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泪》晩凉天月

10、忘川青吟（七）

　　青吟在神力被封的情况下坠下青玉台，伤了根本，昏迷了三日三夜，上弥也守了她三日三夜，源源不断的神力输入她体内。青吟的身体就像一个无底洞，输进去的神力一丝不漏地泄了出来。
　　“带她去天池。”紫徽去上弥神殿的时候，青吟仍然痛苦地沉睡着，上弥神力几乎透支。
　　上弥收了神力，脸色苍白，踉跄着起身抱起青吟，“若你能救她，他日我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紫徽在天池四周设下结界，抬手将神力注入天池，蓬勃的神力霎时间溢满了天池，上弥护着青吟沉浸在天池中，清楚地看到紫徽一头墨发在神力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变成了近乎白色的浅蓝色，虽然只有一瞬间。
　　紫徽在天界是一个很独特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成神之前是谁，在哪里，以及他的修炼之处。当初古灵时代结束，上弥随天帝和第一届天后翎羽领军平定三界之乱，曾在一度战败，损失惨重，直到紫徽的出现。战争结束后，天帝有意让位，但是紫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终日呆在紫徽神殿，如非必要是见不到人的。
　　青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只穿着中衣睡在水中，一双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回头，是上弥近在咫尺的容颜，青吟伸手扶上他的脸，轻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神吗？”
　　挣开他的怀抱，起身跃出天池。池边一紫衣男子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早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紫徽抬手，一道神力将青吟禁锢，青吟挣不开，只能愤愤地瞪着他。片刻后，紫徽蓦得睁眼，神色凝重，解了青吟的束缚。
　　“你是谁？”面前的男子让青吟感到想要臣服，毫无还手之力。
　　“在下紫徽，青吟姑娘若想与令兄平静地生活，最好听天后的话，旧怨已去，你们该新生。”
　　想起那个消散在自己眼前的女子，青吟悲从中来，“我们该怎样还用不着你来说教！你们这些所谓的天神，不过也是一群黑白不辨的蠢人！”
　　紫徽神色不变，道：“法，不归我管，姑娘若想伸冤，请后转，然后跳下去，上弥星君在等你。”
　　青吟气结，不加考虑地就一股神力攻了过去，紫徽挥袖散去她的神力，将她定住，头也不回，“姑娘莫要与在下动手，伤了你，潇儿会难过。”
　　青吟不能动，亦不能言，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潇儿两个字清楚地记在了心里，暗忖难怪找不到她，原来她在天界。
　　“你胆子可真大，竟然敢跟紫徽星君动手。”上弥从天池中出来，衣袍已经全干，饶有兴趣地看着仍穿着湿衣的青吟，嘴角含笑，“也亏了你的胆大，不然又要让你逃了。”
　　忘川上天界接青吟大概是三日后，绯衣墨发，温润有礼，一时间成了天界的饭后谈资。同时青吟也暴露在了天界众人的眼中，和废天后翎羽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成了天后的梦魇。

　　忘川带走青吟后两人便消失在了世人眼中，直到半年后，他们出现在极北之地的禁渊。极北之地是古灵时代留下来的，里面有着雄厚的神力，天帝平定三界之乱后，便让上弥在这里建了禁渊，关了天地间的三千恶灵，以及后来的初阳。
　　没有人知道忘川青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更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找到初阳的行踪。当年废天后翎羽战死，天帝便向外宣布飞天后的护身麒麟也一起死了，然后命上弥秘密将已经沉睡了的初阳关进禁渊。
　　上弥在禁渊外设了一层结界，一旦有人闯入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感受到。所以，当忘川青吟踏入这片土地的时候他就感应到了。
　　“若闯了禁渊，你们就永无回头之日。”禁渊门口，上弥与忘川青吟对峙着，身形有些不稳。
　　“我们不需要回头。”忘川手中的长剑若隐若现，声音清冷，“初阳是我母亲的神兽，作为儿女，我们决不允许它被这样对待。”
　　“青吟，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上弥无力劝解忘川，只好望向一旁的青吟，她仍是一身绯色罗裙，只是眼中再无他熟悉的目光。
　　一开始将青吟带回上弥神殿纯属是为了自己的职责，上弥曾和飞天后翎羽并肩作战，所以在见到青吟的第一眼就知道不能将她交给天后，而且，他相信青吟本性不坏。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对，青吟又是如此活泼好动的女子，当看见她因为被关太久对着满是桃花生气的时候，上弥沉静万年的心开始有了轻微地跳动，他想将青吟永远留在身边。所以后来忘川出现，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青吟迎上上弥的眼神，皱了皱眉，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如果要闯进禁渊，必须要先杀了上弥，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上弥曾经虽然关了她近两个月，但她不是笨蛋，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而且上弥从未真正伤害过他们。
　　所以她说：“上弥，你让开，我们只想救初阳，不想杀你。”
　　上弥摇摇头，道：“青吟，你如何不明白，如果你想进禁渊，就必须要杀了我。”
　　禁渊之门是在上弥与忘川青吟打斗的过程中受到神力波及而打开的。一时间，三千恶灵鱼贯而出，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忘川抽身召唤初阳，沉睡在禁渊地下的初阳受到召唤，苏醒过来，从禁渊之底跃出，红光四射，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光明。
　　上弥的神力与禁渊之门相生相息，禁渊之门一开，他便伤了根本，从空中坠下。
　　青吟与忘川正准备带着初阳离去，回头正好看见空中那抹绛红色的身影坠下，毫不考虑地回头，同时对忘川说：“忘川，你带初阳先走！”
　　“青吟！”自从将青吟从天界带回来后，她便时时发呆，为了什么，忘川多少能猜到。如今他们开了禁渊之门，无疑已经与天界宣战，所以，给她机会解决与上弥之间的事是必要的。
　　青吟抱着上弥的身子被禁渊之下传来的巨大吸力拖了下去。禁渊之下是青吟完全想不到的世界。一开始他们坠入的地方满是白雾，伸手不见五指，青吟知道上弥身上有迷縠，在迷縠的指引下，青吟费力地背着昏迷的上弥前行，同时不断用神力维持他的生命。
　　迷雾之下盘绕着蚀骨之藤，闻着血的味道便纷纷爬过去，然后将人团团裹住，一点一点地稀释他的肌肉组织，直到只剩下骨头架子，这是蚀骨之藤最喜爱的食物，他们会疯狂地啃食，不留一点残渣。
　　青吟一手拖着上弥，一手不断挥开爬过来的蚀骨之藤，来禁渊之前，他们以为必须要进来，所以忘川查过这里的情况，她知道蚀骨之藤的厉害之处。她刚一时大意，让上弥的左手被一条藤给缠上，差点没了胳膊。
　　“上弥，你给我坚持住，不然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让你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上弥的伤极重，必须要尽快出去医治，否则一样会魂飞魄散。
　　青吟带着上弥走出蚀骨之藤的地界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手腕上，脚上，深深浅浅的伤痕。用力扯下缠在自己小腿上的最后一根藤蔓，青吟无力地躺在地上，偏头看着昏迷着的上弥，伸手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血迹，眼神温柔。
　　“上弥，如果要你跟我走，你愿意吗？”问罢，青吟低头无奈地笑了，仰躺在他旁边，捂着眼睛道，“你是司法之神啊！还有高贵的公主喜欢着，怎么会喜欢我，一个在那样环境中长大的人。”
　　休息了一会儿，青吟起身背起上弥继续前行，禁渊之地变化万千，一会儿是雪地，一会儿是火山，一会儿又是洪水，无数次他们被冲散，青吟都咬牙爬过去将上弥拉回来，从后面拖着他继续艰难前行。最严重的一次是雪崩，那个时候青吟已经没有力气拖着他跑了，便毫不犹豫地将他护在了怀中，用自己的身子承受了所有冰雪的力量。
　　忘川与青吟是双生子，一旦对方出现生命危险，便会有所感应，正是这种感应救了青吟与上弥。
　　忘川在禁渊出口的不远处寻到青吟与上弥，青吟仅凭意志拖着上弥，拽着忘川的衣角乞求道：”忘川，救他，不然我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忘川抱着昏迷了的青吟很心疼，本想一掌杀了上弥，但还是收回了手，将两人一起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