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今朝有酒今朝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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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和尚同二人打了个照面，又回到队伍后面，慢悠悠走了。
高和宇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直到那一长串人消失在街上。
李寻欢见他心事重重，神思不属，便伸手捏了下他的肩膀：“青流，晌午日头毒，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高和宇闷声答道：“也好。”
待寻见客栈，两人要了饭菜，让人端到屋里，坐在小桌前吃。
高和宇吃饭不声不响，速度却很快。李寻欢看他吃完，又递了碗茶汤过去。
高和宇接过，捧起碗时长袖下滑，露出一小截雪白的手腕。腕上系了条粉色穗子，垂在袖间，明晃晃的。
李寻欢瞄了一眼，片刻，高和宇把空碗轻轻放在桌上，道：“你看什么？”
李寻欢笑：“人总是喜欢看好看的东西。”
高和宇神色不变，这些天，他早已习惯了李寻欢时不时的调侃，不再会脸红了。他伸手摩挲那条本该是剑穗的粉绳儿，道：“祭土地要请和尚么？”
李寻欢道：“或许。”
高和宇道：“和尚怎么会跟在戏班子后面？”
李寻欢道：“或许他是故意的。”
高和宇沉吟片刻，抬眼道：“他故意让我疑心他的身份？”
李寻欢道：“离决斗只剩十五天，我们要赶回安乐镇去，必须在五天内出发。五天内，很难查出些什么，反而会干扰你的心志，影响决斗。”
高和宇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是上官金虹的人？”
李寻欢道：“不一定。”
高和宇蹙眉道：“我曾在边关的一座小破庙里见过他。当时，他告诉我今世已距唐时数百年有余。后来，在兴云庄，我丢了剑穗，是他送回……”
李寻欢肃容道：“不好，他大概已知晓你的身份。”
高和宇道：“我想也是。剑穗是他人相赠，我一直小心保管，未料竟会丢失。更奇怪的是，是那和尚给我送了回来，还说这上面附着‘生死契’的味道。”
李寻欢悚然，拉住他的手：“你能确定这个是原来那个？”
高和宇心底一动，看他那般神态，竟有些慌乱：“我……”
李寻欢看他一眼，轻叹一声，捏住他手腕，直接把剑穗解了下来。
“青流，生死契非同小可，这种蛊术，只有熟谙毒法的少数人才能知晓。他能认得此香，自然也能调配别的毒香。你这么戴着，实在危险。”
高和宇定定看他许久，低声道：“我知道。只是当时害怕再丢，就直接绑手上了。”
李寻欢正对着他的手腕愣神，猛地听见这么一番话，再瞧瞧高和宇一幅犯错小孩给自己解释似的样子，不由笑道：“以后要万万小心，切莫大意。”
高和宇也不明白自己心虚什么，只是，一抬头看见李寻欢关怀的眼神，心里就乱得厉害，嗵嗵直跳，又忍不住红了脸。
像小时候闯祸受伤师兄给包扎的感觉，很温暖。
李寻欢看着他就想笑，拍拍手道：“想什么呢？”
高和宇瞪他，手掌一翻反拍回去：“我在算方秃驴的身份。”
李寻欢手一缩：“哦？算出来什么没有？”
高和宇道：“有。”
李寻欢道：“哦？”
高和宇冷冷道：“他命中缺我！下次见面，拔剑即可。”
李寻欢恍然：“哦。怪不得你第一次见我就拔剑。”
高和宇羞恼，瞪他：“我那时是喝醉胡扯的。”
李寻欢大笑。
高和宇冷哼道：“我觉得他不是中原人。”
李寻欢敛容道：“你的意思是……西域魔教？”
高和宇点头：“只是猜测而已。一个边关僧人，庙小而破，里面只有他和一个小和尚，每日连饱腹都难说，却对江湖了如指掌，对毒术、蛊术知之甚详，甚至只闻其香便可辨别……”
李寻欢沉思半刻，拿起剑穗：“我听闻生死契不能离身超过三天，那次你突然昏迷，是因为剑穗被偷。之前你在何处？”
高和宇道：“张家。”
两人对视，心里都有些明悟。
李寻欢叹道：“我不喜欢麻烦，麻烦却总要找上来。”
高和宇道：“多思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李寻欢道：“不错，青流你好好准备便是。上官金虹此人，也是个极难对付的人。”
高和宇道：“决战时我自会心无旁骛，你无需担心。只是不知郭嵩阳和云霄那边如何。”
李寻欢柔声道：“你放心，诗音和张姑娘虽功夫普通，却都是很坚强的人。我相信郭嵩阳不会背诺，也相信阿飞和裴先生。”
他唤那人名字时语气亲密，自有真情流露眉眼之间。高和宇心里稍有些不自在，避开他的目光，道：“今天是柔柔立派的日子，我本应给她帮忙的。”
李寻欢道：“今日上官金虹必定到场。你若到场，恐怕反而给她添乱。张姑娘现在也是一届掌门，自然能应付这样的场面。”
高和宇应声道：“嗯。”
李寻欢起身道：“青流，你先歇会儿，我叫他们打点儿水来。”
高和宇一愣：“睡一间房？”
李寻欢道：“方才进来的时候，小二说只剩一间了。换一家？”
高和宇把鞋脱掉，躺到了床上。
李寻欢知他意思，心下好笑，便不吭气儿，自顾自开门叫人打水洗澡。
木桶很快搬来，小二带了胰子和毛巾。李寻欢道过谢，开始解衣服。
高和宇背对他躺在床上，耳边一阵细碎的声音，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心底像有小老鼠在咬，咯吱咯吱咯吱。
痒痒的，很想挠。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水波哗啦响。
他终于忍不住了，胸口几番起伏，硬邦邦道：“你到屏风后面洗。”
李寻欢道：“吵到你了？”
高和宇道：“是。我睡不着。”
李寻欢道：“不过这个客房没有屏风。青流，委屈你了。”
高和宇咬牙：“哦，没事儿。你……随意。”
高和宇心跳如鼓，忽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他本能地翻身，李寻欢正站在床边，一身湿淋淋的亵衣。
高和宇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就翻下了床，离得老远：“干嘛。”
李寻欢道：“我只是想，青流不如也洗……”
高和宇断然道：“我出门在外不洗澡。你洗你的，我不想管也不想看。”
李寻欢失笑：“男人洗澡有什么好看的。陕城风沙大，洗一洗总归舒服些。”
高和宇道：“我不和别人一起洗。”
李寻欢道：“我让他拿了两个桶。”
高和宇道：“我不喜欢洗澡，我不洗。”
李寻欢道：“好吧。那我便自己洗了。”
说着，他转过身。
刚坐到木桶里，一抬头，他看见对面木桶里面无表情的高和宇。
李寻欢笑了：“我给你搓背？”
高和宇抓过胰子在身上一顿搓：“不用。”
李寻欢大笑。
李寻欢洗得很自在。
高和宇洗得很煎熬。
百爪挠心。
小老鼠咯吱得更厉害了。
那头，人在水里泡着，呼吸平缓悠长，似乎很舒服。
高和宇想转过去看，就看了一眼。结果，脑袋里就像有一百只青蛙在呱呱乱叫，吵得他心烦意乱。
按理说，臭男人洗澡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这个人不太一样。
他不年轻了，穿得很落拓，长得也并不十分英俊。但他身上那种硬朗潇洒的气质，总有种迷人的魅力，让人在众多庸庸碌碌的人里一眼认出他的身影。他有时会很沉郁，但与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光芒四射，言笑晏晏。他总是充满信心，充满希望，充满豪气。就仿佛他袖中那永远发不完的飞刀。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从哪来，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希望从哪来。
一个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抱有希望的人，是令人敬佩的。
正因如此，高和宇一直认为，没有人能打败小李飞刀。
只有他能打败他自己！
高和宇心底蓦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情感，他自己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在这情感的驱使下，他很想摸一摸李寻欢的脸。
他伸出了手。
李寻欢的皮肤不细腻也不顺滑，有点糙，有点干。
大概是在大漠里被风沙所打磨的。
高和宇感觉手下面有珠子在动。
他飞快地拔掉了一根眼睫毛。
李寻欢伸手一弹，两滴水珠落到他睫毛上。
高和宇眨眨眼，水顺着落了下来，在脸颊上，像两道泪痕。
他把睫毛举到眼睛跟前：“你睫毛真长。”
李寻欢睁眼瞧他：“我打小就知道。你哭什么？睫毛没我长？”
高和宇盯着那双幽幽泛绿的眼睛，拔了根睫毛下来，两根放在一起：“真没你长。你有胡人血统？”
李寻欢道：“嗯。我母亲是胡女所生。”
高和宇道：“你靠近点儿让我看看。”
李寻欢探过头来。
高和宇趁其不备，飞快地拔了一根头发。
李寻欢摸摸头顶：“……青流，你转过来。”
高和宇正细细观详那根头发，闻言，便转过头来：“有点卷。平时看不出来啊。”
李寻欢笑了笑，迅速伸手，在其唇上按了一下。
高和宇举着两根眼睫毛一根长发，懵了。
李寻欢大拇指蹭蹭自己嘴唇：“你比较软。”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