华殿等候。”
宣华殿内灯火通明,殿门紧闭将外面的灰暗阻隔在外。
文絮跪在大殿中央,轻抬眼帘看那倚靠在宽大座椅上的盈侯。从华林苑围猎至今不过半月,盈侯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双眼睛还是澄明有神。可今日再看他,双眼死寂,满头银发未束,了无生气地散在黑衣之上,枯瘦的躯体套在肥大的便服里,显得格外空荡。
前些日子,听显恺说盈侯身上不大好,原来是重病缠身,所以才像现在这样形如枯槁。
“父亲中风初愈,要多喝些参汤补补才是。”苏仙音端着金盘,上面放着一只银碗,从侧殿慢悠悠地走到盈侯身边。
进殿时文絮还在想怎么会不见长翁主。果然,她还是出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她怎么可以不在!
盈侯无力地摆了摆手,又往椅子里缩了缩:“音儿,你来得正好,孤累了。你替孤来问话吧。”
苏仙音牵起红唇微笑,把金盘放在一侧的方形矮几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文絮:“君父身体要紧,儿臣领命就是了。不知道顺安公主交代到哪里了?”
交代?难道真把她当做犯人来审问了吗?
“说到围猎时我和七翁主在一起。”文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哦。”苏仙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七妹掉下山涧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很害怕,所以就躲到了西山。三弟和四弟在西山找到你,四弟天性单纯冲动,你就迷惑四弟让他包庇你。”
文絮全听明白了,苏仙音不愿就此作罢,下决心要置她于死地。想她死的除了白侯,还有苏仙音。想到这,她大概摸出了其中的线索——白侯和苏仙音是合谋!同时也理清了其中的脉络,只是不明白小七平安脱险为什么会“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苏仙音的这一番话是故意忽略和模糊了其中的经过。
她淡笑:“长翁主是叫我来听故事的么?”
“本翁主没空听你花言巧语!”苏仙音厉声斥责,“我且问你,七妹是意外还是被人谋害!”
文絮低垂眼帘,盯着冰冷的能映出她烟霞身影的地面:“如果是被人谋害,那么长翁主以为那个人会是谁呢?”她紧接着又道,“一定是文絮无疑吧?因为你的故事里,只有我和七翁主两个。”
“难道还有第三人?”
“没有第三人。”文絮平淡回答,苏仙音不认识东珠,她也不想把东珠牵扯进来。
“这么说,你是招认了!七妹是被你害的!”苏仙音转身对盈侯急声道,“君父,要问的已经问的很清楚了,该召的也都召了。剩下的就听候君父发落了。”
“你们都给我让开,我要见君父!”
“四公子,君上正在召见顺安公主……”
显恺和内官总领林忠的吵嚷声音传了进来,长翁主深远地望了低眸跪地的文絮:“四弟这么急躁,不知怒发冲冠是否为了红颜呢?”
文絮眨了眨眼睛,隐去了为门外显恺的担忧。他真是傻,何苦追到宫里来,苏仙音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绝不能把她怎样。
盈侯闻言,顿觉火气冲天。指着紧阖的两扇门,怒道:“把他给孤轰出去!在殿前大声喧哗成什么样子!”
苏仙音乖觉地应了声:“君父别急,儿臣这就吩咐下去。”
盈侯白花的眉头紧皱,怒意未消:“顺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文絮轻抬眼帘看那倚靠在宽大座椅上的盈侯。从华林苑围猎至今不过半月,盈侯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双眼睛还是澄明有神。可今日再看他,双眼死寂,满头银发未束,了无生气地散在黑衣之上,枯瘦的躯体套在肥大的便服里,显得格外空荡。
前些日子,听显恺说盈侯身上不大好,原来是重病缠身,所以才像现在这样形如枯槁。中风,一定是在听到小七“生死未卜”之后吧。既然盈侯开口问她,就说明他并不糊涂,他知道其中有疑点。
“文絮斗胆问长翁主,你说七翁主掉下山涧那么就是必死无疑为何不见尸首?反而是失踪不明生死呢?”
“我是在问你话,你居然审问起我来!”苏仙音收紧了目光,没有将被拆穿的愤怒,不慌不忙地缓缓道,“听你这么说是盼着七妹有事。”
文絮暗叹,苏仙音果真不是一般女子,如果换做是她的长姐文琬把疑点集中到她身上她早就恼羞成怒了。“那么,长翁主究竟是不是掉下山涧?”她又问。
“我不在事发当场,这件事顺安公主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伪装到底,是个成大事的女子。虽然是想要性命的敌人,但文絮看她不由得有几分钦佩:“长翁主的才智让文絮佩服。”
“这下顺安公主也没得狡辩了吧?”
文絮摇摇头:“我从来不曾狡辩。”见苏仙音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露出得意之色。一双杏子般的眼很是平静,“当晚,我不是躲在西山,而是困在西山!”
“困在西山?你如何证明?”苏仙音逼问,“不要妄想用三弟和四弟做证人,他们一个是你的丈夫,一个被你迷惑,当然对你言听计从!”
文絮清冷地笑了笑。苏显恪,会对她言听计从吗?他现在知道她在宣华殿受审吗?即使知道他又会怎样呢?还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为她做。
苏仙音的一步步紧逼,拆掉她所有的抵挡和防备,要的就是斩草除根。并且料定她不会说出姜长缨这个名字,因为这三个字,事关重大,甚至关系到同盟的两国是否会倒戈相向。她赌的就是文絮的“善”,一个可以牺牲终身,为了国家免受战乱的翁主或是公主,历朝历代总有那么几个。
但是像她这样被国人厌弃,依旧毫无怨言地做出牺牲,她更是不愿见到各国混战、民不聊生的局面。所以她宁死也不会挑起两国战争。而更重要的是,说出姜长缨的名字也没人会相信。
盈侯见她再没有什么可以辩驳,挥手示意把她先押入天牢听后发落。直到被拖出去的最后一刻,她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世子来宣华殿问安,远远望着文絮被拖了出去,问其左右才知君父下令把顺安公主压入天牢。黝黑的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打算,不动声色地一路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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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文絮来讲,大牢的阴冷肮脏的环境并不可怕,毕竟从前呆过一段时间。而且盈国的天牢比唐国的环境还要好一些,只是,从前有一个月作为期限,而这次却很可能有去无回。即便是搭上性命,谁会来救她?显恺么?她不想再去连累他。苏显恪吗?他被禁足自保都难何苦来救她。如果苏仙音达到了目的,小七就能回到盈宫了吧。看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小七十有八九是被她掳去了。无端卷入君主之位的争斗,她一直都是政治的牺牲品。
她被压在天牢尽头最僻静的独立一间牢房里,四周石壁没有窗子,牢门上的一个小洞勉强称作窗子,只有那里渗出一抹亮光来。一看就知道这里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而且隔音效果很好,双眼适应了幽暗的光线,蜷缩在牢笼一角,屈膝环抱着双腿还是不能驱散寒冷。
钢铁铸成的厚重地牢门被打开,她猜到苏仙音很快会跟过来,没有抬眼。
“貌似天仙的顺安公主居然被关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真是可惜。”来人一开口,她微微一怔。抬头就见到一顶紫金玉冠,接着迎上了轻佻的眼神,是世子苏显恒!
他望着铁笼里的文絮,脸上确实有或多或少的怜香惜玉,但是更多的是轻薄。世子好色嗜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几个看守并不十分害怕没有实权空有虚名的世子,但是世子背后的长翁主心狠手辣足以让他们闻风丧胆。世子在都城、盈宫横行霸道多时仪仗着长翁主的势力,所以见了世子他们不敢阻拦,知趣地退得远远的。
不见她反应,他在她跟前蹲下身来。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杏眼仿佛汪着水,眼尾的泪痣就像是遗矢在星河外的星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惹人怜爱,还有那轻抿的樱唇,让他忍不住想尝一尝。和她真正意义上的照面也就那么一次,可就那一次让他念念不忘,有时候他后悔当初撞进她怀里的时候为什么没抱住她,窈窕的腰肢,曼妙的身材,手感一定不错……
想着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凑近再凑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直到和绝美红颜不相符的冰冷嗓音响起,害他着实一惊:“天牢可不是世子该来的地方!”说完,不动声色地向后错了错。
世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地咳了咳,一本正经道:“公主有难我怎么能不来?如今三弟被禁足,四弟又不受君父待见被哄了出来。我再不帮你,谁还能帮你?”
闻言,看着他清冷一笑:“这么说,世子有能力和君上对抗?”
这丫头还真是不给他留颜面,明知道他对君父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心里不禁抱怨,表面上却耐心道:“我是没能力,但是长姐可以,没她办不了的事情只要她想。”
“这话倒是不错,长翁主想我今天死我就活不过明天。”
没想到这是长姐的主张,他有点怯了。不过,难得有机会和顺安公主这么亲近,而且还是两个人共处一室,他不会轻易知难而退。如果说他有上进心,那么必定是在追求姑娘这种事情上。他的追求手段若干年不变,那就是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
“是长姐的意思倒也没什么。”突然变得无畏起来,抬手拔掉她头上唯一一只发钗,她来不及躲避,及臀的青丝垂散开来。
任她防备、愤怒又厌恶地瞪着他,他都毫不在意地把缠着白芷香的发钗放在鼻端一嗅,无害地笑道:“只要公主愿意,大可摆脱了三公子妻室的身份来我府上。”
感觉不对,立刻直起身子,对着半开的牢门高声道:“堂堂一国世子居然想出这么下作的事!”
进来时牢门没关,虽然这里很偏僻但到底是做贼心虚,发钗扔在地上,反射性地上前一步堵住她的嘴,压低了声音:“你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既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为什么不从了本世子!不仅能活命还保你衣食无忧。”
用力打掉他的手:“你不过是长翁主的傀儡,想得美!”
他是躲在长姐的羽翼下,但是却不能忍受有人说他是“傀儡”!有朝一日,他登上君王宝座,他会让盈国乃至天下人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迟早有一天,他会拥有一切,而不是长姐给的!
“我是傀儡,你未必就是什么贞洁烈女!”
一声低吼,她知道她是真的惹恼了他。奋力地挣扎反抗,她都不是他的对手。冻僵的身子被他夹在石墙上,双手反扣,被迫扬起头迎上他凑过来的唇,唇边还挂着邪笑。浓眉之下那双狭长的眼睛露出一丝得逞后的狡黠。
她闭着眼睛偏头躲过,他趁机咬住她的耳廓,害她浑身颤抖起来。这一刻她说不清楚是寒冷还是害怕。
“啪!啪!啪!”击掌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里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