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旧梦之欢情薄》珊荻花

13、化险

　　大昌洋行坐落在人声鼎沸的南京东路上，六层的哥特式建筑鹤立鸡群，好不气派！一层是门面大厅，人来人往，一派热闹。往上几层皆是办公场所，往来的都是些买办镶理，鸿儒巨贾。最顶层是纪子湛办公会客的地方，面积大视野好，从诺大的落地窗望出去，便可将黄浦江码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纪子湛好像很喜欢这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他时常会站在窗前凝神眺望，正如此刻一般。伴着“咚咚”的敲门声，助手阿吉领了一行三人走了进来。这三人皆是彪形大汉，面带煞气。走在最前面的人手腕上戴着一串颗粒饱满的木珠串子，却依旧掩不住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青龙刺青。
　　“纪老板真是贵人事忙，想见你一面恐怕比登天还难。”那人说话时虽带着笑，可眼神里却含着怒意。
　　纪子湛转过身来，笑道：“金会长说笑了。青龙会在这上海滩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纪某岂敢怠慢。”
　　这青龙会是上海滩上的近年来风头正劲的一个帮派，靠着打家劫舍起家，现如今明里暗里也添了不少生意。说话那人正是青龙会的头目人物，因他行事霸道，江湖上的人称其为“金霸子”。
　　那金霸子道：“我老金不会拐弯抹角，就直接开门见山吧，今天来就是想请纪老板留条活路，赏兄弟几个一口饭吃。”
　　纪子湛见这老小子把话说得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余地，心里已然清楚他们的来意，可如今尚不到操家伙动手的时候。
　　他面上依旧含着笑意，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一点点冷了下来，透着骇人的寒意，“金会长何处此言？大昌洋行做得是正经买卖，向来和青龙会是井水不犯河水。”
　　霸子冷哼了一声，不耐道：“纪老板敢情是要和我老金装糊涂，逗闷子呢？谁不知道我青龙帮的进账多是靠放印子钱赚来的！你那狗屁洋行把利息压得那么低不是断我财路又是什么？！”
　　那金霸子说到激动处，满口的唾沫星子四处乱溅。纪子湛心里嫌恶，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金会长既然是个爽快人，这话我也就说开了。明里的生意和暗里的生意本就是阳关道和独木桥，两不相犯这是最好的。要是真有冒犯的时候……”纪子湛顿了顿，换了凌厉的口气继续说道：“也只能请您多多担待了！这放印子钱的事儿毕竟见不得光，前几日我和局子里的张探长吃饭，听说最近上头正要严查这些勾当。”
　　金霸子心下一凛，想来恐怕是自己轻敌了，他纪子湛何尝不是寸土必争的狠角色？他放缓了语气道：“纪老弟何必动气呢。这做生意头一遭讲究的就是以和为贵，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嘛。这样，要不你把大昌的利息稍微调高些，咱们各退一步，大家都爽气，如何？”纪子湛暗笑这老狐狸黔驴技穷，只可惜现在不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敷衍道：“想必您也知道这洋行是我和英国人一道开办的，许多事都要商量着办，纪某一人也做不了主。”
　　那金霸子不肯罢休，纠缠道：“我青龙帮做的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可这下三滥自有下三滥的门道。想当初彪爷还活着的时候，还肯买我老金一个脸面，也有这么个缘故在里面。不知道如今纪老弟肯不肯看在老爷子的面上再卖我一个薄面？”
　　纪子湛自然听得出这话的言下之意，这金霸子欺行霸市久了，威逼利诱的把戏真是驾轻就熟。若是今日不给这老小子一个说法，只怕他不肯罢休。就在这厢焦灼不下的时候，门忽地被推开了。
　　“纪先生，爱琳小姐她……”没等阿吉报告完，沈爱琳已经探身走了进来，她瞧见屋里三个彪型大汉，倒也不惧，半玩笑半嗔怪地说道：“纪先生，你可让我好等。咱们约的是十点，如今你看都快十一点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纪子湛身边挽起他的胳膊，拉着他朝门外走，纪子湛看明了她的用意，由她拉着朝外走。
　　走过那金霸子身旁，沈爱琳故意调笑道：“还以为被哪一个磨人的小妖精给缠住了，原来是这三位呢。”
　　不等金霸子三人反应过来，二人已然走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