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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贾侦探廷审醉金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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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二不服气,“昨儿我听说他在福运楼刚赢了二十两银子,我若不问他要,他这些钱一转眼又要输在赌桌上,到时候真得卖女儿了,他以前就卖过女儿,还是他家媳妇跪在地上千辛万苦的求,那人才没将孩子卖到窑子里去。”
“如此说,他并未将银子还你?”
“是的。”
张钊对张德道:“派人到陈田家仔细搜搜,看有没有银子,再到福运楼去问问是否属实。”然后问贾瑞,“先生有何见解?”
贾瑞对张钊道:“可否拿杆称和把尺子过来?”
张钊命衙役去拿了,贾瑞又对倪二道:“你且站起来。”
倪二见这人虽未着官服,但气度从容,连府尹都对他恭敬有加,便依言站了起来。贾瑞观察他周身,除了手上,别的地方皆没有血迹。
贾瑞问,“陈田的媳妇有孕在身,你可知道?”
“知道。”
“所以,那个石池里,是两尸三命,凶手不仅杀了陈田夫妇,还将他未出生的孩子也一同杀了。”说完紧紧盯着倪二,他的脸上有焦急,有不忍,但没有意外。
这时衙役已将称和尺子拿来,贾瑞让他们量量倪二,身高一米六五,体重一百五十斤。接着贾瑞又让衙役准备了个三十九斤重的东西,将其绑在倪二身上。然后从屋梁上垂下个绳索,绳索离地面约两米一。
他对倪二道:“跳起来够那个绳索,够到了就证明你不是凶手。”
倪二于是拼尽全力的跳起来,然而身上绷着三十九斤重的东西,任他使出吃奶的劲,也差了一大截。
终于累瘫到地上后,贾瑞对张钊道:“凶手不是倪二。”
张钊大惊,“何出此言?”
倪二也惊得要坐起,奈何刚才跳得太用力了,完全没力气,只得拿眼睛盯着贾瑞。
贾瑞道:“砸死死者的石头重一百八十九斤,拉动它的人必须超过一百八十九斤。倪二体重不足,必须在身上悬挂东西。而绳索离地面两米一,他必须跳起来才能够到绳索。”
张钊道:“他可以踩着石池沿,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上去。”
贾瑞推断道:“石池沿上皆溅满了血,没有可落脚的地方。地面上倒是有块没有溅上血,说明凶手便是站在那里拉动绳索,使石头不停的落下,将尸体砸碎的。若凶手是倪二,那么石头落下血溅起的时候,他是悬在空中的,地上都会溅上血迹。”
张钊又问,“那块没溅血的地方,也有可能是他用东西来垫脚的地方。”
贾瑞将方才在石池边所见的印记画下来,两个半圆形的东西。“我们在现场及附近没有找到这种形状的垫脚物,所以断定这是凶手的鞋尖。”
“可能被他扔到远处去了。”
贾瑞淡淡地瞥了他眼,张钊也觉得自己这问题太傻了,如果能扔到远处,他何必再跑回来自投罗网呢?附近也没什么可藏匿的地方,唯有那口井,赶紧补充,“也有可能扔到井里。”
贾瑞想想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倪二是凶手,他的身上必将溅满了血,现在他衣服干净,只有手上有血,可能是将衣服脱了,包着垫脚物扔到井里。”那孩子也有可能被扔到井里了。
张钊便吩咐衙役,“立即打捞井。”
这时到福运楼的衙役也回来了,说陈田昨晚确实赢了二十两,本来还要接着赌的,后来被大姐儿叫走了,说是他娘子快生了。他前脚才走,倪二也进来了,他已经喝得醉醺醺得了,听说陈田赢了钱,便说要银子去。
打发大姐儿叫陈田回去的,是邻居家的王五,他说:“我傍晚时从田间回来,见陈田媳妇歪倒在门前,三个女儿围着哭,我便将她扶进屋里,等陈田回来才离开。”
贾瑞问,“没有请接生婆?”
王五道:“嗨,又不像你们大户人家,生个孩子还要请四五个接生婆,贫民家哪有那么讲究?我们家婆娘哪个不是自己生的?孩子下来用剪刀将脐带一剪,揉到肚子里就包起来。”
又有人道:“她能在生孩子前歇息一两天就算有福喽,我生我们家狗蛋时,正在田间锄地,感觉到肚子痛,解了腰带,孩子就下来了。”
“陈家媳妇也就生大姐时让吴婶帮个忙,后两个都是自己生的。”
贾瑞听得有点目瞪口呆,对这些女子又是佩服又是怜惜。又问附近的居民,“你们都没有听到初生婴儿的哭声?”
“没有。”
胎盘已落,说明孩子确实出生了,没有哭声,难道一出世就死了?
贾瑞问,“陈田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妻子又是什么样的人?”
问到这邻里左右便唏嘘不已,“哎,赌博真是害死人啊!这陈田一家原本也是个老实人,在李员外家当长工,他家娘子帮人浆洗衣服,日子原本过得也还好,就一样不顺心,陈娘子连生三胎都是闺女。这不今年又怀上了,这胎若能得男,就皆大欢喜了,怎料陈田竟染上了赌赢,输光了所有的家当不算,甚至还要卖女儿。”说到此连连摇头。
“这陈娘子倒是贤惠能干,这一带有钱人家都找她浆洗衣服,见人也是三分笑,陈田娶了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既使后来陈田染上赌瘾,对他也没有分毫的嫌弃,夫妻关系也还好。”
“他们可有仇家?”
“陈娘子断不会有仇家的,以前也没见陈田和信结怨,近来常去赌场,那里三教九流皆有,有没有和人结仇倒是说不准。”
“死者还有什么亲属吗?”
“陈田是独子,父母早亡,陈娘子娘家不在本地,听说家里也只有位兄长,时常很少往来。”
这时下井打劳的衙役也上来的,将井里摸了个遍,除了两只破水桶什么也没有发现。十几个衙役将屋里翻个遍,连血池也没放过,但就是没找到孩子、血衣、垫脚石、和那二十两银子。
贾瑞愈发的不解,凶手杀陈田夫妇,难道是为了抢这个刚出生的婴儿?
卫若兰也提出自己的佐证,“从死者脖子上的伤口可以看出,凶手手法极稳、干净利落,是擅长使刀的,如此一来手上必然有茧。”说着让倪二伸出手,手指上并没有茧,又让捕快们伸出手,掌心中或多或少有刀柄磨成的茧。“而且众人皆知倪二号称醉金刚,长期醉酒,一个酒徒,就算他能拿起刀,手法不可能那么稳。”
张钊沉吟了片刻道:“二位推测是说得通,不过也只是推测,没有人证物证能。他是在犯罪现场被村民们抓住了,我若就这么放了他实在难以服众。”
贾瑞与卫若兰对视眼,这张钊的意思很明显,我不跟你们争凶手是不是倪二,但也不会直接放人让村民们向我要凶手,你们要是想救他,就自己找出凶手来吧。
“张大人说得是,那我便越俎代庖了。不知大人如何安置这三个孩子?”
这正是张钊头痛的地方,陈田并没有什么亲人,夫妻二人同时遇害,也不能放任这三个小孩儿不管。监狱里也不能放,总不至于带回家吧?
贾瑞想想道:“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安置他们,不知大人是否信得过在下。”
张钊巴不得他将这麻烦带走,连声道信得过信得过。于是他们三人分别抱着孩子离开了现场,贾瑞安抚贾芸道,“你且去劝倪二,让他安心待在牢里,让他仔细回想回想案发当晚的情况,以及陈田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贾芸去了,卫若兰看着怀里的孩子,“你要收留这三个孩子?”这顺手拣孩子的习惯,还真是……
贾瑞摇了摇头,“我照顾不了这么多,不过有个人可以。”
卫若兰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许宋氏?让她来照顾这些孩子是极好的。”当日追回许家财产时,许宋氏觉得钱财害人,不打算要,后来贾瑞对她说了番话,她才重新收下那些钱。现在想来贾瑞竟是做了这个打算。
小宋问,“关于案子,你有什么思路?”
贾瑞道:“现在疑点有二,凶手为什么要抱走婴儿?那二十两银子哪去了?”
卫若兰跟着他时间久了,也学会分析案情,“首先可以排除是仇杀,当晚三个孩子也在场,凶手如此残忍,若与他们有仇,不会放过三个孩子。”
小宋问,“会不会是情杀?孩子是凶手的?”
“以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死自己的情人?不太可能,不过也不能排除,得多派几个人,走访走访邻居,和陈田常去的赌场,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情。”
小宋便去了,两人抱着孩子来到许宅,这座房子十分宽敞,是皇帝赏赐给许宋氏的,与贾瑞住处隔着条街。
刚进门芷言和许庭便一溜烟儿的跑过来,“爹爹、干爹。”声音别提有多甜,抱着他的腿撒娇。贾瑞揉揉两人的头发,“想我了没有?”
“想。”
“乖。”
小芷言看着他怀里的孩子,眨眨眼,“爹爹,你这乱拣孩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贾瑞捏捏她的小脸儿,“要是改了哪里还有你呢。”
小芷言想想也是,“那还是别改吧。”
贾瑞禁不住笑起来,见到孩子们纯真的笑脸,再多的血腥,也不觉得可怕。希望有天也能看到陈大姐的笑脸。
此时许宋氏也来了,“这三个孩子是?”
贾瑞便将早上的事粗略的说了遍,听得许宋氏潸然泪下,见最小的咿咿呀呀地哭,“想是饿了,去蒸几个蛋来。”身后的丫环应声去了,她又对贾瑞道,“你便放心将他们放在这里,前儿刚卖了几个丫环,我瞧着心性儿脾气都不错,能够照顾好孩子。日后若再见着可怜的孩子,你只管送来。左右夫君留下的那些银子,我和庭儿也用不完,不如做做善事,也为庭儿积积阴德。”
贾瑞有些担忧地看着陈大姐儿,“这孩子看到父母惨死,受了惊吓,还需要你多费点心。不知这心里的阴影能否消除。如果能提供什么线索更好,不能的话也不要勉强她。”
“你放心。”
贾瑞点点头,又道:“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以财生财才是长久之法,也能帮助更多的人。姐姐若是信得过我,我举荐一人,帮你打点财产。”
许宋氏道:“我自是信得过,不知那人是谁?”
“这事儿我还需与她商量商量。”
又陪两个孩子玩闹了会儿,便到荣国府里来,姐妹们正聚在黛玉屋里说话,听他求见宝玉忙迎了出来,“瑞大哥你来得正好,方才还正说着你考完试还未替你庆祝,可巧你就来了。”
宝钗打趣道:“往日里说到科举,你总骂人家是碌蠹,如今怎么地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