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旧梦之欢情薄》珊荻花

19、诉衷肠（2）

　　园子的深处藏着一间青砖绿瓦的小屋，纪子湛同沈爱琳一起扶着琴嬷嬷进了屋内。
　　屋子里头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和站在屋外头瞧见的破旧模样大相径庭。
　　一进屋，琴嬷嬷便开始忙里忙外张罗茶水吃食，纪子湛搀她过来坐下，“嬷嬷，您坐下，让我来吧。”
　　说着，只见他熟门熟路地到灶间拿了杯盏茶碟过来，又从桌上摆放着的锡铁罐子里取出茶叶，用开水泡了一壶。
　　这是沈爱琳头一次瞧见他做这些最寻常不过的家事，谁能想到平日里坐在大昌洋行顶楼办公室里指点江山，叱咤商界的纪子湛竟也有这般居家过日子的场面，操持起家事来也一样熟练利落。
　　被烘干的茉莉花骨朵在热腾腾的开水中再一次恣意绽放，一时间茶香四溢，充满了整间屋子。
　　沈爱琳不由地赞道：“这味道真好闻!”
　　“尝尝看，仔细烫。”说话间，纪子湛已斟了一杯茶，递到沈爱琳手边。
　　他一边倒茶一边说道：“这龙团珠是嬷嬷亲手付制的，采摘的是这园子里当季茉莉鲜花，又用玉兰打底，再是七窨一提的手艺，考究得很。”
　　沈爱琳呷了一口，道：“此茶入口醇厚，我好像都能闻到春天的气味。琴嬷嬷，真是好手艺。”
　　琴嬷嬷摆摆手，说道：“姑娘谬赞了，我老婆子的手艺哪里有你们说的那样好。其实这茶制得好，关键还是园子里种的那几株茉莉，株株皆是佳品。”
　　沈爱琳回想起入园伊始，就被那簇拥着盛开的茉莉给吸引住了，便道：“外头园子里虽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可我瞧着这儿栽得最多，开得最好的便要属是茉莉了。看来您尤其偏爱这茉莉。”
　　琴嬷嬷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姑娘有所不知，真正偏爱这茉莉的人是我家小姐，也就是阿湛的母亲。”
　　她悄悄看了纪子湛一眼，继续说道：“小姐说这茉莉素洁清芬，她很是喜欢。就连阿茉小姐的名字也是从这儿取的意思。外头的几株茉莉全是飙爷当年为了博小姐一笑，不远千里从闽海蓬莱之地重金购来的上品……”
　　琴嬷嬷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也只剩下我这个老婆子和这几株茉莉作伴咯。”
　　沈爱琳见老人家怀念故人，神色忧伤，便不再多问，只说了些劝慰的话。
　　三人坐着又说笑了一会儿，琴嬷嬷便说自己倦了，要上里屋打个盹，又嘱咐了纪子湛陪沈爱琳在园子里逛逛，别怠慢了人家。
　　走出小屋，二人在园子里散步。
　　沈爱琳问道：“你带我来这里，是要同我讲你母亲的故事吗？”
　　纪子湛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手指着那几株茉莉，道：“你瞧这些茉莉开得多好。现下已入秋，早过了茉莉的盛花期。这盛花三期，说起来全是靠着琴嬷嬷的一番悉心呵护。”
　　沈爱琳接口道：“琴嬷嬷与你母亲虽为主仆，却情谊深厚。她年岁已大，仍甘心情愿守在这一隅，替你母亲守护生前心爱的花园。琴嬷嬷待这些花花草草尚且如此，想必待你和阿茉更是疼爱有加吧。”
　　“母亲离世的时候，我和阿茉都还是小孩子。嬷嬷视阿茉和我为亲子，对我们呵护备至，也替我们挡了不少灾祸。”纪子湛叹道：“只是她如今年纪愈来愈大，身体也大不如往昔，让她一人住在这里，终究不妥。我几次三番劝她搬出来与我和阿茉同住，她却总是不肯。”
　　沈爱琳极少听见他叹气，不禁出言安慰道：“琴嬷嬷不愿离开，想一直守在这里，是为了尽她的一份主仆之情。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怀念着你的母亲，你应当成全她。”
　　纪子湛看向她，良久没有说话，原本冷淡的眸子里竟生出了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