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旧梦之欢情薄》珊荻花

15、家宴（1）

　　转眼又到了礼拜天，过去的一个礼拜对沈爱琳而言似乎特别的漫长。她绝大多数时间都跟在纪子湛身边。纪子湛的确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大部分的故事都要靠沈爱琳自己去挖掘。
　　纪子湛瞧她在大昌待的时间久，索性给她设了个专座，这样一来沈爱琳便可趁着空余时间把稿子赶出来。对于这番周到体贴的安排，沈爱琳颇为感激。
　　“小姐，有电话找您？”翠珠进来报告道。
　　沈爱琳睡眼惺忪，不耐地问道：“是谁？”
　　“是个妇人的声音，她说自己是纪府的大太太。”翠珠答道。
　　闻言，沈爱琳已从睡意朦胧中挣扎出来，趿上拖鞋，匆忙下楼去听电话。
　　“您好，我是沈爱琳。”沈爱琳接起电话说道。
　　“沈小姐，你好啊。我是纪府的大太太，纪子湛的嫡母。冒昧给你来电，想请沈小姐今日来府上吃一顿便饭。”电话那头的妇人说话时虽措辞客气，但语气中却透着凌人之势。
　　沈爱琳感觉事有蹊跷，纪子湛从未和自己提过要请她上门作客的事，不禁疑窦丛生，奈何电话另一头还等着她的答复。
　　“大太太，谢谢您的盛情。只是纪先生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件事。不知道此事纪先生是否知晓？”
　　“难不成老三是什么洪水猛兽，怎的女人见了他个个都似老鼠见了猫。”说罢，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莫名的笑声，那妇人见电话那头未作声，渐渐止住了笑，继续说道：“我说笑惯了，沈小姐别见怪。今天子湛和他妹妹也会一起过来。对了，我已经派了车去府上接你，这会儿应该快到了。人多热闹，沈小姐务必要赏光。”未等沈爱琳开口回答，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小厮一路小跑进来禀报：“小姐，外头停了一辆小轿车，那司机说是纪府打发过来接您过去的。”
　　沈爱琳心里暗忖这纪家大太太好一副先斩后奏，霸王硬上弓的做派。她挥一挥手示意那小厮先退下，自己心里却还没理出头绪，没想好对策。
　　猛一回身，却见沈父站在不远处，背着手无声无息地盯着她。沈爱琳身子一颤，问道：“爸爸，你什么时候下楼的？”
　　沈父并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只轻咳一声，道：“先给子湛打个电话，问问他的意思。像纪家这样的大家族，人多口杂，还是不要贸贸然登门为好。”说罢，也不再理会沈爱琳，又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沈爱琳想现下恐怕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便照着沈父的意思拨通了纪子湛的电话，把方才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没关系，她既如此殷勤，把车都派来了，你便一道去玩玩也无妨，说不定还能帮你写出好故事。”
　　末了，纪子湛不忘关照道：“只是普通的家宴，不必太担心了。我一会儿就到。”
　　沈爱琳听他如是说，心里踏实许多。
　　纪家大宅坐落在人来人往的霞飞路上，统共由五幢别墅组成。以中楼为主，向两侧展开，中心有一喷泉广场。中楼是一幢仿古大屋顶宫殿式建筑，重檐歇山顶，四角高高翘起，门、窗、廊、厅的楣上均挂水泥透雕挂落飞罩，檐角均饰缠枝花卉或吸水蛟龙。屋顶下装饰二个藻井，井壁上绘中国花鸟画。走廊外沿装饰斗拱挂落，花篮垂柱，远远望去，这幢建筑颇有气势，好不气派。
　　沈爱琳由管家领着进了门厅，又上了二楼。刚走上楼梯没几步，便已听到一阵说笑声
　　“又胡了！赶紧赶紧拿钱来，没现钱的都给我记账上，一笔都不许赖。哈哈，真是运气好得挡都挡不住啊。”话音未落又响起一阵笑声。
　　沈爱琳一听到这笑声，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声音正是先前打电话过来的妇人的声音。
　　沈爱琳跟着管家进了偏厅。偏厅里烟雾缭绕，一张麻将台四周围坐着三女一男。坐在左边的妇人接了方才的那茬，卖乖道：“大姐，你就手下留情，饶过我们这些穷鬼吧。”
　　坐在上首的妇人，白了她一眼，啐了口唾沫星子，说道：“呸！少在这儿跟我哭穷。且不说老头子快死那会儿，暗地里塞给你多少银子。你那儿子如今也长了志气，和老三混在一起，我可听说那洋行赚大发了。他又没成家，说到底这钱最后还不是进了你的口袋。”
　　那妇人被她一顿奚落，好个没脸，可嘴上只讪讪道：“大姐说笑了，说笑了。我那儿子能有什么出息呀，不过是子湛赏他口饭吃罢了。”
　　“纪子湛他算个屁！”只听坐在下首的男子狠狠道，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坐在上首的妇人使了个眼色给阻止住了。
　　那妇人抬眼瞧见了沈爱琳站在那儿，恶狠狠地瞪了管家一眼。
　　那管家赶忙禀报道：“大太太，沈爱琳小姐到了。”
　　话音刚落，牌桌上其余三个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沈爱琳。坐在上首的大太太斥了管家几句，又命他将那牌桌收拾了。
　　大太太收敛了火气，招呼沈爱琳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她将沈爱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番。一时间沈爱琳身上竟聚集了好几道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沈爱琳心想自己又不是卫玠，还会被“看煞“不成？这样想着，便任由他们随意地看，一派落落大方。
　　大太太见她丝毫不惧，镇定非常，打趣道：“这些年老三的眼光愈发好了。这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水灵。这一点上，子渊……”说着，转头对那男子道：“你可要和老三多学学，别老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
　　那男子一脸不屑，却又不好发作，只好鼻子出气冷哼一声。
　　大太太没去不理会他的态度，只盯着沈爱琳又来来去去问一些七零八落的事情，无非想打听出她和纪子湛是什么关系。沈爱琳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只虚虚实实地应付着，她想等纪子湛来了，他自会有一番说法，何劳自己在这边费心劳力地解释。
　　“沈小姐文采斐然，你帮子湛的写的那篇文章写得甚好。”说话的是一女子，她一直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方才未曾插话。瞧着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只是脸色不太好，人也精瘦，好像久病之人。
　　“哟，今儿可真新鲜了。闷葫芦也开了瓢咯。沈小姐，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四姨太太可是三个巴掌都打不出个闷屁的主儿，今儿倒是开了金口了，难得难得啊。”大太太故意提高嗓门，让那女子难堪。
　　她年岁尚轻，历练也不如二姨太，脸上早已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
　　坐在她旁边的纪子渊也不肯放过她，狠狠奚落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被老头子穿过的破鞋，还妄想攀高枝，趁早别做梦了！”说完，将那烟屁股对准那女子的脸，吞云吐雾一番。
　　那女子用帕子捂住嘴，却还是被烟气呛得不停地咳嗽。
　　沈爱琳实在看不过去，轻咳了一声，说道：“看来我和四太太都受不了这熏人的香烟味。外头空气好，不如我同四太太一道出去走走。” 说罢，沈爱琳便起身走到那女子身边，扶着她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