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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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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发这事不是个容易的活。
志龙一开始随手把东西插到画槿头上,结果才松手,银托直接从发隙里直直掉下去,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叮——”。
他不信邪!刚才看着那东西就是简简单单插在头上的!
志龙左推右挡,企图用几缕发丝把这东西绑住。
这绝对需要高超的技巧!他头一回发现造型师也是脑力活,回去给他们涨工资!⊙.⊙
画槿的头发是为了赶路梳的小髻,在地上滚过一次,又昏迷两次,早就松散得很。
于是,没过多久,她的小髻就完全披下来,连带着头上另一根玉钗也掉到地上。
两秒后,这根玉钗遭受了和前面那根一样的宿命,头上的玉石完全碎成粉末。
志龙:……
他僵硬地把两根银托捡起,直起身,对上一双雾煞煞的双眸。
志龙:………………………………
也许是那双眼睛太过澄澈,他居然奇迹般地升起一丝“不小心干了坏事”的愧疚感。
画槿的视线此时已经自然而然地从他的脸转移到手上。
志龙举着两根银托的模样,像举着两根火柴棒,要是表情再无辜些,就像来借火的。
画槿笑了会,发现那东西似乎很眼熟?
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头发,惊愣了一秒,是她头上的?
眼看她瞪大眼,好像要生气,志龙连忙态度良好地道歉:“……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变成这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画槿还没有从“玉石变成渣”的震惊中回过神。
志龙还在徒劳地解释:“我一开始只是好奇,把它拔下来。后来这个东西到了我的手上,很快就碎了……”
画槿看到手机上的字,摇了摇头,“不必了,就当我送给姑娘的谢礼。”
她其实很害怕。
画槿有两个哥哥,其中之一并不满足学药学医,他不羁世俗,十二岁便出远门拜师学武去了。
一年前他下山历练,回过唐家。那时候二哥说,只有内功深厚的人才能弹指间把东西碎成靡粉。他要练到那个程度,至少需要三十年。
这么看来,这位年纪轻轻的“姑娘”却已经达到内功深厚的境界。
既然玉石可以被碾成粉末,那人也同样……
画槿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志龙刚才下载了个中韩互译app,几乎可以同步翻译(起床的时候脑袋当机完全没想到用这个!!)。
他把耳机塞到她耳朵里,示意她说话。
画槿稀罕地摸了摸数据线,倒是没问这什么东西。苗疆总是和她们不同的。
又重复了一遍,表示把东西送给他。
志龙摆手,两根玉钗,他不至于赔不起。愧疚只是因为不清楚这东西对她的意义,有些长辈或者男女之间就喜欢送这些,尤其是中国人。
他现在反而更好奇这件事。一次还能够说是巧合,两次就绝对是必然了。
“我会把钱还给你,但是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它会变成粉末吗?”
不问清楚他晚上睡不着觉!完全是吓的!T T
画槿诧异地问:“不是你将它弄成这样吗?”
难不成青玉自己有灵识,还会自我毁灭了?
志龙无比真诚地告诉她,确实是它自己碎成粉的,他一点手脚都没动。
画槿不相信!这玉钗以前摔过两次都没碎,可见还是很结实的。
她把脖子上的玉佩拆下来,放到地上。
这块玉中间裂了一条缝隙,缝隙里鲜红鲜红的,颜色像流动的血。
从前没有这条缝……
画槿用下摆将玉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缝隙中却还是鲜红的,嵌在黄玉中间,有种近乎妖异的美。
她放弃了,直接把玉佩搁置在地上。
他们两都近乎屏息,一动不动地望着地上那块小小的黄玉,简直成了望夫石。
过了好久,画槿直起身,用“我都将玉钗送你了你居然还骗人”的眼神看了志龙一眼,准备把玉佩收回去。
志龙:……
画槿回神后被自己刚才的大胆吓到了,明知道这姑娘有内力居然还敢指责人家,不想要命了吗……
她忙假装低头找刚才卸下来的红绳。
结果红绳没了,只有一堆粉末。
聚拢成小山丘的模样,堆在地上。
画槿吃惊地抬头。
志龙也看见了,他回了个“你看吧,刚才居然不相信我”的表情。
不止是玉,连粗绳也会……
画槿将身上装碎银的荷包拿出来,在她手上时,没有任何变化。
她一旦放到地下,外面绣了牡丹的荷包就转瞬间,从上到下,眨眼间化为靡粉。
只除了……里面的碎银,还好好地呆在那,上面铺了一层白粉,像特制的大衣盖在身上。
“不会的……”画槿不敢尝试赖以保命的药丸,她想将手腕上的玉镯拆下来。
不知道是最近两年骨架增大还是她胖了,从前能轻易摘下的玉镯此时却像孙猴子的紧箍咒,越急越撸不下来,她莹白的腕上很快就泛起了红。
志龙看不过眼,轻轻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慢慢往下褪。
“把手缩小点……”
画槿听不懂,但本能地跟着蜷缩手指。
玉镯轻松掉在志龙手里,这次没过一秒,同样地变成碎末。因为体积大,堆积成的小山更高。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把细小的粉尘从他手指间吹落。
志龙有些晃神。
这感觉和刚才摸到她手腕一样,让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指尖。
枉他摸过数十个女人,但没有任何一个像这样,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鱼豆腐。
滑、嫩……
如果他懂成语,此时最好的形容词大概是——柔若无骨。
可惜他不会,只是觉得怪异。
由于刚才志龙已经经历过一次震惊,现在有种“科学先驱”的优越感。而画槿则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离奇的事,呆愣在原地。
她都吓傻了!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人害怕的时候会寻找周围可以依赖的东西。
画槿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扯住志龙的衣服。
志龙向来不习惯被人拉扯,平时早就扒开了,现在却有些犹豫。
他能理解这种恐慌的未知感,刚才自己也是给全妈妈打完电话才平复心情,而她的家人似乎都没在这。所以,随她去吧,就让她扯一会。
画槿不自觉地靠着他,喃喃:“为什么……”
还留着的东西,就是碎银、银托,还有中间裂了一条缝的玉佩。
她直觉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却想不明白。
志龙见她一副可怜巴巴,完全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起身去厨房。
衣服被她扯在手里,志龙要走,她就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别走……”
不想一个人呆着……
眼睛里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像极了某种被抛弃的动物。
不知不觉地,他的声音也轻下来:“我去拿医药箱。”
她这才缓缓松开手,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志龙捂着额头,快步走到橱柜旁。
一边感叹保姆不容易,一边把医药箱掏出来。
要不要烧点水?
她的嗓子有点哑……
送佛送到西,就当做公益项目,照顾未成年吧。他也靠这热水吃碗拉面。
志龙打开半个月没动过的热水器。
水声汩汩,气泡一点点从底下翻上来。
他趁着烧水的间隙,侧身打量客厅中的画槿。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不一会就往他这边瞟,被抓住了就赶紧低头,仿佛只是为了确认这里有个活生生的人。
手指蜷缩成拳头,紧张地放在大腿上,一会张开,一会握起,再缩成一团……
青涩到稚嫩的反应,让他有些发笑。
胜利居然还以为这样的人是女杀手……脑子被驴踢了吧。
志龙下了两碗拉面,又倒了杯水,把医药箱放到她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提出去医院,不过,把伤处理一下吧。”志龙看着她肩头晕开的血迹。
画槿还是有些害怕,等他坐下,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挪近了一寸,再一寸。
志龙噗嗤笑了,大大方方地靠着她坐。
画槿忙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感激的笑容。
这位姑娘真是个好人T T
她的眼神太强烈,志龙咳了声,不自在地别开眼。
画槿从另一个荷包中掏出一个镂空的木盒。
因为她身上的毛病多,唐父唐母自小就给她把内伤外伤的药材准备得一应俱全。
她掏出的这个,是回春馆里最难得的外伤药。
因为害怕东西落到地上就会化为虚无,画槿一直攥在手中,结果真的没像前几个东西那样化成粉!
看来东西只要在她身上就没事。
画槿定下心,侧身把肩锁处粘着伤口的衣服一寸一寸地剥开。
现在她确信箭伤从未被人处理过了——因为撕开衣服的疼痛简直不亚于当时皮肉丨洞穿的疼痛!
每扯一寸都像拨皮拆骨。
撕到最后,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志龙就坐在她旁边,虽然转过身没有看,但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她深一口浅一口地吸气抽气,还有忍耐的、压抑的啜泣。
即便一直没有痛呼声,呼吸的变化竟然让他浑身湿透,仿佛跟着忍受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疼痛一样。
等把衣服剥下来,两个人竟然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冷汗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