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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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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今天就写《离骚》,写它在镜子中的文字。”胡四海非常有自信的说到。
镜子中的文字与正常的字体是左右颠倒的,若想要写出来,那是何等的难事啊,更何况还要写的好看,曲言从来不曾写过这样的字体啊。
曲言这下子终究是为难了,可是对方既然出了题,他就不能不应,这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是哪门子题目啊!”孙思抱怨着。
在场的其他人也被胡四海不按套路出牌的作风弄蒙了。
欧阳少恭笑着摇了摇头,这胡四海还真实滑的很,这题一出,曲言就是书法功底再好也会手足无措。而看胡四海的表现,在这方面定是有所研究的。
欧阳少恭招来了一边的侍者,让他给曲言带句话。
“怎么,曲兄不敢应吗?”胡四海得意扬扬的看着他。
“我……”曲言不知该如何应答。
这时他身边的凑过来一个侍者,俯在他耳边对他说了句话。
曲言眼前一亮,看着欧阳少恭的方向微笑着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对胡四海说:“当然可以。只是为了在场各位看的更清楚,不妨拿面镜子来,让各位看一看。”
胡四海只当是他想照着写,也不在意,他是不相信曲言这种从来没写过镜文字的人会写好这字的,于是就答应了:“可以。”
侍者抬过来了一面大镜子,将一幅挂在楼中收藏的颜体《离骚》的字放在了镜子前。
按照欧阳少恭对他说的话去做,曲言竟真的画出了一副颜体《离骚》,字迹清逸俊秀,与拿镜中的影响别无不同。虽然废了些时间,但是怎么说也没有太过不去。
只是同他相比,一边的胡四海就要出色的多。他看也不看那镜子中的镜像,埋头奋笔疾书,如同往常写字一样,丝毫无所停顿。手下写出来的字也是漂漂亮亮的柳体。
曲言那副字,也是一手好字,只是过程看下来,曲言的字更像是拓印到纸上的,难免有些死板,胡四海的字则自成一派,别具一格。与胡四海相比还是免不得落了下乘。
随后的一轮投票,赢得自然是胡四海。
胡四海搬回了一局,脸色变得好可不少,信心也像是重新回来了一样。曲言也没有太多失落。这第二局,胡四海虽然是有些投机取巧耍无赖的嫌疑,但是人家赢得光明正大,这是人家的本是。
最后一局定在下午,此时时近正午,总不能为了比赛连饭都不吃了不是。
席间,曲言举起酒杯像欧阳少恭致谢,道:“刚刚可真是多亏了欧阳先生,否则我真是要栽在那里了。”
“不必谢我,若是你没有那作画的功底,我也是不敢告诉你这个方法的。”欧阳少恭说道。
确实,如果当时写字的人换成李云生或者孙思,欧阳少恭是断然不会用这个方法的。‘画’字可不是谁都能行的来的,摆脱那种‘写’字的惯性思维何其困难。
楚天华好奇的问道:“欧阳同曲兄说了什么?”
“让我作画。”曲言笑道。
“作画?”楚天华不解。
“对,作画。”曲言肯定的又重复了一遍。
几人细细的想了想,恍然大悟。楚天华拍手大笑:“欧阳先生真乃奇人也,竟能想出这种办法。”
谢晋笑道:“可不就是作画吗。”
曲言只把镜子中的镜像当做一幅画开看待,临摹一幅画比起书写镜文字那个更简单一目了然。
酒足饭饱,最后的一场比赛是由君子楼出题,出题的方式是由在场的众人一人写一个题目,从中抽取一个来作为最后一场字画比赛的题目。
重新开场,每一桌都放上了纸笔,待到众人都写好了题目,就由一个侍者捧着一个箱子收集起来,再随机指定一人来抽取题目。
将自己的题目投入箱子中,欧阳少恭笑看一边的无妄在他自己的题目上下了个小法术。没有多大的用途,只是确保他自己的题目被抽出来而已,不知道他的题目上写了些什么让他做这番举动。
很快,欧阳少恭的疑问就得到揭晓了,侍者果然抽出了无妄的那张纸。纸上的法术无妄并没有作遮掩,所以胡四海一下就察觉出了纸上的手脚。
胡四海看了眼无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侍者高声读出纸上的仅有的一个字:“仙!”侍者抬眼说到:“就请二位以仙为题作画并题字。”
“比赛开始。”
欧阳少恭和胡四海都知道无妄要做什么了。让自己的题目被抽出来,法术不加遮掩,上又书写了一个‘仙’字,无非是要警告胡四海不可故作妄为,违背天道。
胡四海对无妄的不满又上了一个台阶,没办法做什么,只能是狠狠地瞪着他,心中又给他记上了一笔。
两人立于两侧作画,中间隔着一扇屏风。
“这是道长的题目吗?”欧阳少恭问无妄。
无妄稍稍抬了抬眼皮,点了点头:“你如何知道。”
欧阳少恭答道:“也只有道长这样的人才会出这样的题吧。”
这话中的意思孙思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也不知道,无妄更是摸不准,恐怕欧阳少恭心里到底想说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欧阳先生,如果是你作这幅画,你会画些什么呢?”孙思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欧阳少恭笑着摇头。他不知道画些什么,或许正因为他曾经是一个仙人,比凡人看的更清楚,也更加看不清楚。天道,仙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谁能说的清楚呢。如果真的要他来画,或许会是父亲吧。
半个时辰后,曲言那边先行放下了画笔,又拿起一只毛笔,在左上角准备题字,只是在题字的时候似乎犯了难。胡四海也没有落后多少,很快就也画完了画卷准备题字。
愣了半天,曲言迟迟不曾下笔,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笔毫不迟疑的挥洒而下。
那边,胡四海完成了画作,这次不是一起展示,而是谁先完成就可以先挂起来。
胡四海将作品交给了一边等待的侍者让他挂在了架子上。
那画中绘入了荷塘亭台楼阁,烟雾朦胧中一片出尘之景,只是远远的,小小的,在远处的亭子中隐约做着一个人,一身白衣,翩然欲飞。画中之景人间难寻,端是一片仙境,让人看着便觉灵气扑面,那景色若非亲眼看到绝对无法想象,更无法绘出。
右下角的题字是唐代张彪的诗:“神仙可学无,百岁名大约。天地何苍茫,人间半哀乐。浮生亮多惑,善事翻为恶。争先等驰驱,中路苦瘦弱。长老思养寿,后生笑寂寞。五谷非长年,四气乃灵药。列子何必待,吾心满寥廓。”字迹同样隽秀飘逸。
欧阳少恭看着那副画,微微挑眉。原来这边有这样的地方吗,改天应该让胡四海带他去看一看,这样的地方肯定是一个洞天福地。
那边,曲言因为在题字上耽误了一些,本来画完的时间比胡四海早了些,却比他晚了一步才挂起来。
曲言并没有让侍者来挂这幅画,而是对折合起来拿着,自己将上端固定在架子上,四处环顾一番,缓缓的展开了那画。
欧阳少恭和与他相熟的人都是一愣,那画中竟是画了一个人。
“这不是欧阳先生吗!”孙思惊呼。
只见画中的人亦是一身白衣,长发半散,坐在一处临江亭中抚琴,垂眸而笑,画的正是欧阳少恭与曲言在君子楼外的一处亭子中初见时的场面。左上角的题字是出自《乐府诗集·清商曲辞》的白石郎曲:“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明明这副画中并未提及半个‘仙’子,却让人觉得仙人本就应如此。不认识欧阳少恭的人还在想着那里会有这样的仙人。胡四海已经愣住了,他不知道曲言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画这幅画。他胡四海自认为去过不少洞天福地,也见过许超脱凡尘一样的人物,只是画中之人,就连他也是平生未见。
以‘仙’为题,如果是画人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仙人的形象,有人认为仙人是仙风道骨冷傲孤高,有人认为仙人是悲天悯人普渡众生,众口难调,曲言选择画人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很难的到众人的认可。可偏偏就是这幅画赢得了众人的肯定。
曲言没有管其他人的反应,将画轴展开以后便转身对着欧阳少恭揖了一礼说到:“还请欧阳先生见谅,以‘仙’为题曲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生。先生实乃天人之姿,只可惜以曲言的功力,先生过人之态,曲言确实难绘其之一二,还望先生不要介意。”
欧阳少恭无奈的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比你不在意。这曲言,真是让他不是该说些什么才好,这张画作是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听闻曲言对欧阳少恭说的话,众人将视线转移到了欧阳少恭身上。只见他不喜不悲,只是温和的笑着,眼中隐藏着星蕴,面如皎月,风华无双,正应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看着欧阳少恭,胡四海惊艳过后,却是带上了一丝猜疑,又有愤恨。许多复杂的情绪交汇在一起,让他的眼神充满迷茫。
原本觉得曲言言语形容之中难免有夸大的意思,但见了真人,众人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这样谪仙一样的人,曲言的话发自肺腑,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世间如果真有仙人,也不过如此吧!”楚天华看着画像赞叹着。他本来是想招揽此人入朝为官为国效力,现在却淡了这份心思。这样的人本就应该悠游于人世之间,不问红尘,又怎么能让政治权势这样的东西沾染上此人呢!
“无妨。只是曲兄这样实在是高抬我了。”欧阳少恭说到。他曾经为仙,现在却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其实一直以来,他的愿望也不过如此。
天道责罚之初,他并没有多少怨恨,只是想平平静静的生活,或许不富裕,但是可以悠闲。只是上苍不饶人,一次又一次,他爱的,他恨得,他喜的,他怒的,一切的一切,都将会一丝不留的离他而去。仙人,凡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的生活,也就足够了。
曲言笑了笑,便转身去等待比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