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旧梦之欢情薄》珊荻花

8、责罚

　　他们离开以后，客厅又恢复了寂寥，之前是空无一人的寂静，现在却是两个人的沉默。父亲依旧坐在长沙发上，抽着手里的烟斗，脸色冷峻却又一言不发。沈爱琳只能默默站立在原来的位置上，不言不语。没有人愿意先开口，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双方正在耐着性子等待着，因为在一场久违之后，彼此尚摸不清楚对方心思和如今的能耐。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爱琳感觉腿都有些站麻了，福叔和阿吉回来了，阿吉脸上多了五个手指印，嘴角还有未擦净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福叔先开口道：“老爷，客人都送走了。”
　　沈父猛抽了口烟，过了许久才开口：“阿吉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沈爱琳心里恨极了父亲这样的明知故问，想开口争辩，奈何却被福叔抢了先：“阿吉今日闯出此等祸事，害老爷丢了颜面，绝不能轻饶，阿福替老爷教训这个不肖子。”
　　沈父晦暗不明地问道：“今日的事真是阿吉一人的主意吗？”
　　“不，不是阿吉……”沈爱琳想极力辩驳，岂料话未说完，阿吉却已走上前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只听阿吉道：“先生，今日之事全是阿吉一人的主意，是我贪玩骗着小姐出去瞎逛，耽误了晚上的宴席。阿吉认罚。”说完，“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
　　沈爱琳怎么忍心看着他把自己过错全部拦在身上，“阿吉！你……”
　　岂料阿吉一下子提高了嗓门，压过了她的话音，说道：“小姐不可糊涂，更不可在老爷面前撒谎来包庇我！”沈爱琳从未听过阿吉拔高过嗓门同自己说话，他对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这是头一次，沈爱琳内心震动不已。
　　沈父见爱琳如此叛逆，火气愈发大了，冷冷道：“养不教父之过啊！”
　　话音刚落，又听得“噗通”一声，福叔也跪倒在地，“老爷教训的是，他如今这般胆大妄为，我这个做爹的难辞其咎。”话还没说完就大嘴巴子一掌一掌往脸上甩。那清脆利落的巴掌声一声声落在沈爱琳耳里，就好像这一巴掌接一巴掌全呼在了她自己脸上。
　　她没有再争辩，也不再反抗，因为她所有的争辩和反抗根本于事无补，反而只会激怒父亲。她只静静地看着，默默受着这一个接一个呼来的耳光。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沈父放下手里的烟斗，起身走到福叔跟前，福叔的脸已经微微肿起，却还是不敢停手。
　　沈父拦住他即将再一次扇下去的手，虚扶了他一把起来，又叹了口气，换了副口气说道：“阿福啊，这是你的家务事，我原本不该多过问。奈何阿吉又是我的学生，你呢，也是多年在我这儿帮忙的老人了，难免多说几句。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福叔见沈父不再发难，稍稍松了口气，嘴上却不敢怠慢，连忙道：“老爷是冯家的大恩人。若没有老爷的栽培和提携，阿吉哪会有今日。您肯开金口教导我们，那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气。”福叔的马屁在沈父那里倒是颇为受用，沈父道：“阿吉也别跪着了，好生陪你爹回去，早些歇息吧。”
　　阿吉跪着的时间太长，以至于站起来的时侯都踉踉跄跄的，他和福叔也不知是谁在搀扶着谁，两个人的背影慢慢从沈爱琳的视线中消失。沈爱琳心里难受极了，因着她起头的事儿，不仅害阿吉受罚，还牵连了福叔一块儿遭殃。
　　“你拉阿吉一起跑出去，难不成是为了壮胆？”沈父的这一问来得突然，沈爱琳身心疲惫，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招架。沈父倒也不再去追究，毕竟他已经赢了，他拿出胜利者的姿态，最后不忘警告道：“以后别再做这种蠢事！”
　　今夜注定又是不眠，沈爱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想反抗父亲，却功败垂成，难道这一辈子她都逃不掉了吗？她不甘心！她脑袋嗡嗡的，父亲末了问的那句话好像钻进了她的耳朵里，一直反复回响着，半梦半醒中天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