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两相对酌笑忘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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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敢！”
林仙儿脸色骤变，啪地打掉裴云霄的手，向后急退数步。
众人面面相觑，都起了疑心。
诊脉而已，她这反应未免太过了。
龙啸云察言观色，圆场道：“小妹，大家都知道你的为人，不必多想，就让裴先生看看吧。”
林仙儿红了眼圈，啜泣道：“兄长虽这样说，但心里怎么想的，仙儿都清楚。裴先生这般着急，一上来就要拉我的手，不是已经把我当成那种……那种女子了？”
裴云霄道：“我一向如此，姑娘莫怪。若觉得受到了冒犯，我们不妨到听竹轩去慢慢诊脉，那儿还有纱帘，更符合姑娘大家闺秀的身份。”
林仙儿用手帕抹抹眼泪，细声道：“我只是听到这些……这些污蔑，不免生气罢了，对裴先生您并无意见。您要诊脉，便诊吧。”
裴云霄走上前，手指刚触到那洁白细腻的腕子，林仙儿便“嘤咛”一声，软软地向他怀里扑去。
“裴先生，求求你……”
闻到林仙儿身上淡淡的香气，裴云霄握住她的手，淡淡笑道：“林姑娘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恙？”
裴云霄的手如同铁箍，紧紧扣着她的胳膊，林仙儿心里一喜，隔着墨色广袖，动作轻柔地顺势向上抚摸。裴云霄手上攥得越发紧了，面色却毫无变化，嘴里还在说：“龙啸云，你是她兄长，你过来看看……”
林仙儿急得不行，眼看龙啸云几人就要走过来查看情况，便假装无力，把头靠在他脖颈旁，小声耳语道：“先生若愿意帮我瞒过这次，无论想要什么，仙儿都会双手奉上……”
裴云霄却不理，忽然松开她的手腕，在小臂上迅速地一点。
林仙儿惊呼一声，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一抬头，便看见龙啸云焦急的脸：“小妹，你怎么样？”
林仙儿双眼半闭，苍白脸颊犹带泪痕，发髻凌乱，衣衫单薄，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大哥，我……我忽然头昏……”
旁人看她总觉千分万分好，龙啸云心里却十分清楚，不仅并未为之所动，还从她嘴角那丝笑里尝到了威胁的味道。
她知道，她知道那件事！
龙啸云慌了神，用余光偷偷地乜了眼李寻欢。
但见他站在两三步外，一双眼睛犹如黑玉，乌光冷冷流转，轻飘飘落在林仙儿身上。
龙啸云心里暗骂，绷紧面皮向众人赔笑道：“诸位，我妹子脸薄体弱，此番又受了惊吓，诊脉之事，可否延一延？”
院中悄悄飘下几篇梅花花瓣，竟是乍然无声。
龙啸云脸都快笑僵了，明白这群人都不愿把包庇真凶的罪名背在身上，心里很是愤愤，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一群只会抢着出风头的废物！可恶……”
林仙儿半靠在龙啸云隐含怒气、充满压迫感的臂弯里，几乎要真昏过去。
不知谁叹息一声，忽听咔擦一响，紧张的众人立刻如同受惊猴子一般瞪大眼睛看向声源。
心鉴竟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手里握个火折子，正在点火。
心眉大师喝道：“心鉴，你这是作甚？”
说着，就有几个少林僧人走上前去，将他按倒在地。
心鉴挣扎着，泛黄的脸上浮起一层层波纹，挤成狰狞恶毒的一团：“师兄！师兄！我知道有一种法子，可以不碰触人，而把他体内的寒气自然逼出——”
龙啸云皱眉道：“人体内本身便有寒气，即便逼出，你如何分辨剑气和寒气？”
心鉴的目光叫紧紧盯住林仙儿，哈哈大笑，眼中却不住流出泪来：“我常鹗被称为七巧书生，自然懂得人体经脉与天地万物相联系的精妙之处。只要取一根银针，烧红了再刺入她肩头，便能激出寒气。你若不信，大可问问裴先生此举是否有害！”
裴云霄点头，冷冷道：“确有这个法子，不过我并不会分辨寒气和剑气，只能通过体内真气来判断，故而并未提出。方才她情绪激荡不平，脉像混乱不堪，反倒像是脑子有点儿毛病。也许是裴某并未诊治清楚。不知可否让在下再试试？”
他之前还对林仙儿保有起码的尊重。毕竟真相未白，不好完全撕破脸皮。只是，经了刚刚那出色/诱，这台面上的尊重便是连一丁点儿也不剩了。
在场的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伸长了脖子就要骂几句替美人儿找回场子：
“那么长时间，怎么都诊治不清？我看你是庸医吧！”
“还让林姑娘在你怀里躺那么长时间，你是不是故意的？”
“说不定和心鉴是同源同宗呢，看他俩都那一副衣冠禽兽，假做风雅的样子。”
林仙儿恨极了裴云霄，听到这几个少年人的声音，又气得几乎要跳起来。
她郁郁地想：“这些臭男人，缩头乌龟，先前龙啸云说要延时诊脉的时候怎么不开口，都跟哑巴似的！现在说顶他娘个屁用！江湖人三年前就都知道裴云霄是龙啸云半软半硬地留在兴云庄的，根本不是人愿意留下来的。他们以为那人无权无势，就可以得罪么？”
果然，裴云霄还未开口，龙啸云先变了脸色，斥道：“莫要争吵！裴先生与诸位一样，都是我请来的贵宾。若此刻互相猜忌，便大为不善！”
龙啸云毕竟也算是颇有名望的江湖俊杰，此时他面生怒色，几位少年只好讪讪闭嘴，关怀地看向他怀中那人。
林仙儿明白再装下去就会让人生疑，正打算作出硬撑病体的样子起身解释，忽觉浑身发冷，如坠冰窟，手脚虚乏无力，不禁心中一惊。
她急忙捏紧龙啸云的肩膀：“大哥，我……我冷！”
龙啸云眼神一凛，分明在说：“蠢货，别胡闹。”
林仙儿抓着他肩膀的手却抖得厉害，身体也越来越无力，脸色较之前还苍白得厉害，不似伪作。龙啸云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她真的不好，只好唤道：“裴先生，裴先生，您快来看看，我小妹她似是有些不妙！”
他都这般说，众人半信半疑，也都焦急地围拢过来。
裴云霄快步走近，看过林仙儿的症状，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布袋，取出一根银针，再掏出点烟斗用的火石，擦两下，石上冒出一绺幽幽的青烟来。
此时，林仙儿双唇已冻得发紫，哪怕李寻欢已将保暖用的貂裘脱下盖在她身上，也没有丝毫好转。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体内有寒气，而且来势汹汹，诡异异常。
——就像那次龙小云误闯高和宇房间，被其剑气所伤后的症状。
几十双眼睛盯着那绺青烟缓缓上升，然后石头上呼地一声，蹿起棵小小的火苗。
裴云霄把银针在火苗上仔仔细细地烤了又烤，几乎把自己的手都烫伤了，才俯下身，拉开林仙儿的衣领，一针刺进她的肩头。
林仙儿痛苦难当，呻.吟一声，一滴滴无色液珠混着些许蓝色液体流了出来。
心鉴在外围，听到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先是大笑不止，后又大哭起来，临死野兽一般嘶吼道：“有色的液体便是剑气！诸位大侠啊，看好了，林仙儿这女人，不过是个婊/子，荡/妇！”
众人沉默半响，都没有说话，任由心鉴呶呶不休。
谁又能想到，梅花盗的幕后真凶竟是这么一个“纯洁”、“温柔”的女孩？！
林仙儿精神恍惚，隐约意识到情形无法扭转，泪水涟涟：“不，不要，不是我，你们错了，你们错了……”
还未说完，龙啸云忽然举起手，扇在她脸上。
众人一愣，只见他那宽厚的脸膛又红又黑，脸颊两旁两道清泪，嘴里喃喃道：“你怎能做出这般事，我不信，我不信……你是诗音的好妹妹，平日里那么乖巧、懂事，体贴……”
李寻欢双目低垂，没有吭声，心里却在叹息，无声的叹息。
他感到可怕，感到悲哀！曾经热情洋溢、敦厚仗义的大哥，怎么会变成与他人携手坑害兄弟，见情况不妙又坑害同伙，以便及时抽身的人？
察觉到他神情不对，高和宇脱了外袍，披在他身上：“可是冷？”
高和宇的外袍远不如貂裘暖和，但披在身上，李寻欢心里却格外熨帖，笑道：“有青流在，自然不冷。只是你若冻出个好歹，便是我的罪过了。”
虽然心里都明白彼此的情谊，但听了这话，高和宇心里也不免一片炙热，打趣道：“既然这样，如果我真有哪天病了，李兄也要负责么？”
李寻欢道：“当然。只要你若不嫌弃我粗手粗脚，伺候病人的活我全包。”
见那群人已引着林仙儿和心鉴，熙熙攘攘地往柴房去了，高和宇道：“他们把你的貂裘拿去了。”
李寻欢道：“不碍事，我见阿飞也去了，他想必会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高和宇笑了，习惯性地摸摸剑。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青白，睁大了眼，手指一颤，向怀中摸去。
没有。
手又伸进袖中，也没有。
李寻欢忙道：“怎么了？”
高和宇拉住李寻欢的手，呼吸急促：“剑穗，苏玲的剑穗——！”
刚说完，他身子一软，瞳光发散，突然就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两相对酌笑忘忧（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