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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她的华开在他眼里 ...

  •   月九凌站在原地,许久还不能回神。说好的审判异禀呢?说好的元神喂龟呢?怎么就这么放过他了?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本应该令人感到侥幸的情况,却隐隐透出不安。白漪公主放水这么明显,该不会是要把他留在玄漪宫慢慢折磨泄对天界全体的愤吧……对了,白漪似乎确实说了要把他留在玄漪宫。
      月九凌兀自干笑了一声,觉得这两天真是参透人生啊参透人生。他先是被似乎很厉害的守护灵捉去做杂役,现在连绝对厉害的公主也要他做杂役,不知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富家贵公子所以这辈子得做杂役来还。情绪从一开始的大起大跌到现在置生死于不顾,或者说麻木,他觉得自己简直上升到一种境界。
      细碎的声音传入耳中,月九凌醒神,仔细地听。
      到底是仙身,感官比凡人敏锐许多,虽不说目极千里耳听八方,但白漪公主和璃玑在偏殿的对话,却可以略听一二。
      “你很久没踏出鸢罗谷,为什么?”
      “。。。。。。”
      “因为夏夜,对吗?”
      夏夜?又是夏夜。月九凌掩面叹息,璃玑啊璃玑,看来你这点情事下至土地小妖上至妖族公主都知晓了,何苦来哉。
      “不是的,再说他要历天劫,我们很久没见了。”
      许久的沉默,尔后轻轻一声叹息,透着深深的怜悯。
      “值得么?”
      然而月九凌再怎么敛神屏气地听,也再听不到一丝声响。

      吱呀一声,偏殿门开,白漪公主走了出来,身后是微微垂头的璃玑,眼神落寞。
      白漪快步走向月九凌,满面轻松神情,面色极娇艳,微笑道,“除了阿灰阿奇在我宫里照料一些灵兽外还没人侍候我呢,幸好你来了。”
      月九凌嘴角一抽,违心地说,“是,公主,的确是值得庆幸的事。”
      璃玑猛地抬头,看看月九凌又看看白漪,一脸郁闷。
      白漪浑然不觉,反而笑意渐深,伸手拍拍月九凌的肩,美丽的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晃荡,她的声音愈发温柔:“那么从现在起,你就叫小月月了。”
      “……”月九凌额角爆出青筋。
      “……”璃玑的嘴保持着将笑未笑的诡异嘴型。
      事后月九凌无比之后悔,他觉得这个白漪一定是无声无息地对他使了什么厉害的幻术罢,不然他为什么也温柔一笑,一口应允呢?

      璃玑终于还是回了鸢罗谷,临走前对月九凌投以怀疑和不甘的眼神,却是经过可以压制的。看来她虽然心存怀疑,却不能不相信白漪的“审判”。月九凌心里喜忧参半,装作没有看到璃玑微妙的目光。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白漪和他两人,微凉的空气中彼此呼吸可闻。
      他微侧着头,像是刻意躲避着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这东西危险却难以抗拒,稍不留神就会侵入内心最深处的防护。
      白漪只作不觉,纤细手指把玩着腰带上一串长长流苏,眼睛斜向别处漫不经心道,“听璃玑说,你受了重伤?”
      “……是”,月九凌想是否要回答前加一句“回公主的话”,然后觉得实在像人界的公公太监,又觉得自己不属妖界自然不用尊称她公主,所以回答稍显漠然。
      “大难不死,这是不是相当于天劫”白漪笑着问,笑意有点妩媚有点冷。
      月九凌有些诧异,心里警觉了起来,口中糊涂道,“我是凡人,天劫什么的并不晓得。公主是指经此大难不死可以飞升上仙家吗?”
      白漪的手指顿住,抬眼看着月九凌,绝美的容貌透出小孩子的好奇与天真。
      这样的神情在这种美艳脸蛋上是不应该出现的,好比清水里不会浮出牡丹。
      月九凌不知白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漪方才说出天劫二字,无非是试探月九凌的隐藏,而此时又这样好奇并疑惑地打量着他,让他不免心里没底。他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审判他,却想用言语套出他的底细。
      月九凌后退一步,迎上白漪寻味的目光,微笑道:“守护灵将我带到公主这里,就是想让公主动用审判异禀。公主并未深究就轻易放过,不怕我果真是来自天界的吗?”
      她似乎是惊讶于月九凌直言的勇气,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脸颊,认真地说:“不怕,我没见过哪个仙像你这么弱的。就算真是,到时候再杀了你不就好了?”
      月九凌无言以对,淡色的唇微微抿着,一副极力隐忍的样子。
      在说这话时白漪的神情一直慵懒轻松,眼神纯净而无邪,没有一点妖族公主应该有的凌人气势,月九凌倒是知晓其中的原因,那就是真正的权柄在握。他见过一些混的道行颇高的仙官,眼神里都带着蔑视和自傲,很是出尽风头的样子让人嫌恶。反倒是一位道行上万执掌时光的轻水神君,却永远神色淡淡目光平静,那是一种超脱世俗的纯真,因为他们掌握权柄已经太久了,久到不需要虚张声势。
      说完,白漪轻声笑了,转身踏上绒毯,曳地裙摆如一朵鸢罗盛放,说不尽的优美,牢牢吸住了月九凌的目光,让他甚至觉得这多鸢罗从来就盛开在他的眼睛里。
      “去找阿灰阿奇,他们会带你熟悉这个地方。我累了,你走吧。”轻飘飘撂下这句话后,她躺回榻上,托腮合目,宛如陷入一场梦境。

      月九凌出了玄漪宫点,来到四处是闪烁着奇异光芒的花园。
      白漪的结界妖气寡淡,不管是现在的是否是妖气减弱的时辰还是结界另有玄机,他都觉得身上一直隐痛的伤口缓和许多,方才面对白漪时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月九凌舒了口气,抬手触碰结着晶石的小树。
      “阿灰?”他尝试着叫了一声。
      四下无人应答。
      月九凌左顾右盼,寻找着那个灰色身影,提高声音再喊,“阿灰?阿灰?”
      “吵死了,干嘛啦。”一个懒散中带着几分嚣张的声音响起,是阿奇。
      月九凌惊异于他无声无息的出现,问道,“是你啊?阿灰呢?”
      阿奇不耐烦地抱臂,斜瞅着月九凌道:“这个懒鬼,管他作甚?反正公主要我们交代你一些事情,就阿灰那表达能力要他还不如不要呢。”
      “什么什么?公主什么时候告知你们的?”月九凌惊讶。
      阿奇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守护灵要带着你来?结界外的鸢罗枯萎之际,公主就说‘有一个许久不见的人会带着未曾谋面的人到来’,只是阿灰睡觉去了,没有听到。’
      月九凌心底一沉,原来白漪不只会“审判“,还能”预言”。
      他斟酌了一下,故作若无其事地问阿奇:“这是预言能力?我还以为公主只是天赋审判。”
      阿奇嗤鼻一笑,“审判只是最高阶灵力表现的一种,如果公主愿意,读心也没有问题。”
      月九凌想,原来她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是这样的原因。
      阿奇指着远处一个用暗绿色藤条样的植物扎成的小屋说:“这是我用干枯的鸢罗枝子给你做的房子,公主说以后你就住这里。”
      月九凌难以置信地望着那看上去随时会散架的草屋,不确定地问“我就住这个草屋吗?“
      阿奇不耐烦道,“不然你还想怎样呢?有住都不错了!”
      月九凌一想也是,他现在这条命几乎是白漪饶过去的,能完好站在这里已经不错了,于是只好接受了这寒酸至极的临时住所。
      “那我在玄漪宫做什么呢?公主有说吗”
      阿奇想了想,脸上慢慢呈现出困惑的表情:“这个…..公主竟然没说,只让我们给你弄个地方住。”说罢,两眼慢悠悠地打量着月九凌,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看得月九凌浑身不舒服。
      月九凌没好气地挪挪脚,道:“你看什么?”
      阿奇贼眉鼠眼地笑着,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悄声嬉笑着说,“你说,我们公主莫不是看上你的美色?”
      “……”
      月九凌的脸色就像刚吞了一只苍蝇。
      阿奇却自顾自笑起来,笑声猥琐且□□另人心生不爽,月九凌面色阴沉正要开口,阿奇却一溜烟跑了,独留他在风中凌乱。
      他无意识地转身,脚下踩到什么物什,低头一看,原是一朵将败未败的鸢罗,虽不是那么惊心动魄的艳丽,却还带着雨后残荷般的韵丽。
      他俯身捡起,用指腹怜惜般地轻轻触摸。无端端地,想到一双恬淡如清泉的双眼。怔了一会儿,月九凌苦笑着摇摇头并松开手,花轻飘飘坠落,像是捉不住留不得的回忆。
      回忆总是无用,尤其是时断时续的回忆。
      或许神君将他的仙元打得近乎全碎,损伤了部分记忆吗?月九凌一边猜想,一边走向他的草屋。

      在他把手放在那扇勉强称之为门的七扭八绕的乱枝子上时,他的内心还存一丝幻想,毕竟是在公主的地盘怎么说都不会太差吧……等到推门进去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
      乱七八糟的暗绿枝子,被拙劣的法术硬生生糊成四面墙,密不透风的样子,还有可疑的光影浮动,最糟糕的是,阿奇阿灰以妖的立场显然认为并不需要睡觉,所以也就是象征性堆了一堆枝子树叶什么的,美其名曰“床”。月九凌气极反笑,感觉人生真是无常而莫测。三天前他还在天上享乐,然后两天之内辗转两只妖只间做杂役,那第二只妖还对他态度暧昧。
      月九凌烦躁地抓了抓额前刘海,忽然感到身后有人靠近。
      他默默用心听着,那脚步声不急不缓,落地极轻而分量稳重,是有雄浑内里的妖。
      脚步声一顿。
      压制的气息扑面而来。
      月九凌转过身,看见那破草门外立着的穿玄衣的银发男子。
      “你是谁?”银发男子平视月九凌,声音柔和动听,却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月九凌感到对方强大的妖力,不动声色侧头避开那灼人的目光,道:“我是公主的新…..额…..新侍卫。”他实在无颜说出杂役二字。
      银发男子轻笑一声,面无表情道;‘我还不知公主有这个嗜好……’说罢微微侧目看了月九凌一眼,悠悠道,“…..和好兴致,竟然捉了个凡人来玩。”
      月九凌也配合地轻笑一声,心想虽然身在妖界四面楚歌却不能忘记威武不能屈的风骨,刚要回敬几句,那银发男子忽然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了月九凌的手腕。
      月九凌暗自吃了一惊,想抽手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正一点点收紧,全身被巨大的力道所制住,银发男子的双眸泛起妖异的金色,妖力如潮水般从他的指尖传入月九凌体内!
      “放….手…..”月九凌咬牙,嘴唇瞬间苍白如纸。如今近乎□□凡躯的他无端被强大的妖力侵蚀,身上每一处都在承受着仙元极力抵抗妖力的痛苦颤抖,许久没有知觉的伤猛然崩裂,鲜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银发男子玩味地看向月九凌血染红的衣襟,冷声道,“挺重的伤,是天界兵器造成的吧?一个看不出有任何内力的人却能顶住这样的伤,我着实好奇。”
      “你究竟是谁?公主近百年未踏出宫门,遣散所有侍卫,你说你是新侍卫,恩?公主脑子坏掉了吗?”银发男子恶狠狠地质问。
      月九凌死死瞪着他,苍白的唇颤着却发不出声,豆大的冷汗打湿了额发,此时他的意识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这妖来自何处为何对他发起攻击,只知道对手的道行不亚于将他打得近乎致死的神君!而妖强行输给他的试探妖力分分钟可以摧毁他的仙元。
      银发男子唇角的冷笑越发残酷,他似乎看到了这个弱小的凡人魂飞魄散的样子。
      一里外的玄漪宫,一直紧紧闭合的一双眼忽然睁开,如水的黑瞳折射出寒冰一样的光。

      月九凌的唇角渗出丝丝鲜血,衣襟里的桃树枝开始颤动,似乎是那一点残存的灵力苏醒,想要保护主人。
      忽然,银发男子趔趄后退,抓住月九凌手腕的手猛地一松,强大的妖力如潮流倒退,他不可思议回头,红裙黑发的绝美佳人赫然出现在身后,于是讶然道,“白漪?”
      白漪冷冷望着银发男人,闪身避开他,径直扶起跪倒在地的月九凌。
      “你还活着吧?”白漪收回冷冽目光,轻轻碰了碰月九凌的手腕。
      一股暖流注入体内,月九凌缓缓睁开双目,正对上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眸。
      像是枯木逢春般,白漪蜻蜓点水的触碰竟让他的疼痛缓解大半,他不晓得白漪是不是趁机输了些许真气给他,只觉得方才还像是要被妖力生生撕裂的仙元也恢复不少,意识一点点清醒,月九凌伸手乱抓,抓着一段水滑袖脚,磕磕绊绊地唤了一声;”公……主…..咳咳…….”
      模糊的视野看不真切,白漪似乎笑了一下,有意无意地将一只手扶在月九凌肩上,又是一股暖流注入,他听见她说:“恩,小月月,我来了。”
      银发男子看到白漪种种亲昵,眼眸的金色瞬间退却,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失落。“公主,你何时,你何时和这个男子…..”他不顾一切地问。
      白漪正要将月九凌扶到草床上,闻言回头,深黑眼眸浮着恼意,“巫神大人,即便你是妖族德高望重的巫神,可为何闯入我的结界打伤我的人呢?”然后冷笑一声,“还说本公主脑子坏掉?”
      巫神闻言一愣,刚才瞬时的失态收起,唇角浮起虚假的笑意,嘲讽道;“从前你不曾设什么结界,我来看你也不曾叫什么闯入。今次我不过起个性子折磨你这一个小小凡人侍卫,公主就要这样责问我么?”
      月九凌听到“起个性子”四字,顿时怒火中烧,刚想挣扎着爬起,却听见白漪如利箭般射向巫神的话语:
      “本公主并不记得设个结界还要向巫神汇报,也并没期望过你来看我。他是个凡人,但你说对了,他是我的人,本公主虽然不至于在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保护自己的人还是可以的。”
      巫神来不及反驳,白漪红唇一启,眼中是赤裸无遮掩的蔑视,“本公主从降生以来,除去我皇兄,还无人敢对我如此口出不敬。”
      巫神的面如死灰。
      月九凌抬目看向白漪的背影,她的皇兄?是那个五千年前死于天界的妖族皇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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