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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清河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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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天空下,寂静的清河镇里,偶尔能听到犬吠声,但也会因为打扰到主人睡眠而被训斥,训斥后便蔫蔫的趴在自己门外。
街拐角处,扮相邋遢的老乞丐斜靠在墙边,他望着天,酒葫芦不时往嘴里倒酒,他也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反正一壶酒是已经被他喝的差不多了。天空上的薄雾仍未散去,他摇了摇没有半点酒水剩余的大红葫芦,无奈的将其栓挂在腰间,躺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要是不来这么一出,恐怕都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随后,老乞丐沉沉睡去,呼噜声几乎只是片刻之后便响起,随之而来是大半个清河镇的狗都吠叫起来。
“大黄,别叫!”有主人呵斥自家的狗。
“哎呀,娘,谁家打呼噜这么响啊,你快出去看看。”某个孩童被吵得睡不着而呼唤他娘。
“啊啊啊,明天还要上学,先生检查背诵,这睡不好明天可没精神,要被打手心的!”
“二毛,出去咬死打呼噜的人。”
大半个清河镇突然热闹起来,真是要感恩啊。
女人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子前,半夜里凉爽的风徐徐吹过,她静站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又小心翼翼的合上窗子,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重新上床,歇下。
第二天,天不亮就见许多清河镇的村民起来劳作,男人们嘴里骂骂咧咧的,脸色疲倦。女人们也打着哈欠去收拾家务,家门前的狗都蔫蔫的趴着不愿意动弹。他们被那不知道是谁的呼噜声吵了大半宿,稍微眯起眼睛就想睡觉。可是又不能打瞌睡,女人们倒也算了,男人们要是不去干活,那明天的饭钱哪里来呢?存起来的银钱可是有大作用的,哪里是给他们偷懒时拿出来做花销的呀。
几乎大半个清河镇的村民都在心中暗骂昨夜的呼噜大王,可是始作俑者没有半分收敛,歪七竖八的躺在那个街拐角,大红色的酒葫芦被扔在了一边,虽然呼噜声不及昨夜,但也是尖锐刺耳。
林清朗起的也很早,他神清气爽的站在自己门口笑眯眯的和过往的伙伴打招呼,疑惑他们的无精打采,不过这时候林清朗可顾不上询问他们,他们和他不同,他们有自己的家和妻儿,林清朗……好吧,还是他娘养着呢。
他娘是一大早就起来忙碌了,因为昨天他悄悄的把药汁倒在了墙角去喂蚂蚁,他娘不得不在凑出一副药来,幸好平时都有存余,只是现在他娘要和昨日一般在炉灶前盯着火候掐着时间投入药材。这不是,那种苦腥的味道慢慢从厨房弥漫出来了嘛,林清朗只能苦着脸呆坐在自家门前。
东海水晶宫深处,净室内,老龙王盘膝端在着一片黑暗里,一阵若有若无的睡意从心底弥漫开来,三百余年前,为了争夺当年无端端出现的一丝成仙机缘,他们三族的首领大打出手,真的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为了成仙,三位几乎是用了十二成的力,但结果谁都没有争抢到那缕机缘,却各自留下了道伤,他不得不使自己陷入沉睡,在深沉的昏迷中运转心法恢复己身,他自知另外那两位也好不到哪里去,故无所畏惧。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天地大变之后,竟然还能出半仙强者,且为数不少,可他的皇儿至今仍旧在原地踏步,这却是令他担忧的。老龙王忍不住哀叹一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里还夹带着些铠甲碰撞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大祭司和敖晔到了。
果不其然,门外先前的那名龙甲卫士兵恭敬的道,“我王,大祭司和敖晔侍卫长已经带到。”
“下去吧。”老龙王强压下内心涌上来的困境,强做中气十足样回答。
“是。”
大祭司冷眼望着那名龙甲卫的小青年,如今的他早已是无所畏惧,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在乎身外之事?他真的老的不能再老了,宽大的帽檐下,他的头顶上几乎没有一根头发,他的头发都在岁月的煎熬里慢慢失去了耐心,它们也等不及了,可是这个老头儿的生命力却这么顽强。黑袍遮住了他大半边的脸,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皮肤紧贴着骨头,眼眶深陷,嘴角边皱皱巴巴的,这真的不是皱纹了。他的脸上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黑色斑点,这些斑点他知道,是因为体内有许许多多的血液、器官先后死去所形成的,可是,老头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给他个痛快?他以为自己在十几年前就应该死了,可是等啊等,等到现在,就连他们的王都再一次苏醒了,可他,竟然还没有死去。
“大祭司,敖晔。”老龙王黯哑的声音隔着净室的大石门低沉的传来。
敖晔在第一时间单膝跪下,身上的盔甲发出清越的声响,她的声音浑然不似一女子,微微带了些沙哑,“我王。”
大祭司望了敖晔一眼,敖晔脸上的表情呆板,他不知是因为多年来的征战叫她麻木,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敖晔自己丢失了七情六欲化作了一傀儡。他也不愿意去多想,艰难的单膝跪下,声音仿佛猫叫又仿佛是被卡在喉咙里一般,“王。”
“大祭司,这些年来,身体可好?”净室里的老龙王关心的问道。
“这次来,也是为了禀告我王一声,老奴也不知道能否支撑到祭祖结束,若支撑不到,我王勿怪,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好了。若是能支撑到祭祖大典结束,还请我王恩准老奴返回中州,那毕竟是老奴出生的地方。”
净室里沉默了半响,良久,老龙王才道,“大祭司毕竟是我东海龙族的一员,本王早派人为你在我的墓殿旁建筑了寝宫,何苦来哉?”
闻言,大祭司伛偻的不似人形的身子用力抖了一下,就连跪在他边上表情麻木的敖晔脸上也短暂的闪过一丝讶异,这可是天大的恩德,龙族中王族一脉的墓殿都是在东海龙族的祖地,是所谓的葬龙所,除了王族死后能安葬在葬龙所,其余族民若非有天大的功劳,否则是决不允许尸身进入祖地。就连敖晔他们这些祖辈清白的的龙族都没有这一项殊荣,更遑论是大祭司这被捡回来的“野种”。大祭司虽然没有后嗣,但还有弟子,若是为了门下弟子着想,恐怕也会接受这恩赐。只是……
大祭司跪伏在地,宽大的长袍严严实实的将他包裹,他的身子真的很小,似乎所有的血肉都凝聚在一块了,那些高大的骨头也合并起来,如今的他,与当年高大威猛的大祭司真是天壤之别。“我王,老奴何德何能,还请允了老奴这唯一的心愿吧。”
“何苦来哉,何苦来哉?”老龙王连续说了两遍,他的语气里满是悲苦,随着老龙王的声音落下,海底山周围突然现出一片气旋,可仍旧是寂静,“罢了罢了,大祭司,随你吧。”
“谢我王恩准。”大祭司重重的磕头,敖晔看不见大祭司的表情,她不知道大祭司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来拒绝老龙王的天恩的,若是换做她,她会怎么选择?
她难得露出思索的神色,她为了改善家里的环境,为了弟弟妹妹,她一步一步从最底层开始拼搏,从最普通的甲卫开始,受尽了多少苦楚和白眼才能到如今的侍卫长?她几乎忘却了什么是累,因为累又怎么样?今天累了,她还是要把一天的任务做完,然后期待明天,可是她知道,明天依旧是辛苦的,是累的。但她不能停歇,千千万的甲卫盯着士兵这个位置,又有万个士兵盯着侍卫这个位置,又有数千个侍卫盯着大侍卫这个位置,百余个侍卫争夺一个侍卫长的位置,如果她不努力,凭什么改变家庭的环境?但是,数十年的征战,恐怕也换不到老龙王赐予大祭司的这种恩德吧?
她压下心底的那一点小心思,垂眸不语。
“罢了罢了,大祭司退下吧,好好歇息。”老龙王原本想询问一番祭祖大典的进程,可是如今却凭的多了些伤感,若是再问恐怕会耽误大事。
等听见大祭司的脚步走远,老龙王才压低声音道,“敖晔,此次唤你前来却是有一件事要吩咐。”
“全凭我王吩咐。”
“昨夜那道光柱可曾看见?”老龙王问。
“见到了。”
“便是这件事,若本王没有猜错,那道光柱乃天玑镜所发!”老龙王的声音有着莫名的蛊惑力,“天玑镜十八年前被月华盗走,此次,你不仅仅是要带回天玑镜,更要带回月华,”他顿了顿,“若月华执意不肯不会来,便让她永远留在那儿吧。”老龙王的声音很轻,但杀意四溢。
“是!”敖晔也没有询问的意思,做下属的,只需要做好吩咐下来的事情就好了!
等敖晔退下后,净室里的老龙王眸子又亮起了刺目的金光,金光仿若星辰一般耀眼。片刻后,老龙王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倦意,昏昏沉沉睡去。
水晶宫深处的海底山再一次陷入沉寂,山中从来不记年,这一睡又不知何时才能苏醒,等再次苏醒,恐怕物是人非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