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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拆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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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愛琳走出医院,这一天一夜里所发生的变故已让她疲累无比。她走到马路边,拦下了一辆黄包车,跃身上了车,说道:“师傅,衡山路8号沈公馆。”
黄包车车夫脚劲十足,不一会儿的功夫,沈家的小洋楼已近在眼前了。沈愛琳跳下了车,朝大门口走去,远远便瞧见了福叔站在廊下候着自己。在他身旁原本还站着一个小厮,这会儿子已一溜烟地往屋里跑去,想来必是给沈父报信去了。
福叔依旧恭敬地侍立在那里,看见沈愛琳走过来,开口招呼道:“小姐,老爷在里头等您呢。”虽然沈愛琳知道这件事在父亲那里是避无可避的,然而她已经身心俱疲,一心只想回家倒头大睡一觉,如今却还要强撑起精神去打一场硬仗。想到这里,沈愛琳心中不免一阵烦乱,板着面孔径直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沈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副恭候多时的架势。沈愛琳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到沈父面前,开口说道:“爸爸,我回来了。”
沈父并没有抬眼看她,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晓得回来,真是难得!总算没把廉耻心统统丢掉!”
这一番冷嘲热讽来得劈头盖脑,沈愛琳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静静立在那里,默默忍受着,不发一言。
沈父却没有要罢休的打算,他继续训斥道:“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夜不归宿,成何体统!你可知道,我这张老脸也快给你丢光了,真是斯文扫地!”
沈愛琳暗笑这些年父亲那套冠名堂皇的嘴皮子功夫真是修练得愈发炉火纯青了。斯文扫地?他平时那起子与官商勾结的勾当才是真正的斯文扫地吧!沈愛琳这样想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沈父见愛琳不吭声,便以为她服了软,认了错,气也渐渐消下去了一些,可心里总还隐隐地有些不放心。他缓和了口气说道:“你可知道,昨天的事故里头,纪子湛那小子把你连同我们沈家都统统算计进去了……”
沈父清楚愛琳也是个聪明人,自己这么欲言又止的一点拨已足够让她想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从而让她对纪子湛心生嫌隙。“罢了,说到底你毕竟年纪轻,阅历浅,难免认人不清。像纪子湛这样的生意人,我是见多了。这样的人同他逢场作戏也便罢了,你若是认真了,就只能落一个痴心错付的惨淡收场。”
沈父已勉力将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然而落在沈愛琳耳里,却是句句伤怀,字字诛心。她强忍着内心的悲愤,问道:“所以,你如此煞费苦心地介绍纪子湛同我认识,就是为了叫我同他逢场作戏?!”
“你胡说些什么……”沈愛琳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沈父,竟让他也起了一丝窘迫。
沈愛琳深深叹了一口气,侧目不再去看父亲的脸,道:“这些年来,为了你自己的利益,让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左右逢迎。天底下竟会有你这样的父亲?!”说罢,她脸上已多了两行清泪,这些年的怨愤她终于在今天一次性地发泄出来了,连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她把这些话一次性地全说了出来。
这样的直接的顶撞换来的只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父的脸又一次阴沉了下来,“放肆!你以为你现在有纪子湛帮你撑腰,就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他不过是慕你沈家大小姐的虚名罢了。说到底,他和那些围在我沈国华身边的摇尾乞怜的狗并无二致!”
沈愛琳脸上的泪已被吹干,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面孔,本还想争辩些什么,忽然觉得这样一副自欺欺人面孔本身已经够可笑的了。
“你笑什么?”沈父质问道。
沈愛琳扬起脸,不卑不亢道:“我笑你自欺欺人。这个世界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本就比比皆是。纪子湛是什么样的狠角色,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听到沈愛琳的这番奚落,沈父哪里忍得下这口气,正抬手准备再赏她一个耳光,却听楼梯上有人大喊:“住手!”
喊话的人是沈愛琳的母亲,她平素总待在佛堂里念经,也不过问府里的大小事务。今日,想必是听见楼下的争吵声,她才出了佛堂来看看。
此时,沈母已经急匆匆走下了楼梯,跑到沈愛琳身边。沈愛琳用手捂着肿起的半边脸,沈父没料到会把她惊动了出来,尴尬地收回悬在半空中的手,辩解道:“愛琳这孩子愈来愈不像话了,我苦口婆心劝她不要和那些生意人来往,她非但不听还出言不逊,我一生气,才动的手。”
“愛琳,你爸爸说的是真的吗?”沈母问道,她眼睛大而空洞,以一种错愕的目光看向沈愛琳。
对于这样的眼神,沈愛琳并不觉得奇怪。母亲这个角色在沈愛琳的人生里已经缺席了很多年。现在,想要把这些年的缺席全都补回来,恐怕是不可能了。关于父亲和自己的事,沈愛琳也不知道该对她从何讲起,更不确定讲完以后换来的会不会是一张更加错愕的面孔
所以,此时此刻她只是点了点头,默默地承认父亲编出来的那套说辞。
沈母眼里掠过一丝难以置信,可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转过身,对沈父说道:“这些年是我疏忽了对她的教养。她如今出言顶撞你,说到底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职。你有什么怨气,就冲我来,我只求你不要去伤害她。”
“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也是一时失手才打了她。罢了罢了,以后这女儿我再不管教便是了。”沈父急着说道。
“要是你怨气消了,我就带她回房间去了。”沈母冷冷道。
“哎呀,我哪有什么怨气。”说完,又当着沈母的面把福叔喊了进来吩咐道:“阿福,赶紧取些冰块送去小姐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