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歌》糖阿满

14、第14章

　　君实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傍晚了，刚睁开眼就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那个羞于言及的地方，这让他深感不安。小绿在床旁担心地看着他，两眼通红，见他醒来便高兴地囔囔着要去告诉皇上。君实无奈地制止了小绿，让她拿了个靠枕过来垫在腰后，靠着床槛坐了起来。
　　“大人，您总算醒了，从早上皇上抱...皇上差人送您回来您就一直昏睡着，怎么叫也不醒，可急坏奴婢了。”小绿一脸担心的样子，眼底里是真诚的关心，伺候君实这么长时间，她觉得这个神秘的男人既温柔又宽厚，长得又好看，比夏天夜空的银河还要干净，她已在必底认定了这个主人，一心一意地为他着想。
　　君实身子疼得厉害，四肢连动一下都是酸疼，他有些疲倦地半睁着眼睛，嘴角带着他永远那样温柔的笑意，静静听小绿说着，等她说完了才问道：“是皇上差人送我回来的？那我昨晚没宿在殿里？”
　　“没有，您昨晚和慕容将军喝酒，醉得不省人事，然后皇上就来了，然后...”小绿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君实没有为难这个单纯的姑娘，他接着问道：“皇上送我回来后就走了？”
　　“嗯，皇上忙着上早朝，嘱咐我们给您擦洗身子，换上干净衣物，没多久皇上就回来了，一直守着您，刚刚皇后派人来请说有急事皇上才匆匆走了，没过多久您就醒了，奴婢正想着去请皇上呢。”
　　君实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果然不是昨天那套。他的心倏地沉了下去，疲倦得连睁眼都维持不住，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蝴蝶颤动不停，显示出他纷乱的内心。许久君实才睁开眼，用那双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眸子盯着小绿，轻声道：“小绿，宫里没有什么新的流言吗？”
　　傍晚的霞晖斜斜地照进屋子，殿内还未点烛火，昏暗的光线落在君实脸上，投射出惊人的阴影，只有一双眸子闪闪发亮，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没...没有...没有什么流言...”小绿结结巴巴答道，看着他一直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只是...只是听说，霜凌宫的那位去了，就在昨晚。”
　　“霜凌宫？是谁住在那儿？”
　　“是废帝秦珏。”
　　这是君实十六年来第一次听到秦珏的名字，他有些恍惚。明明是十分相熟的人，却感觉那么陌生，明明是恨到骨子里的人，在听到他去世的消息时却没有半分快意。
　　当年那段纠缠的感情，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只剩孤零零自己一人，时间啊，果然是最残酷的。
　　“我本应早点去看他的，”君实喃喃道，“犹犹豫豫，却是再也见不到了。”转念一想，又自嘲地笑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他也不一定愿意见到自己吧。
　　“走了也好，如今新帝万心所归，他废帝的身份，如何自持。”
　　“听值夜的小太监说，死得挺惨的，运出霜凌宫的时候他远远瞟了一眼，说那耸搭的手已经不像手了，白骨森森，还滴嗒着血呢。”小绿讲着今晨听到的八卦，胆小地抖了一抖，望了望窗外。
　　自己昨夜彻夜未归，废帝正好昨夜死去，还死状凄惨，皇上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一定不会告诉我，而另一个知情人，就只有慕容芷了。
　　君实闭了眼，靠在床槛边不说话，小绿也知趣地闭了嘴，轻轻起身掩上了房门。殿里只有两个宫女安静地候着，一动不动，木头人一般仿佛什么也觉察不到，这是宫中生存的法则，她们都深谙此道。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小绿准备好膳食，正犹豫要不要进殿唤醒张大人，就听门口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小绿回头，看到一身明黄的皇帝正大步流星地走来，把传报声远远抛在身后。她赶紧俯身跪下，将头深深埋进曲起的手臂中。
　　“大人醒了吗？”高贵又疏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回皇上，醒了一阵子，现在可能在小憩。”
　　明黄色绣着龙纹的靴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晚膳准备好了就端上来吧。”
　　“是，皇上。”
　　小绿起身，看到那个身影进了大殿，侍卫们训练有素地候在殿门口，一动也不动。
　　从前她对皇上除了崇敬之情外还怀了些羞于言表的感情，毕竟是年华豆蔻的少女，皇上又是正值青年，风华正茂，英俊潇洒，她从未见过这样出色的男子，觉得不愧是整个大明的九五至尊。从前她在姜美人处做事，偶尔可以见到皇上亲临，每次她都感觉心快要跳出喉咙，看他一眼都脸烧得通红，答过一次话，也是结结巴巴，词不成句，因此还被姜美人嫌弃。可现在，她再不会表现出这么幼稚的举动了，虽然她只是一个奴婢，但她也是一个人，也会做出自己主观的想法，在冷香殿做事这么久以来，皇上已不再是她心中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了，尽管她仍崇敬着他，但那种少女的感情已消失殆尽。她知道，这份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存在过就已消失的感情对皇帝来说连一粒尘埃都不是，但对于自己是弥足珍贵的，它是自己全部的勇气，是她虽身为奴婢却从未抛弃的少女的矜持和为人的尊严。
　　小绿收回目光，往小厨房飞快地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