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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尸骨藏金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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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师爷!”翌日晌午,史小六再次推开迎香阁门。
钱大三从后面追上,还是没来得及掩不住他的嘴。抬头一看,秦师爷果然闪着两道比昨日更锐利可怕的目光。
史小六照例缩到钱大三身后,害得钱大三哭笑不得:“师爷,呃那个啥……大人请你回县衙一趟。”
以为秦臻要发火骂人,结果没想到他这次只是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随即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他说完,自觉移步。
倒是玉烟不肯,拽着他的袖子娇声道:“爷明明说好今日都会陪着玉烟的……”
秦臻笑着捏她的脸,对她说:“爷办完事再回来陪你,嗯?”
“我不信!”玉烟干脆拧脾气了,“爷昨儿也这么说的,结果让玉烟空等了一晚上!”
秦臻抬头,见钱大三和史小六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更是黑了一副面口,却又不好发作,于是只好从腰间掏出一只玉镯,递给玉烟。
这只玉镯通体透白,没有丝毫瑕疵,一看就是上乘货色,玉烟哪见过这么漂亮的镯子,一下惊呆了。
秦臻对她道:“乖乖听爷的话,爷就把这镯子送你。”
玉烟点头接过,欢天喜地地戴在了手上。
从怡春院出来,史小六一直对秦臻赞不绝口:“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师爷却把那玉烟姑娘治得死死的,实在厉害!”
难得听到这狗嘴吐象牙,秦臻心情大好,便也不谦虚了。
“哼,”他对史小六得意道,“不过是未见世面的小姑娘,送给几样首饰就能打发的,你以后跟爷多学些,爷保证让你叱咤整个风月场。”
史小六难得见他对自己说了那么多话,还不是臭着一张脸,一时高兴忘形,结果又开始胡诌:“那是啊,师爷大白天也能发情嫖妓,要说风流这常安县里谁人可比呢?”
秦臻:“……”
钱大三早已默默走到前面去。
他才不要做史小六的箭靶子……
果然,很快身后便响起秦臻杀人一样的声音:“史小六,你到底是欠抽了还是活腻了!?”
尹至清问:“谁欠抽了?谁活腻了?”
秦臻白他一眼:“关大人什么事?”
尹至清:“我可是隔着一条街都听到师爷骂人的声音呵……”
秦臻:“……别废话!话说大人还真会挑时辰,不是大半夜就是大晌午的叫我过来。”
尹至清:“因为本官觉得这种事要白天做会比较好啊。”
秦臻不禁皱眉:“什么事?”
尹至清:“开棺验尸。”
秦臻:“开什么玩笑?”
尹至清:“本官从不拿死人来开玩笑。”
秦臻愣了一愣,片刻才道:“……那好,你要开棺验什么?”
尹至清道:“我要让仵作检查尸体的天灵盖。如果这是一起普通投毒灭门案,依照当时他们的中毒症状判断是砒霜所致,那么光点又将会是何物?”
秦臻问:“你准备带几个人去?”
尹至清道:“你、我、钱大三、史小六还有仵作,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秦臻不置可否。
狮头岭是常安县一处山坟地,韩家十四口被葬在那里。
他们祖籍原在北方,数十年前来南经商,做的是药材生意,后又在常安县定居,已是三代同堂。没想到一夜竟遭此横祸,只留下一个疯疯癫癫的庶子,实在让人唏嘘。
韩家平日乐善好施,与人交好,也没听过与何人结仇,这次惨遭灭门,还是一帮邻里凑了棺材钱,把他们葬了的。
尹至清一行来到山脚时,看见山上似有浓烟冒出,时下深秋,风干物燥,又是重阳前后,少不了登高祭祀,燃烧香烛冥纸容易引发山火,尹至清连忙让钱大三和史小六上前查看情况。
秦臻在一旁皱眉道:“怎就这么巧?”
尹至清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钱大三和史小六很快就折回来了,史小六一路跑着喊道:“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尹至清问:“什么事了?”
史小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是钱大三接过话茬:“大人,我们在山头附近发现一副燃烧的棺材。”
“棺材?”尹至清抬头,朝那有明火的地方看去,“这棺材都被埋在地下,怎的会被烧了?”
“难不成被取出来火葬了?”史小六随口道。
这番话倒彻底提醒了尹至清和秦臻,两人对视一眼,却也是看出了同样的惊疑。
尹至清马上转头问仵作:“韩家十四口是葬在哪个位置的?”
仵作想了想,忽然吃惊地举着手,指了指山头冒烟处:“好像就在那里......”
尹至清头一个冲了上去。
秦臻转头对钱大三和史小六说:“快去叫衙差来灭火!”
钱大三马上领着史小六去了,秦臻带着仵作奔向山头。
狮头岭是丘陵,草盛树低,泥土常湿,火势并没有蔓延得很快。秦臻他们赶到时,尹至清早已在那一处折了几片大蒲叶扑火。见了秦臻他马上喊道:“快,都过来帮忙!”
秦臻看着那浓浓黑烟直熏过来,不情不愿地捡起落在地上的蒲叶,象征性地扇了几下。
仵作问:“师爷,你这是在灭火还是在点火?”
秦臻:“......”
钱大三和史小六手脚很快,马上带了衙差过来。十几个人轮流提桶浇水,总算把火情控制了下来。
四周散发着一股浓烈焦味,韩家那副葬着十四口人的棺材被彻底烧毁,连同尸体也被烧得只剩一堆骨头,还冒着黑烟。
史小六抱头哀叫:“都已经是尸体了还不被放过......”
尹至清擦了擦脸上的土灰,问秦臻:“师爷以为如何?”
秦臻也想擦把脸,但想起袖子应该比自己的脸还脏,就作罢了。他说:“这焚尸灭迹来得太凑巧了。”
尹至清点点头,“本官昨夜才向师爷提出开棺验尸一事,今日棺材就被毁了。而且,棺材从地下挖出,然后点燃,烧毁到这种程度绝对是需时不少的。”
“也就是说,有人知道我们的意图,然后事先行动了?”秦臻略微沉吟,“那会是谁潜入衙内偷听的?”
尹至清道:“衙内一直有衙差巡守,若有动静应该会有所发觉的。”
“大人意思是......可能是内鬼所为?”秦臻下意识看了钱大三和史小六一眼。
尹至清马上道:“大三跟小六昨夜要巡更,应该不会是他们,可衙内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秦臻听罢,收回了目光。
这时,只听仵作喊道:“大人,师爷,请过来瞧瞧。”
尹至清和秦臻马上过去,却见仵作手里捧着白布,布上躺着两根黑黑的细针。
“这是卑职刚从那堆烧焦的尸骨里面发现的。”仵作说道。
尹至清隔着白布捏起其中一根,而后揉了揉,竟擦出一层黑色粉状的东西。而针身经过擦拭,竟变得金黄锃亮。
尹至清仔细端详一番,而后肯定道:“这针是用黄金做的。”
秦臻却疑惑了:“若真是黄金,为何烧了会变黑?”
尹至清让仵作辨别一下白布上的黑粉到底是何物,仵作嗅了嗅,随即讶然:“这种粉末在没燃烧之前是一种毒粉,掺了砒霜,毒性却比砒霜更强,只需服下少许就能致人死地。”
尹至清忙道:“那赶紧再找,这堆尸骨里面应该还能寻到别的金针!”
结果一如他所料,最后恰恰找到了十四根金针,不多不少。
原来针是用黄金做的,之所以发黑,是因为此前针身上附着了一些毒粉,所以在烧灼时毒粉变黑所致。
尹至清把那一排金针翻来覆去地盯了两天,连眼睛都熬红了。
才刚要闭目养神,谁知史小六人还没进堂就开始扯嗓子喊“大人大人师爷求见”,害他整个被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
秦臻一进堂,就见尹至清摔了个四脚朝天,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史小六发现自己闯祸了,连忙上前把尹至清扶起,又讨好地替他拍拍身上的灰。
“大人息怒啊,小的不知大人在睡觉,竟把大人吓到了!”
尹至清本就头昏脑涨,史小六一番聒噪让他更觉天旋地转,他挥了挥手,气若游丝道:“你,你说话声音小点儿,离本官远点儿......”
史小六头一遭被尹至清嫌弃,心下委屈,只好缩了下去,又瞥见自己方才放在一旁的竹篮,里面装着一盅炖汤,便连忙拿出来,献宝一样呈给尹至清。
“大人,小的娘亲听闻大人近来查案辛苦,特地炖了枸杞叶猪肝汤让小的带过来,大人请快趁热喝。”
史小六的娘是常安县的炖汤西施,年轻时长得漂亮,可惜命苦,生下史小六以后丈夫就被征去当兵,一去无回,她一个人愣是把儿子拉扯大。当初尹至清来到常安县,办理的头一件事便是替她把本该属于她死去丈夫的屋子讨回。她千恩万谢,从那时就把尹至清当活菩萨一样拜。后来又听了秦臻提议,把丈夫的屋子改成汤铺,做起了炖汤生意来,日子也渐渐变得好过些了。
“我娘还说,这汤师爷也是有份喝的。”史小六盛了两碗,一人递过去一碗。
尹至清听到吃的,倒像是活过来了,连忙接过史小六端来的碗,感叹道,“这汤来得及时,本官刚才是饿昏头了,既然是炖汤西施炖的,那还真要多喝点。”
秦臻看他砸吧砸吧喝得欢,不禁嗤道:“公然收受下属贿赂,大人这一账我记着。”
“不是吧?”尹至清一把搁下空碗,“本官只是喝碗汤而已!”
秦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那好吧。”叹了口气,尹至清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掉史小六手中另一碗汤,捏住秦臻的嘴巴用力灌了下去。
“这汤师爷也喝了,所以你与本官就是共犯,这笔账本官也会记着的。”尹至清得意道。
“你!咳咳......”秦臻被那汤呛得不轻,一时半会骂不了人,只能猛地捶胸顺气。
史小六在一旁不由担心,二位大人这般貌合神离,相看两厌,到底能不能把案子查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