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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羝羊触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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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羝羊触藩
窦浣急于摆脱大叔纠缠,欢欣雀跃地随着锦衣公子退避一旁。
“承公子仗义相帮,小妹感激不尽。不知何处可为公子效力?”
二人虽然一唱一和的导演了一场好不热闹的混战闹剧,却尚未真正有过交谈。此时窦浣这样满脸期盼的瞪着大眼睛灼灼而视,弄得对方反倒有些尴尬!
“适才小妹被众丐所制,幸得侠士出手帮衬。但凡是力所能及之事,但凭公子吩咐差遣!”窦浣嘴上说的义气千秋,心理却有些隐隐不安!她刚才是为了摆脱丐帮纠缠,才病急乱投医地向这位公子贸然求助。
依她在凉州为非作歹的经验判断,这种衣饰华贵,还在大清早就只身赶路的俊雅公子,不是武功高强的少年游侠,就是游戏人间的一方纨绔!游侠嘛讲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然不会对她这个苦主置之不理!而纨绔嘛,又大半爱扮个心直口快、不惧是非的任侠款儿来指点江山,快意恩仇!
她趁着跟乞丐们左拉又扯打口舌官司的空档儿,传音入密,恳请相帮,自然是承诺了什么“必有重谢,甘为差遣"的套话!只是万没成想,这公子人情讨的也未免太过迅疾了一些吧!
“实不相瞒,在下有一挚友刻下正身处险境,祸在旦夕!永固无能,多方奔走非但未能替友人解困,反而累其更糟非议!此处距终南群山还有近三百余里……在下斗胆,想求借小姐这匹千里马一用!”
锦袍公子脸上阴晴不定的犹豫了半晌,终于狠下心来,直言所求。
“永固深知与小姐萍水相逢,如此重求,着实冒昧!但是人命关天,事急从权,永固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求姑娘万务成全!”这位永固兄言语间颇为激动的解下腰间佩玉、双手奉上。似乎是想以此作为迪乌的抵偿。
窦浣见他情词恳切,不禁恻然。但是一想到葛济黑云压顶的一张冷脸,也并不敢随便应承。
“公子急人之难,小妹敬服万分!但是关于这匹倒霉的马儿却是当真说来话长!能不能为公子出些力气,却要看这马真正主人的意思了!”窦浣自觉如此含糊了事未免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只好老老实实的把一早的经历和盘托出!
“……小妹学艺不精,打穴劫脉的手法也是瞎蒙乱撞的时灵时不灵。不怕永固兄笑话,直到此时此刻,也还不晓得能不能在葛济赶到驿馆之前,把迪乌的气脉理顺……不过范兹拉马倒是个好说话的人!永固兄不妨稍等片刻,即便葛济那个呆瓜不肯将迪乌相借,我也可以求娘亲另选两匹脚力快些的马,轮流着赶路的话,也不会比迪乌差!”窦浣深恐自己推三阻四的不够义薄云天,赶紧把自家亲娘供出來背书。
“不怕窦姑娘笑话,在下此时囊中羞涩、身无长物。即便忧心如焚也并无其他更为可行的办法!如此,一切也只好厚颜指望姑娘了!”
窦浣被这位仁兄一本正经、打躬作揖的模样逗得不禁嘤咛一笑。趁其呆头呆脑全无防备的空档,一个猴子捞月的快手,便把他拿在手里没送出又收不回的那枚玉佩攥在了手里。
“好啦好啦!咱们两个身无分文的落拓纨绔,就不要在这公子小姐的空撑场面闹虚礼了!先拿你的白玉镇在店里换些吃食,你去替我打发掉那些驿卒摊贩和乞丐,我去帮你治好那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 葛济他们赶到之前,咱们还得串一下口供!”
窦浣深感时间紧迫,火急火燎的拖着这位永固兄快步奔回前方驿馆。
“三小姐真是骑术了得啊!”窦浣一只脚刚踩进驿馆大门,就被葛济不阴不阳的一句话吓得默默退了出来。
“想不到三小姐年纪小小却骑术了得,劳您小人家在此久侯多时了,快进去喝杯清茶润润嗓子吧!。”范资拉马乐颠颠地自外面跑过来向窦浣拱手告罪,看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应该也是刚抵不久。
“实不相瞒,小的在驿馆里遍寻不获,正愁着该去哪里找您呢!这下好了!您二位先坐下聊聊,夫人和商队车马稍后便到。待小的把众人饮食,骡马草料都张罗停当再跟小姐一一细禀。”
范兹拉马转身欲去,难得窦浣和葛济竟然默契十足的齐齐开口把人叫住。
“我与你同去吧,迪乌也该口渴了。”葛济径直掠过窦浣,显然是不想跟她共处。
窦浣急得大眼睛乱转,放眼周遭,既见不到驿卒,也见不到众丐。听葛济这个言语间的敲打,迪乌的事情似是还没有穿帮。
“少主留步!关于迪乌,这位公子正有一事,特来相求!你们不妨先坐下聊聊,喂水添草的粗重活,本姑娘勉为其难代劳便是。”
窦浣返身退下门前台阶,牵着永固兄的袖角,径直掠过葛济身前。一本正经地把攥着的白玉,交到范兹拉马的手中:“轻重缓急,劳您权衡帮衬了!”
范兹拉马尚不及反应,窦浣早已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子。剩下一头雾水的三个挺拔少年,各怀心事地面面……面面……面面相觑了三个来回,终于忍不住一起哄然大笑。
窦浣在凉州惹是生非的故事范兹拉马也算听多了。只是能劳动这位大小姐一字一顿细心叮咛的,不知又是何方神圣。想起她刚才捏着自己手掌神色恳切的小模样,似乎话中另有深意……
手中的白玉细腻油滑、触手温润,似乎还残留着少女身上淡淡的甜香。范兹拉马不由凑近鼻尖深深一嗅。当下心头一阵激荡。
“小的范兹拉马,公子和窦姑娘似是旧识?”
不管是为了窦浣、葛济还是迪乌马,他可不能让这个石阶上蹦出来的蹊跷人物把这两个孩子骗了去!
“说来也巧,永固祖籍天水蒲氏,与窦姑娘也算是交浅言深。若要当真论起交情,倒是和连波兄更为相熟亲近些。”
“原来竟是二公子的挚友!小的真是失敬失敬!”范兹拉马率先举步把二人带到屋内,招呼好茶点,各自落座。
“永固兄难道也是为了二公子的婚事远道来贺?”
“听闻苏姑娘才情过人,确有一去扶风见证良缘的雅兴。可恨俗务缠身,尚须一趟奔波。若是月中可在窦家堡再聚,定邀范兄痛饮尽兴!”
范兹拉马举茶代酒,寒暄一番。心中狐疑已解大半。
“汉人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不知公子有何疑难?” 范兹拉马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白玉放回原主近前。明示诚意,暗是疑虑。
“龙困浅水,羝羊触藩,或许只有尊少主的这匹神驹可替在下解此急难!”
这位慢条斯理的永固兄可远比想象更为难缠。他既不肯明陈情由,又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恼人架势。明晃晃的一块羊脂白玉,转眼又被推到葛济面前。
“迪乌何处我还要请公子指教。不是窦浣又闯了什么祸事……要劳您在这替她遮掩吧!”葛济可全没理会二人话里暗含的机锋。窦浣打他马儿的主意已经让人火冒三丈,这个地缝里冒出来以熟卖熟的“永固兄”简直比窦浣还要“赖皮缠”。
蒲公子看着被推回原位的一块美玉,微不可察的一蹙眉头。葛济这个黄毛小子也不全如窦浣所言是个呆瓜,她倚重万分的范兹拉马更是一点也不好说话。
“三小姐的古怪精灵,二位想必领教得比在下透彻。永固身无长物,孑然一身,正仰仗三小姐周济吃喝,实在是不敢对她的小心思妄加揣测。小女孩嘛!秘密总是比较多一些!少主不妨静候佳人,说不定以后也能成就一段堪比连波兄'锦鲤传情'的风雅佳话呢!”
赖皮缠非但未因葛济的抢白难堪尴尬,反而一派轻松的出言打趣。这番连削带打的戏虐调侃,八风不动地就把烫手的话头和白玉一齐丢回了葛济面前。
葛济这个商帮少主空有一个响亮的名头,论到江湖伎俩、言辞机变又哪里是这二位的对手。未到弱冠的腼腆少年当即被揶揄得面红耳赤。此时坐在这里固然尴尬难耐,但若执意离席去找他的爱马迪乌,却又难免有私会窦浣“宝马传情”的恼人嫌疑。
葛济忿忿地左右扫视了两遍,由于实在是想不到该如何反驳赖皮缠的胡言乱语,只好习惯性的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通通推给好使唤的范兹拉马救场:
“'轻重缓急,劳您权衡',三小姐的事情,我可没兴趣参与!”
葛济避瘟神一样把玉佩往范兹拉马跟前一丢,赶紧撸胳膊挽袖子地抄起一块天酥饼,啧啧有味地大嚼起来。
范兹拉马被气得一个倒仰。一边甚是贴心的给葛济端茶递水,一边恨恨地替葛济拍着后背。那渐渐加重的手劲似乎是在咬牙切齿地诘问,“所以少爷您那宝贝迪乌倒底是借得还是借不得啊?”
葛济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势,专心致志地埋头灌茶。实在被范兹拉马捶吧地疼了,只好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地翻上个白眼。那幅委屈不甘、隐忍挣扎、撕心裂肺、万念俱灰的一系列表情,都被范兹拉马善解人意地总结成了同一句话:
“只要别来找我说话,随便你们爱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