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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鸢罗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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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圆满”解决,阿灰阿奇抱着新鲜的一捧鸢罗回去妖族公主那里,月九凌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跟着璃玑进了鸢罗谷。
璃玑指着路边随处可见的大片大片的鸢罗花,颇为自豪地说,“这是我们妖界采用天地精气凝聚而成的花,无需浇灌,日升而绽放日落而枯萎。”
月九凌本心如死灰,只心不在焉地略略听着,后来看鸢罗花是在让人难以忽视,便驻足细细看了。那花像极了人界的牡丹,却比牡丹小巧玲珑,颜色是极润的嫣红,却不染一丝艳气,反而有莹光流动的样子,分外夺目。
“确实美丽。”月九凌点头称赞。
“这可是我们公主万年前做出来的花。她说妖界无花,是一大憾事,便想尽办法收集天地精气凝成第一颗鸢罗种子,从此妖界常年鲜花遍野。”
月九凌微微心动,他是掌乐仙官,性子极尽风雅,平日也爱侍奉些花花草草,不为别的,单看那清晨一滴露珠自花瓣滚落,都能让他心底愉悦。他想,这妖族公主倒也颇有几分性情。
两人在鸢罗丛里的羊肠小道上走了很久才隐约看到一处楼阁,璃玑道:”我就住那里。“
月九凌忽然想到,问:“你说鸢罗无需浇灌,那你要我这个杂役作甚呢?”
璃玑想了想,道:“我在妖界的地位不高不低,道行也还行,可是没什么跟班这实在说不过去….”说罢一瞥月九凌,喜笑颜开,“虽然你是个凡人,但我不嫌弃你!”
月九凌皮笑肉不笑,道;“谢谢你不嫌弃之恩啊。”
璃玑摆摆手,大度微笑:“不客气。”
月九凌:“……..”
璃玑住的小楼阁和人界的住房并无异处,这让月九凌惊讶了一下。璃玑挑眉道:“怎么,你以为妖都是住什么?山洞还是水晶宫?其实越高阶的妖越和人一样,只有低等的妖才会吃人肉住山洞。”月九凌这才明白。
小楼窗明几净,并不大,窗棂上挂着一串珊瑚串,窗外是无边的鸢罗海洋。
月九凌正四处打量着璃玑的楼阁时,璃玑忽然对月九凌说,“你身上这样脏,还带着伤,去后面的池子里洗洗去吧。”
月九凌低头看着自己,确实觉得太过凌乱不堪,然而衣服已被神君的剑划破,便问:“那我没有衣服换呢?”
璃玑轻笑,纤纤细指对着月九凌的衣服画了个圈,只见一道银光,衣服的破损处已然平滑如新,不留半点痕迹。月九凌见状有些感慨,想他平时哪里会连这低微法术都使不出,还得依赖他人?沮丧感在心里化开,他不由得问璃玑,“不如你替我把伤疗了?”
哪知璃玑摇头,“不行的,你的伤是天神剑气所伤,我是治不了的。”
月九凌暗骂一声,转身向楼阁后的池子走去。
璃玑知趣地往外走,道:“我去采些鸢罗!”
水汽氤氲,池子边上的一方纱帘将外面隔开,月九凌攀着池子边缘努力不让刚刚结痂的伤口碰上热水。这伤是神器所造成,外观虽与普通剑伤无异,却极难痊愈。纵使月九凌仙家体质助他自动愈合了部分,可伤势仍然严峻且时时阵痛难忍。他试着运气,仙气却低微难以感受,这让他心里腾起怒火,牙齿狠狠咬住苍白的唇,一拳砸向水面。
“决不能饶了神君!”他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他闭上眼睛,慢慢地思索。现下情况似乎是他只能暂时呆在妖界了,索性这个叫璃玑的守护灵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许是道行深所以情操也高尚些。不妨在这里先把伤养好,再看看能不能恢复点仙力,然后找到回天界的法子。想到这里,感到前方迷途豁然开朗,月九凌睁开双目,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洗去一身尘土和斑驳血迹后,月九凌披衣起身,拿起紫竹笛后微微犹豫了下,要知紫竹笛虽然已使不出法力,但毕竟是冰墨玉做的上古法器,若是璃玑稍稍辨别,便能看出这支笛子非比寻常,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于是拼尽全力施了个极低微的法,愣是将紫竹笛变成了一根桃树枝,揣进了上杉里,这才放心来到前院楼阁。
璃玑已拿着一束鸢罗呆呆地望着窗棂珊瑚串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便回过头,待看见月九凌时双眼一瞪双手一松,怀里的花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天,这还是方才那个灰扑扑的貌不惊人的凡人吗!
眼前这个亭亭俊朗的男子,长身玉立丰神朗朗,原先苍白的脸色被水汽一蒸而微微泛红,一双凤目似含水含情,剑眉英挺薄唇优美,是个放眼三界都难得的绝好模样。就连那之前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原是水蓝色,穿在月九凌身上格外贴合气质,简直如下凡谪仙一般。
月九凌受不了璃玑这灼灼的目光,微微皱眉,“怎么了?有何不妥?”
璃玑的脸蛋绯红,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小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个人……”
她快速弯下腰拾起地上花朵,尔后站起身时深深望了月九凌一眼,转身飞快地噔噔噔跑上了楼。
“…….” 月九凌无言地望着那飞奔而去的背影,心想此话甚怪,莫不是自己长得像她老爹?老爹还好说,要是长得像情人可就难办了…….
环顾四周,月九凌走至挂着一串珊瑚串的窗棂下,眺望那鸢罗怒放成的海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垂落的珊瑚串,忽觉手感不对,反手将珊瑚抓在手心,捧到眼前细细看,这一看,还真看出个门道来。
这珊瑚成色极好,但并非什么不凡之物,只是这串珊瑚的编织物,却是色泽光滑的白狐狸毛。月九凌掏出衣衫里桃树枝样的紫竹笛,放在那珊瑚串上轻轻划过,桃树枝闪过一丝光亮。
果然是妖狐的尾毛,月九凌暗想。一撮妖狐的毛被细细编织再串上珊瑚,日夜挂在窗棂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此细致的情思必是璃玑寄托思念所致。
才把“桃树枝子”揣进衣衫里,后方清冽女声响起:“你在看什么?”
月九凌回头,璃玑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正狐疑地瞅着他。
“这珊瑚看着别致。”月九凌松手,珊瑚轻轻滑落,微微晃荡。
璃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却转瞬即逝,只淡淡地说:“我是想告诉你,我在楼上腾出一个屋子,你便住那里罢。”
月九凌有些惊讶,原听她的意思似乎是让他做杂役,不曾想这杂役的待遇竟如此好,便感激道:“璃玑姑娘当真体贴,在下谢过姑娘。”
璃玑撇撇嘴,似乎不屑于一个“凡人”的感激,说:“我不需要睡觉,要这个房子也不过是为了…..呃算了,这些不便与你说,总之你不用谢我。”
月九凌笑笑,不再言语。复想起一事,抬眸看着璃玑,问:“那阿灰阿奇,似乎是你们妖族公主的侍从?”
“其实也并不是。公主的宫殿离鸢罗谷甚远,公主又喜欢看鸢罗,不便日日跑来鸢罗谷,便指了两个小妖,定期从鸢罗谷捧一束鸢罗回去。平日嘛,公主并没什么侍从,也就这两个小妖打理着宫殿。”
月九凌感到意外,“一族公主没有侍从?”
璃玑点点头,笑着道;“我们公主才不像人界公主那般骄纵,风吹一吹日头晒一晒便受不了,前前后后几十人伺候着,公主灵力强大媲美天界天神,怎需要别人服侍?”
“那你像人界公主一般骄纵吗?”月九凌不禁反问。
“怎么可能!”璃玑嗤之以鼻。
“那你为何要我做你跟班侍从杂役什么的?”
璃玑仰头看了月九凌一眼,眼神睥睨,骄傲道:“奴役一下弱小的凡人是本姑娘的雅趣,偏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后一句说完,脸颊还稍红了红。
月九凌无言以对,呵呵干笑。璃玑解释说她平日喜欢炼些什么凝魂珠忘忧草之类的,恐炼炉的灼气熏了面,所谓杂役其实就是让月九凌帮着看一下炉子。月九凌闻言面色稍霁,觉得实在不是什么过分的理由,况且璃玑的鸢罗谷环境幽静,倒也适合养伤,便同意了。其实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略说了会儿话后,璃玑说要去谷外收集些有凝魂功效的灵草来,让月九凌看门。月九凌着实不知这里人烟罕至何须看门,只当是得了个清闲,选了个不牵动伤口的姿势安然靠在榻上,手指撑着额头,漆黑眸子静静。
现下月九凌似乎无处可去也无计可施,倒安心地呆在这鸢罗谷中,想着住所环境也优雅,收留他的女妖似乎也不凶残咄咄逼人,便宽心许多。清风徐徐吹拂他脸颊,带着醉人的淡淡花香,让他身心惬意,思绪一放空便想到许多事来。
璃玑口中的妖族公主他有所耳闻,那时他尚在人界修仙,蜀山藏经阁里有个三界往生册,里面尽是三界开天辟地以来的大事,他常偷偷溜进去看个把时辰,所以对天界妖界事纪都略通一二,隐约记得三界往生册里记载着天妖大战。那是三界有史以来最大的战役,此后五千年也就是直到现在都没有重开战旗过,大约是两败俱伤罢。那妖族领军的不是旁人,正是妖族的小公主。往生册上记载,妖族公主生得极盛容颜,披银袍战甲,飒爽英姿惊艳世人,天赋异禀,所到之处无不妖火熊熊,另天兵天将死伤过半,天帝勃然大怒亲自出征,双方势均力敌,将天地化为修罗场,大战七天七夜,险些波及人界。
月九凌身为天界仙家,本应同妖界势不两立,奈何天妖大战时他尚是凡人,无立场可言,当时掩卷叹息,叹冤冤相报何时了,又觉得那公主作战实力着实令人佩服。就算日后飞升上仙,从其他仙人碎语中倒也听得一二,说是当年大战原因是天界不知哪个神仙将在人界游玩的妖族太子给杀了,妖族震怒,皇族才纷纷领兵出征。于是又一番唏嘘。
现下看来,那五千年前几乎血洗天界的公主,却并不如往生册记载的那么生性残暴。妖界无花,她便耗费自身灵力,收集天地精气凝成一颗颗花珠,撒在山谷开出漫山鸢罗。
月九凌抬目望向窗外,天边一片艳粉,像是与地上的鸢罗相接,让人望之欲醉。
他忽然很想,看看妖族的公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