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驿路长亭 ...

  •   第六章  驿路长亭

      蒲公子一见自己的“奸计得逞”,赶紧打蛇随棍上地剖白心意:

      “范兄不妨收此白玉,做个念想。永固此行虽然时间急迫,却不过是为友人仗义直言几句,做个消除误会的旁证!终南山路崎岖难行,永固定会在山下为迪乌寻个妥帖的地方,好好安置。即便真有凶险之时,也绝不会累及少主爱马。至于个中情由,只因此事涉及他人私隐,永固不便多言,诸位请多担待!”

      话已至此,范兹拉马只好做个顺水人情:“既然时间紧迫不若先用了午饭再行赶路。这里有些秦晋两地通用的大五铢钱,永固兄不妨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小的粗心大意,如此名贵的美玉还是交给三小姐保管更为妥当。至于我们这位精灵古怪的小姑娘什么时候舍得回来……哈哈……那可要看二位公子的造化了!”

      葛济一副活见鬼的呆相,怔愣不已地自糕点堆里抬起头来。范兹拉马的骤然慷慨已经让他深为不解,赖皮缠的毫不推辞照单全收更是让人惊掉下巴。按说平日玩闹之时,范兹拉马都是被他归作“无耻之徒”的个中翘楚,想不到短短几日,不但有窦浣恃宠妄为,夺人所爱在先。更有石阶上蹦出来的混账死皮赖脸连吃带拿在后!

      葛济恨恨得饮了一口压惊茶,强自安慰自己: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脸皮厚起来没有边!自己果然还是深居简出,见识太少。以后在长安生活,一定要时时警醒,事事小心才是!

      叮铃,叮铃,叮铃……

      一直悠然自得大快朵颐的蒲公子忽然神情肃穆的闻声而起。

      “三小姐久去未归,不如永固替少主去一探芳踪吧。”

      葛济这厢还未及出声反驳,赖皮缠早已脚底抹油,夺门而出!

      “呦!轻功倒是不错!”范兹拉马全然不以为意地抛了一枚五香蚕豆入口,也懒得理会葛济在旁的喋喋抱怨,只管自顾自地大吃起来。 

      “哎呀,你们怎么吃东西也不等人家嘛!”不知哪里跑回来的窦浣忽然连蹦带跳的窜到桌前。一声娇呼本已惹得众人纷纷侧目,再看佳人此刻这别具一格的生猛造型!连葛济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永固兄跑去哪里了?迪乌的事情你们商量妥当了没啊!”窦家小姐对众人的惊诧竟似浑然不觉,一边手脚勤便的把空置桌上的羊脂白玉收入怀中,一边芸豆糕、红枣糕、香酥脆、豌豆黄一样不落的递进嘴里。

      “兴许是债主来讨钱了吧!跑得跟贼一样快!”葛济本以为那铃铃轻响是窦浣在外边装神弄鬼,可是眼见二人一进一出,窦浣又是这番狼狈造型,也并不像存心戏弄于他。

      范兹拉马狐疑地看了片刻,还是放下碗筷,伸手摘掉了挂在窦浣头上的几根杂草:“三小姐这是喂马喂到流沙河去了?怎么头上顶着半斤草料,身上兜着半斤泥水就跑回来了?”

      窦浣高深莫测的转了转眼睛,一副神气活现的得意表情,竟似刚打了一场胜仗:

      “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就是带迪乌去后边河沟里打了个滚嘛!反正一会也要把这身胡服换下,脏了便脏了。倒是难为迪乌,竟要连续奔波两日之久。我先给他洗刷一番,既算践行,也算赔罪。”

      葛济闻言不禁心下一热,忍不住拿余光多瞟了窦浣几眼。

      这丫头平时吵闹疯张,实在是不怎么招他待见。只是偶然有那么几个时刻,又总让人没法彻头彻尾的心生嫌怨。此时这泥沙俱下的半边污衣,看在他眼里,竟有些率性而为的天真可爱。比起晨时鲜衣怒马扬长而去的那个娇蛮小姐,还是这个狼狈万分胡吃海塞的泥娃娃更让他心生欢喜。

      “小的有一事好奇,二公子出任秦州刺史不过是这几年的近事,三小姐既未到过天水又未到过长安,和永固兄又是如何相识?”难得蒲公子不在桌上,范兹拉马赶紧适时问出心中疑虑。

      “我二哥?”窦浣闻言不禁愕然一怔。她二哥窦滔窦连波,那可是她娘亲每天都要挂在嘴边的无上骄傲!若不是为了这个宝贝哥哥的大婚之事,谁能劳动她娘亲不远千里的自凉州西来!

      以她二哥的规行矩步,能知道跟人家姑娘求亲,简直已是一桩奇事!听范兹拉马这问话的意思,难不成,她那个无趣至极的好哥哥和这个落拓纨绔蒲永固,竟还有些别的牵扯?

      窦浣贼兮兮的舔了舔手指,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我二哥嘛!你知道的!架子又大!规矩又多!他们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我们的事情嘛,嘿嘿……”窦浣好不亲热的抱着范兹拉马的手臂摇了又摇、摇了又摇,“求你也千万别跟咱们家里多说!”

      范兹拉马被她缠磨地不怒反笑,“哦!还不能跟家里多说!那我该怎么跟大萨保解释啊?说迪乌自己去河沟里打了个滚,就被一个锦衣公子勾去了魂魄,颠颠地迈着小步跟人跑了?还是说少主瞧上了人家的玉佩,价值连城,爱不释手,索性把迪乌推出去抵数?”

      窦浣见他言语不善,赶紧见风使舵地伏低作小:“也不是一定要借迪乌啦!我是看他救人心切,处境可怜,想着兴许你们有侠义之心,才提议他来同你们商量。谈不成就算了嘛,我去帮你们回绝便是!”

      窦浣霍霍起身,要去寻人,却又被范兹拉马眼疾手快地按了回去。

      “谈不谈得成,可不是由我说了算!咱们少主既然有心成全,小的当然是借马赠钱、全权照办!”

      窦浣目瞪口呆地瞧了一眼葛济,随即反应过来这厮不过是在卖弄口舌,顺便替他的主子讨一份人情!

      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窦浣在她娘亲的棍棒教育下,早已把认错当成家常便饭。

      既然范兹拉马这么煞有介事的把前半段唱完了,她总不好不接下半段!

      窦浣识教识做的盈盈起身,尽量无视自己另半边脏兮兮湿漉漉的掉价衣裙,努力做出大家闺秀含羞带骚娇不自胜地风雅身段,莲步轻挪,敛襟微拜:“卿卿谢过少主周全!”

      葛济在这小半个月的路上,跟她吵吵嚷嚷已是十分习惯!突然见这疯丫头女鬼附身一般,向他嗲声嗲气的施礼道谢,当即吓得打了个寒颤!

      范兹拉马老怀大慰地一捋长须——惊觉自己根本就还没留胡子!赶紧匆忙变姿势为懊恼抚额,又引得大家齐齐发笑……

      窦浣窦卿卿!窦家马场的三小姐!凉王张氏的姨表亲!若是有了这姑娘的青眼,葛济在凉州的家业就算是安稳了一大半!

      “呦!窦姑娘这是喂马去了还是抓鱼去了啊?如何弄得这样狼狈!可是害得在下好找!”三人嬉闹间,永固兄终于翩翩归席。

      “马已备好!公子打算何时动身?”窦浣示意性的眨了眨眼睛,这一上午过得叠变丛生,心惊胆战。眼见胜利在望,得逃生天,她可不愿大家再多费唇舌,多说多错。

      好在永固兄一贯上道,当即借坡下驴,拜谢辞行。

      四人一番客套寒暄,一路送出驿馆大门。葛济终是不舍迪乌,忍不住上前又是扶头、又是抱颈,一副又惜又怜的惨痛神色。

      永固兄素来识情解趣,赶紧向窦浣递了个眼色,两个巧取豪夺的罪魁祸首悄步躲到路旁长亭,“窦姑娘真是好大的本事,才一会儿的功夫,您小人家是如何摆平了乞丐、摊贩、驿卒、迪乌,大胜而回的啊?”

      窦浣没好气得白了他一眼,“当然是银子、银子、还有银子!”

      原来这荒郊野外的一处驿馆,竟还分为前后两进。路边的驿亭、食肆、客舍、马厩用来招呼过往行旅,后间的一进小院,如版复刻,用来安置官家差役。

      驿卒们显然是不愿迪乌的声势浩大惹来客旅议论纷纷。索性大开方便之门,把喘着粗气的乞丐、等着银两的摊贩、麻着身子的迪乌通通锁进小院等候!

      也亏得驿卒的这点私心,才将将避过了葛济他们!

      “要说本事大嘛,那还是蒲公子深藏不露、更胜一筹!不知您与家兄有何渊源,又使了什么通天手段,才能在葛济的手上把他最爱的宝贝讨了过去?”

      窦浣与这位蒲公子因缘际会,陌路相逢,又多承人家仗义帮衬,本是满心感念敬惜!只是范兹拉马的一番问话,不禁让人脊背发凉。她对这位蒲公子的来路底细一无所知,而对方竟然能在仓促之间,轻松地解决了执拗意气的葛济和油滑老练的范兹拉马……窦浣实在心里没底!

      一见这姑娘对自己的称呼已然从“永固兄”变成了“蒲公子”,对方当下意领神会。

      “窦姑娘也不必心生疑虑!在下不过是狐假虎威,借三小姐的名号倚熟卖熟、虚张声势了一番!葛济少年意气,脸皮太薄,不忍开口直言相拒。范兄或许是觉得在下的白玉也还看得入眼,不像是个会抵赖的反复小人。”

      “至于连波兄,我们确有几面之缘。窦姑娘自凉州而来,骑着这么名贵的一匹快马,又有粟特商帮殷勤相伴。对于稍通点江湖风声的人,也都并不是什么难猜之事。时间所限,永固也不多做辩解!月中若是能在窦家堡再聚,永固必定言无不尽!”

      窦浣见其言辞恳切,合情合理,也并不好再多追问。左右宝马美玉价格相当,就算他真是一去不回,还可以拉着二哥出面做大旗!只要这厮不是对他们窦家马场、粟特商帮有什么不轨图谋就好!

      “在下刚才借故离席,写了一份手书。如若月中永固未能赴宴,劳姑娘把在下的玉佩和手信一齐转交乃兄,他自会替你来寻我算账!”

      窦浣双眉紧蹙,勉强接过。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喂!我说这位蒲公子!窦浣把你当朋友,兄台可千万莫害我!”

      长身而立的俊雅公子,闻言忽而俯身一笑:“窦姑娘这么标致的朋友,在下可当真是交定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