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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氤氲折华玲珑下 ...

  •   显恪独自一人撑伞走在大雨里,头顶雷声阵阵,一道闪电乍现,似白昼。
      就在这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清泠殿的小公子哭个不停,乳母和桃琐怎么哄都不凑效。姜成蝶被雷声雨声和哭声搅得心烦意乱。
      姜成蝶顺利坐上君夫人的位置,文絮又嫁给了萧绎。渐渐的,她再像从前那么关心珍惜苏陌。反正,显恪不会充实后宫,文絮也不会回来,不论有没有这个孩子,君夫人的位置她已经做得很稳很稳了。反正,他不会为了孩子多看她一眼,就连苏陌,他都没有正眼瞧过一次。
      面对姜成蝶的斥责,乳母桃琐和三四个宫婢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只听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她的喊声:“你们全是废物,连个孩子都哄不好!桃琐,你去找逾明要些止哭的药来!”
      桃琐面露难色,跪在地上迟迟不动,:“君夫人,小公子还太小,不适合用药,万一吃坏了身子怎么办?”
      “烦都烦死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去就去!”
      桃琐连连称是,慌张爬起去开门。却意外发现了站在门外的显恪。顿时,她吓得手足无措。正纠结着该不该通报一声,一个湿乎乎的东西就被塞进怀里。低头看了半晌怀里的雨伞,意识到了什么,决意通报的时候,他已经进了寝殿。
      “你就是这么照顾苏陌的?”他边说边走。
      难得见他一面,姜成蝶来不及喜形于色,就被他铁青的俊冷面孔吓到。声音微微颤抖:“拜,拜见君上。”
      他目不斜视地坐到床榻上,问:“把苏陌抱过来,孤瞧瞧。”
      这句话比他的出现还要让她受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求看苏陌。声音哭道沙哑的苏陌被乳母抱过来,他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尽管抱孩子的姿势并不标准,但在场的人无不嗔目结舌,目瞪口呆。苏陌不仅止了哭,还睁着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墨色的瞳孔里清澈地映出他的影子,足够惹人疼爱。
      这样一双精致的眉眼,让他想起了谁,不经意露出一抹浅笑。苏陌看到他的父亲在对他笑,他眨眨眼,咧开小嘴也笑了。
      乳母见了,立刻奉承起来:“瞧,小公子笑了。怪不得小公子怎么哄都不成,原来是想君上了。”
      他微微抬眼,瞟向身子僵直的姜成蝶,冷冷道:“盈宫里有个惯例,凡是得不到国君关心的公子翁主,宫人就会对其怠慢。”
      此话一出,跪着的人连忙磕头求饶,就连乳母也不例外。他恍若未见,接着冰冷的口气,道:“没想到,亲生母亲也和那些宫人一样。”
      起初姜成蝶缩着肩头,不敢抬头看他。听到这,说什么也要为自己申辩几句。可惜,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起身一手将身上的披风摘下,裹在苏陌身上,让他免受秋风吹冷雨打。
      “这几个月君夫人抚养小公子太过疲惫,孤暂且着他人替君夫人照看几天罢!”在众人的惊讶中,抱着苏陌执伞走进大雨里。
      除了雷声雨声,婴孩咿咿呀呀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垂眼,看到苏陌那幼小柔软的身体蜷缩在他的怀里,让他第一次有了初为人父的感觉。且听他隐约说了句:“你的眉眼怎么和她这么像?嗯?陌儿。”
      苏陌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咿咿呀呀地回应着他。
      如果不是有人壮着胆子私下禀告他,君夫人对小公子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他是不会再去清泠殿的。如果不去清泠殿,他便没有机会好好看看苏陌,也不会发现他与她的相似。如果苏陌不像她,他也不会把他抱回去,萌生亲自抚养的想法。

      苏陌被他带回延政殿抚养,固然巩固了一个父亲的形象,却颠覆了一国之君的形象。朝臣连连上书反对他的做法,力劝他把小公子送回给君夫人照顾。
      谁知,他又叛逆又任性。劝得越凶,他越要把有限的空闲时间放在苏陌身上。要是哪个人言辞激烈了,他干脆就不去上朝了,发话把一切朝政交给伯睿侯打理。而这正是伯睿侯希望看到的,终有一天,独揽大权架空显恪。

      这一天,逾明迎着瑟瑟的晨风来到延政殿。他不知道为什么显恪这么急着找他,等他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又什么都不说。
      突然,里间传出苏陌的哭声,他默默走过去抱起苏陌,拍着他的背低声哄着。照顾苏陌一段时间,薛采明白苏陌的哭声传达的意思,立刻去找乳母来。
      逾明跟进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臣以为君上应该把小公子抱回清泠殿抚养为好。一来,君上国事缠身无暇分心。二来,君夫人思子心切。”
      “国事?有伯睿侯监国,孤还有什么好缠身的。”苏陌被乳母抱走,他边往前殿走,边道,“如果她真的想陌儿,你还有机会来我这说她思子心切?”
      简单的两句话,把逾明噎得哑口无言。
      他突然止步,转身问:“你医术高明,可知如何鉴定这孩子是否是姜成蝶所生?”他回忆着说,“听说那天晚上姜成蝶来的时候,你也在场。”
      逾明想起当晚姜成蝶喂他吃了五石散,马上赔罪道:“此事,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不应该让君夫人擅自留……”
      “孤说过,此事与谁都无关。你只说当晚发现了什么。”
      “臣从君上用过的药碗和汤勺上发现了……五石散。”
      显恪示意他说下去。
      “五石散为名医张仲景所创,魏晋时期风靡一时。服用之后身体燥热、性情亢奋,只有靠寒食、喝温酒、裸袒或者行走出汗才能把药力散尽。民间误传一种说法,说它是催情的药。其实不然,它恰巧是治疗伤寒的良药。”
      显恪听出了什么,“接着说下去!”
      “臣用药惯于温和,且顾虑君上的箭伤,所以没有入药。这样一来,君上所食的五石散治愈了伤寒之症。”
      “照你说,她是给孤送‘药’来的?”
      逾明闷头道:“臣以为君上是因为和文夫人置气才……”
      “你的意思是?”
      “若非君上清醒行房,姜夫人不能受孕!君上下令不让再提此事,且有宫人亲眼所见床榻上的血迹,才断定君上和姜夫人……”
      显恪不再听下去,阻止他再说下去:“不用说了,孤明白了。”

      那天深夜,显恪的出现让姜成蝶很意外。“君上,陌儿已经被你抱走了,我这清泠殿还有什么值得你大驾光临的?”显然,她还因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纵然错在她。可那又怎样?他身上背负了她的太多幽怨情愁。
      冰冷俊逸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他渐渐向她靠近。两个人之间仅仅一步的距离,他低头,静静看着她。
      她不知所措,脸颊浮起红晕。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来自于他的压力,才让她有种窒息感。
      他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她颤颤惊惊地望向他的眼睛。听他道:“你怕孤?我们早已是夫妻,何怕只有?”
      想想也是,她慌忙掩饰,干笑两声:“君上取笑我了,就算是夫妻。女子的矜持却是与生俱来的。”
      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从她肩上滑下,背在身后。沉吟道:“想不到,能从你嘴里听到女子的矜持与生俱来这种话。”
      笑容顿收,她就知道,他来,除了恐吓威胁警告再没别的。姜成蝶啊!她暗自感叹,你究竟有多爱眼前的男人,才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和讽刺!她警觉地后退:“君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天,我一直按着你的要求老实本分地呆在这儿。”
      他沉默冷笑,茶色的瞳孔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打了个手势。
      紧接着,一个年迈的妇人站在显恪的身后。姜成蝶认得她,她是为君王挑选后宫储妃的宫婢。因为她入宫时间最长,所以大家都尊称她为苏姑姑。她和文絮入宫前就嫁给他,才没有经过严格的挑选和考核。
      “她?”她指着苏姑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尽管她没有被苏姑姑验过身,可宫里的人没有不认识她、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
      他要她验身?她自然是不从的,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是一国之母,君上这么做有辱国体!敢问,君上究竟有没有尊重过我?还是以为我的尊严可以随意践踏!”
      面对她的控诉,他不为所动。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语气:“孤从未不尊重过你,是你自己轻贱了自己。如果你没有欺骗过,你现在又在怕什么?”
      她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那天给她带来的屈辱。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怪他对她的冷漠?还是怪她太过爱他,以至于卑微至尘埃,不惜一切代价?
      “苏显恪!你不过是逼我承认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罢了!”含着泪,含不住痛心,吼道:“好!我承认,那晚我喂你吃了五石散,你却一直昏迷不醒。我想保住自己在盈宫的地位,不得不划破自己的手指,制造假象给你看。这下,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可以给我留一点点的尊严了吧!”
      他静静看着她歇斯底里地说着哭着,怒道:“如果你在乎自己的尊严,就不应该使心计耍手段。那孩子呢?苏陌是谁的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她的精神游离到崩溃的边缘。既然他们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不如就让他恨得再彻底一些!“我姜成蝶,连夫君都没有,哪儿来的孩子!”
      她边说边笑,脸颊还挂着大滴的眼泪。他自知问不出所以然,她不说必须有人替她说。“薛采!”
      薛采闻声入殿,不等他问,自行回禀:“禀君上,负责为夫人安胎的郭鸿嘉不在太医院。”
      郭鸿嘉倒是很有先见之明,他冷然一笑,下令悬赏通缉太医令郭鸿嘉。而后,鄙夷地瞟了姜成蝶一样,拂袖而去。
      桃琐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拽住他的袍袖,跪地哭着道:“求君上饶了夫人这次吧!夫人这么做是因为太在乎君上了,绝没有害人之心啊!君上!”
      他垂头看向她,质问:“如此说来,此事你是一清二楚。来人!把她带走叫廷尉府审问。至于姜成蝶……”在他找到足以堵住悠悠众口废君夫人的理由之前,此事不宜让更多人,尤其是那些老顽固知道。于是道,“暂时禁足清泠殿,不得与任何人接触,也不得任何人进出。”

      第二日,显恪仍未上朝,只命薛采带了一封废黜君夫人姜成蝶的诏书。君夫人的废立非同小可,苏启等三人一接到诏书就跑来延政殿找显恪要个废黜的理由,给国人一个交代。所谓给国人交代,不如说是威胁强迫他收回成命。
      而他,不问来人是谁,统统以扰乱朝纲的罪名,罢黜官职关进大牢。
      因为第一个被罢黜押入大牢的是伯睿侯的儿子苏启,显恪和伯睿侯的势力再次对峙起来。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是独裁专政昏庸!他对此,充耳不闻。他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导火索,他要把这一潭表面看是死水的水搅得风生水起,他要逼着伯睿侯出手。
      延政殿内
      他手捧着本书,一条腿弯曲,倚靠在榻上。把苏陌隔在里侧,不至于他乱动摔下来。
      苏陌平时很安静,不吵不闹。只是今天似乎有些耐不住寂寞,他好像忍受不了父亲在身边却不理会他。小腿儿一蹬一踹地翻过身来,匍匐着身子,勉强算作是爬到显恪的胸前。抬头,拱了拱碍事的书本。
      他这才意识到小家伙靠他这样近,垂眼冲着他笑笑。苏陌受到了鼓励,又向上爬了爬,抬手拍掉他手里的书,得意一笑。
      薛采在旁边瞧着,喜道:“君上看,小公子才六个月就会爬了!必定比别的孩子聪明。”
      他不懂,小孩子一般到几个月会爬,到什么时候又会走。高兴地把他抱起来,道:“陌儿快一点长大,长大了跟君父一起去把你母亲找回来。可好?”
      薛采看着这对父子的笑,又觉温馨又觉难过。文絮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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