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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情殇几叠不堪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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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成蝶离开延政殿的那个早晨,姜夫人重新得宠的消息不胫而走。之后的两个月,姜成蝶每夜坚持去延政殿或是送茶或是送宵夜,即便显恪对她不理不睬,她还是强迫自己呆上一个时辰才走。
而这两个月,文絮因显恪的城府而伤心,又听说显恪当夜临幸姜成蝶,更是抑郁沉闷。整天把自己圈在舞雪宫,精神萎靡。
“三嫂!”阳光明媚的秋日清晨,小七风风火火地跑来,推开文絮的房门。
东珠朝小七比划一个禁声的手势,退出寝殿才放心说话:“小翁主近来不吃不喝,只睁着眼睛躺着,这会刚睡下。”
“唉!”小七重重一声叹息,“都两个月了,三哥的病反反复复还不吃药不休息,逾明都拿他没办法。三嫂又成天闭门不出,更不见三哥。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了!”
“你是说君上的病还没好?”
“嗯!”小七重重地点头,“那晚从长信殿回去就病了,到现在都不转好!”
东珠忙问:“那该如何?”
“逾明开的方子三哥就是不吃,这不正想劝劝三嫂去瞧瞧,兴许三哥能有所好转呢!谁知……也罢,三嫂歇下了,回来看她吧!”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了。等东珠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宫门。
跑到宫门拐角处,小七和来人撞了个满怀。撞得自己昏头转向,还好被撞的人扶住了她。
“七翁主这么匆忙是要去哪里啊?”
闻声,小七足足愣了半刻,因为她听到了高荀的声音。
“高荀?你怎么来这儿了?”
高荀抬眼看了看身边高耸的舞雪宫的宫墙,口气略带无奈:“君上如此折磨自己还不是因为某人?坦白说,我是来游说的。”他把目光从高处转投到她身上,问:“七翁主呢?”
“我去看我三哥。他好些了么?”
高荀摇摇头。其实比风寒更麻烦的是箭伤复发,偏偏就是不服药。
“哦,哦。那我先走了!”小七见不到他的时候迫切地想他,一旦见到了,又害羞,恨不得马上离开。
“七翁主留步!”高荀突然道。
小七收住脚步,回身问他还有何事?低着头,等他一点点地走近自己。心里砰砰跳得厉害。
高荀张了张嘴,不知心里的话如何开口。于是掏出小七亲自写给显恪的求婚书,亲自递到她手上。
“缘分可遇不可求,王七翁冰雪聪明,迟早有一天会找到比高荀强十倍百倍之人。”
小七只一味地望着他,不发一言。等分辨出他眼中透着的笑毫无情爱悸动,这一刻,她已经完全明白了。
她把锦书胡乱揉成一团,揣在袖中,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你不用宽慰我,就是一时兴起写着玩的,不用当真。”
高荀眼中第一次没了笑意,忧心地看着她。明知不该这么直接地拒绝,可是如果不这样怎么让她死心?怎么让她了解他不是尽善尽美的仙人?怎么让她去接受她应该接受的人?
她被他盯得手足无措,说话没头没尾的:“那个,没别的事我走了。三嫂貌似心情不好,你是去见她吧?帮我劝劝她。”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越走越远、越走越快,然后跑了起来。无端慨叹:天下痴情女子,究竟有多少?他高荀何德何能,竟有幸遇上两个!
往事终成追忆,不想不念也罢!只是小七的举动让他更觉亏欠了她。
悄悄敛去淡愁,走进舞雪宫。
小七一口气跑出好远才停下,撑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即便她这么努力地吸气,还是不能把眼泪逼回去。泪珠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不久决堤似的流个不停。小心地从袖中摸出锦书,用手抚平自己团出的褶皱。
她想嫁给他,不是心血来潮,她是认真的!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这么认真地考虑过、忐忑不安地期待过一件事情。为什么爱他还要对他撒谎呢?她越想越觉得难过,越觉得委屈,索性背靠着墙大哭起来。
伊莲从西配殿出来,瞧见高荀,俯身行礼,道了声:“相国。”
此时高荀依旧是淡淡的笑含在眼中:“伊莲姑娘还是像从前一样叫我若尘,听着自在些。”而后指了指正前方的长信殿,“文夫人可在?”
“若尘先生是来当说客的?”伊莲不答,反问。
高荀也不答,只拱手道:“七翁主刚走,文夫人定然是在的。劳烦替我通报一声。”
“唉……”伊莲轻叹,“夫人和君上能有今天实属不易,看着他们如此,我们做奴婢的心里也不好受。望先生好好劝劝夫人吧!”
不是没有想过,文絮和慎远如此,如果单单是因为慎远宠幸了姜成蝶,那么就不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文絮了。很可能是她听说了自己在朝堂上的大一统言论。
文絮本就醒着,不想跟小七去见显恪,才装睡不起。这会儿高荀又来,一定是为了显恪,本不想见。但他如今为相,朝堂之事,他最清楚不过。当下,不想见也要见。
高荀进殿时,文絮正坐在绕梁古琴前,手抚蚕丝琴弦。
高荀拱手行礼:“臣高荀,见过文夫人。”
“从前的若尘仙人,如今也论君臣。真是变了……”文絮惨笑着低声道,“先生有话,请坐下说。”
“方才夫人说变了,不知是怎么个变法啊?”高荀笑问。
“或者他没变,只是我没有看清楚罢了。”眉间愁云笼罩,话语轻且沉重,“逾明骗我说文琬的失心疯无从医治,原来是他早有命令。他能收留文琬,我一直都很感激,没成想他却让医者没了仁心。我听说他攻打白国,目的在于一统天下。我以为他和我一样痛恨战乱,原来他和其他国君一样,为了一己私欲致天下万万人的性命于不顾!”
话到激动处,指尖一划,琴音一颤。
高荀没听逾明提起过文琬的病情,更不知道显恪会下这样的指令。即使先前他并不知情,也能明白显恪这么做,确实是用心良苦。只可惜,文絮不领情,还误解他。
“高荀本以为夫人有一颗玲珑心,却不想对慎远的误会这么深。”他故意说道。
她眉心微动,不信这其中还能有什么误会!“先生与他交情深远,自然处处维护。如果先生不能客观论事,还是请回吧!”
高荀无声一笑。看来这次需要他多费些口舌,替慎远把苦衷都说出来!
“敢问夫人,文琬翁主曾经待你如何?”
她默然,过去的事情不想再提。
“过去的夫人不想再论。也罢!夫人能放下,君上却不能放心。文琬翁主在失去母亲、丈夫、孩子三个亲人之后才疯掉的。她在清醒的最后一刻,心里一定是怨恨着夫人的!一个心怀怨恨的人,疯,未免不是她最好的结果。君上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同意你把文琬翁主留在身边,没有说过不代表他不担心。一旦她有朝一日想起从前的事情,谁会遭遇不测?唯夫人耳!”
其实,他说的这些她心里都明白。只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任由文琬这样疯癫下去。
“高荀知道夫人仁慈宽厚。对文琬翁主来讲,忘掉仇恨才是解脱啊!”
是啊!忘掉仇恨。如果当初听从母亲遗言,忘掉仇恨,不回宫想着复仇,就不会让唐国经历这么大的一次风浪。
正是因为历经了血雨腥风,才不愿再看人间的生灵涂炭。
“再说当今朝野形势,君上最大敌对是以伯睿侯为首的老贵族势力。即位以来,重用许多名仕皆为外臣,对此老臣极其不满。慎远不退不让,想借吞并白国之际来打压其势力。他这么做,既是为了盈国的将来,也是为了你。”
“我?”文絮冷笑,“我背负不起君上如此恩宠,更背负不起狐媚惑主的美名!”
高荀不疾不徐道:“其实,你比谁都清楚,他对你用心良苦。蚕丝弦,系姻缘,你不是也没有忘记么?”
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限的留恋,说出的话偏偏是字字剜心。
“若尘何时热衷于当说客?”显恪的声音突然响起,随后他迈进殿门,却没有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