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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一回 端王爷醉卧芍药茵 珎御华婉却玫瑰珮 上 ...


  •   待到夏至这一日,太平行宫置办妥当,皇帝便下旨挪宫避暑,命惠妃容氏、庄贵嫔李氏、宁贵嫔叶氏、善媛梁氏、慧钦御华秦瘦筠、珎御华沈馥、纯侍卿阮涣纯伴驾。菀菊身为瑶光宫总管,故不能相随,便嘱咐秋穗、子薛、子袁务必谨言慎行,细心辅佐。一路上车马辚辚,踏伐迤逦,待到沈馥行宫仪门处,已近黄昏时分。

      只见青云拂檐,玉栏绕砌,更兼松涛幽篁,素花白蕊,格外僻静秀美。沈馥自龙辇上瞧去,竟是微微愕然,又不觉心道:“原来濯香馆与那凌云峰上的轩馆皆是依照这处宫宇所建。”待下了辇,见那匾额上“有凤来仪”四字,不觉暗叹因缘前定。皇帝见沈馥恍然之色,心下一动,便道:“如今,你总知晓朕的心思了。”

      沈馥面上飞红,心中酸楚,只轻声道:“馥儿多谢皇上垂爱,往日竟是辜负美意,实在该死。”皇帝低低笑道:“什么死不死的,如今改了便罢,只是以前你那般倒也别有滋味。”沈馥听了,只作娇羞不胜,面酡如醉,低低嗔道:“皇上又拿馥儿取笑。”皇帝含笑道:“朕还要去瞧瞧慎夫人,便不进去了。你且好好休息,朕得了闲便来瞧你!”沈馥含笑以谢,恭送皇帝。

      一时饭毕,沈馥正于厅中吃茶,却见李祥斋来了。李祥斋行了礼,笑吟吟道:“吉服已制好了,奴才特特取来请珎御华一试。”沈馥忙命赐座奉茶,又含笑道:“天气炎热,有劳公公亲来一趟。”李祥斋吃了茶,笑道:“御华这话可折煞奴才。原是奴才本分,何况如今御华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了!”沈馥淡淡一笑,低低道:“我虽得圣宠,却亦是步履维艰,公公是明眼人,怎能不知?只是还不曾谢过公公救命之恩!”说罢,竟要行礼。李祥斋忙止住了,竟含愧道:“御华切勿如此,万般皆是因果,奴才相助御华,也不过是私心罢了。”沈馥心中感激,道:“不论如何,我终究要谢过公公,若无公公提点,只怕……”

      李祥斋截言道:“御华心善仁慈,处处想着纯侍卿,奴才已是感激不尽,切勿言谢。”沈馥心中生奇,只听李祥斋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奴才便告知御华罢了。奴才本是芜苏人氏,襁褓之时,家父早亡,家母一人带着奴才入京投奔亲戚。不巧途中遭了一伙强盗,若非老祁山王单枪匹马,舍命相救,家母恐遭人强辱,而奴才亦不能活在世上。此恩此德犹如再生,奴才本应结草衔环以报,却无此因缘际会。待到皇上登基之时,祁山王一族遭人追杀,血脉凋零,唯有纯侍卿一人流落世上。皇上念及祁山王功德,延其入宫避祸。只是纯侍卿本是何等聪颖之人,入宫之后竟被人毒害成了这副模样!每每看到纯侍卿痴钝如小儿,奴才便觉罔受祁山王大恩,竟不能报其万一!”语罢,竟怅然垂泪。

      沈馥心下动容,宽慰道:“也难为公公了,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是躲避不及的。”李祥斋止泪道:“那柔昭仪素来面善心狠,当年若非她和宁贵嫔二人在旁煽风点火,那欣妃也不至失了分寸伤了纯侍卿。”沈馥道:“有公公这一番话,我必视纯儿为兄弟,尽力护他周全。”李祥斋道:“奴才愿助御华一臂之力。”沈馥含笑道:“如此,便多谢公公。”又吩咐几句,便将李祥斋打发了。

      待到入了夜,沈馥正于陶然轩练字。兀然风袭,雷鸣电闪,瓢泼雨下,更兼竹影婆娑,摇摇曳曳,愈发显得月华凄迷,夜色哀婉。沈馥心下悸动,不觉想起当日凌云峰上与赵漭定情的光景。须臾雨毕,又听雨滴竹梢,沥沥无休,一时间情思缠绵而不能抑,几欲肠断,遂搁笔而抚琴,奏《行香子》,口内亦不觉吟道:“休说前尘,休说今恨。似无言、两处销魂。唯有冰轮,鉴我情真。照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语毕,沈馥满心满怀皆是赵漭,不觉怔怔而坐,唯有相思蚀骨,掣痛燎原。

      又思及父母早亡,未免凄惨,所幸有烟雨楼一地栖身,又有华彤等人胜似至亲,诸般照料,而如今故园荒毁,挚友永诀,纵然天地宽广,宇宙浩瀚,一已之身已如浮萍柳絮,无处容归。旧事萦怀,五内俱伤,沈馥自比天涯畸零,凄苦欲绝,再忍不住眼圈一红,那清泪便似滚珠抛玉般落下。片刻,那琴面上便多了几颗硕大的泪点,盈盈若白,当真触目惊心,沈馥方如梦初醒,以袖拭去,不意挥乱一室清音。又听外头子袁唱道:“皇上驾到!”沈馥吓得魂飞魄散,慌忙理了仪容,自门内见驾。皇帝见沈馥垂首跪迎,忙忙扶了,轻斥道:“地上凉,怎么跪着!”沈馥含笑道:“雨天路滑的,莹心堂又远,皇上怎么来了?”皇帝道:“朕晓得你择席,一时放心不下,便来瞧瞧。”沈馥垂睫言谢,又道:“纯儿首次入住定霞园,方才又打雷下雨,必是害怕的,皇上怎么不去瞧瞧?”

      皇帝笑道:“纯儿有幼竹伴着,又有花儿草儿,零嘴玩物,哪里还晓得害怕?倒是你那琴声悲悲切切的,眼里也红红的,朕怎么舍得……”沈馥心中触动,不觉泪光点点,含笑道:“皇上爱宠,馥儿心中感激。”又亲自斟茶奉上。皇帝缓缓吃了茶,抬头却见沈馥青丝垂软,容色绝俗,又见那衣领正是两片柳叶,不觉心思缠绵,竟呆呆看了半晌,方道:“再过七月,咱们的孩子便出世了,朕拟了几个名字,给你瞧瞧。”

      沈馥强压住胸间浊气,含羞轻嗔道:“拟名字自有内务院,况且尚不知是男是女,皇上真是……”皇帝却满心欢喜的瞧着沈馥,好似头顶冒着傻气,“咱们的孩子与他人不同,怎可一概而论。”沈馥只得红着脸命子薛伺候笔墨。沈馥忙截言道:“皇上的心意,馥儿自是知晓,只是仔细教几位娘娘听了吃心。”皇帝笑道:“不说这个。朕考量数日,方得了这几个字。”执笔写了数字两列,一列从水部,一列从玉部。

      沈馥瞧了半晌,默念数遍,嫣然道:“馥儿瞧着这个湉字不错,男女皆宜的。《吴都赋》中有‘澶湉漠而无涯’一句,湉乃安流之貌,所谓静水流深,大抵如是。”皇帝笑道:“朕倒觉着这湑字甚好,《诗经》中说:‘裳裳者华,有叶湑兮。’说得是草木繁盛,以此起兴颂君子之德。”沈馥奇道:“馥儿竟不知有此一解。”皇帝满含笑意,兴味道:“不知馥儿有何见解?”沈馥娓娓道:“歌者见了此人,烦忧尽泻,欣喜若狂几不可抑,若非倾慕之人,又怎生此状?馥儿自然仰慕君子,然纵使心内欢悦,却也未敢如此浅直。毓白,以为如何?”

      皇上一听,倒似沈馥表白一般,不由柔情满腹,搂他入怀,轻衔玉耳,吹息而去,动情道:“我方才听馥儿吟句只得半阙,已是心动神痴,却不知下阕怎的销魂!”说着,挑开他的腰带,潜入衣内,轻拢慢捻,极尽挑逗之能事。沈馥长睫半掩,盈盈不胜,急声道:“毓白!毓白!”只见他口内轻喘细细,面上红粉霏霏,恍若美玉生晕,香花吐蕊,却是柔似轻雨将又惊靠,嫋若滑烟随即俯就。皇帝含笑凝睇,只觉这怀中之人,那眉毛、眼睛、鼻子、耳朵,真是哪一件都生得可爱至极,无不称心如意,一时间心潮狂涌,直将他托起拥入帐中,深怜密爱道:“馥儿赤子之心,朕知晓了。”语罢,解衣宽带,凤倒鸾颠,端的是暖帐溶溶,温情眷眷,阳台梦中,襄王兴浓。雨收云散之时,二人便交颈而眠。自此一夜无话。

      又过了几日,皇子诸侯皆往太平行宫。赵洌至行宫数日,便请拜帖延沈馥入宫一叙。沈馥如约而至,远见芍药浦如云蒸霞蔚之间,似有一槿篱竹舍,清清爽爽立于其间,便是赵洌的五柳斋了。入了座,宫人便奉了茶。沈馥吃了,道:“此茶甚好,饮之五内俱清。”但见馆中寂然,四壁萧萧,唯有匾上“胜物不伤”四字,桌上笔墨一套,窗边素琴一张而已,又不见林晚泊,便要相问,却又思及行宫禁内不比清凉台,晚泊大抵是不能来的,便将话止在腹中。

      却听赵洌道:“雪童,当日匆匆一别,洌深感愧疚,便赶往烟雨楼祭悼。却不想遇见了二哥,二哥要事在身,不便来京,只托我将此物亲手交予你。”说着,取出一个包袱来。沈馥一惊,便取了来看。只见包袱里是小儿衣冠、双龙抢珠蓝田玉项圈、宝石芙蓉别针、柳叶合心银镂药香囊等物,色色精致,样样华贵,虽已陈旧,然绝非凡品。沈馥正诧异不及,又见一方玫瑰印,更有书信一封,写着“阿白亲启”四字,正是华彤笔迹,当即悲思潮涌,泪如雨下。赵洌再不忍顾,折身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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