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九天》洛玖柒

15、罪人龙女

　　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龙王低低得喘息着，沙哑的声音在空旷幽暗的殿内回荡，他说：“本王不敢。本王心知龙女终要受到审判，所以日日盼望公主给她个了断。”
　　一声无奈的苦笑撩动了空气。
　　白漪略低了头，沉默一会儿开口：“了断是一定会给的。不过龙王放心，龙族与皇族一向交好，我不会让她太痛苦。”
　　月九凌感觉有些奇怪，望一眼龙王所在的大殿尽头，悄声问白漪：“龙王还不出来吗？”
　　白漪摇摇头，低声答道：“龙王一千年前就被恶疾缠身，龙骨都腐蚀了大半根，看样子他的病比我想的严重多了，连动身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时，刺耳的喘息声急促了起来，似乎有庞然大物费力翻身，龙王疲惫的声音传来，“她在龙渊，我把她锁在龙渊那里，公主，老身不能亲自带你去了，你请随着龙侍去一趟吧！”
　　白漪点点头，大殿的右侧宫灯旁无声无息出来一个龙侍，身着白衣面无表情，直直地冲白漪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月九凌瞟了一眼龙侍，急不可耐德转身，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阴冷幽暗的宫殿。
　　就在这时龙王阴冷的笑追了过来：“哈哈，公主，您怎么还带着个凡人？”
　　月九凌脚步一滞，没有回头。
　　白漪退后一步径自握住月九凌的手，朗声回答，“凡人？龙王已经虚弱到如此地步了？”
　　月九凌无言的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和力道，他晓得这是白漪用自身真气替他掩盖。这是龙族领地，他们不会拿白漪怎么样，但对他就不知道了。
　　白漪在保护他，他的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龙王默了一默，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低声笑两声，“老身的确不中用了，公主的侍从怎会是凡人。”
　　白漪不客气得回敬，“是人是仙都是本公主的事。”
　　龙王静默。
　　月九凌悄悄握紧了白漪的手，有些惊讶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微微的诧异感。
　　白漪转身，龙侍恭敬得为他们打开宫门，炽烈的阳光晃了进来，带着铺天盖地冰原的寒气，月九凌的眼被刺得微微眯上，偏头看白漪，她却像丝毫不受强光刺激似的，乌黑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正吸纳着所有的光。
　　直到沉重的宫门再次合拢，他才松开她的手。

　　龙渊之地。
　　静，死一般的静。
　　白漪的红裙在冰原上显得格外鲜艳，与那个被锁在龙渊边缘的苍白女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白漪的眼睛眯起，站的远远的大量这个陷入昏迷的女人。
　　龙侍说，“龙女本被锁在龙渊，龙王提前招呼了将她放到上面，好让公主审判。”
　　月九凌从话语里听出了异样，“放到”这个词了无生气，仿佛龙女已经成了一个物件，可以随意放置？
　　白漪点点头，脸色平静对龙侍说，“你下去吧。”完了后想了想，“叫其他龙侍也一并下去。”
　　龙侍面露难色，“可是，龙女随时会发狂，如果…….”
　　他的话被白漪轻描淡写地一句反驳截断，“她若发起狂来，你觉得凭你们龙侍能挡得住么？”
　　龙侍犹豫一下，只得举手挥动，不一会儿从龙渊附近无声无息窜出几十个龙侍。
　　他们一并退到了龙渊所在冰原远处。火凤惧怕那龙渊附近的寒气，弱弱得鸣叫一声随着龙侍一并退却。

　　月九凌不动声色得打量着这个被锁在龙渊边缘一根铜柱上的女人。她在昏迷，亦或是沉睡，长长的黑发垂在脸颊，她的脸惨白无血色，她的身体形销骨立。
　　白漪靠近一步，轻叹，“怎么成了这副光景，当年她还是妖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呢。”
　　就这么一声轻叹，龙女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黄铜色的眼珠轱辘一转，视线锁定在白漪身上，目光里是疑惑与茫然，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震怒与恨意喷薄而出。顿时，她苍白如冰的面孔开始扭曲，目光如同恶鬼一般狠厉。
　　龙女张大嘴，愣怔了一会儿，忽然迸发出巨大的撕心裂肺的喊声，“白漪！白漪！五百年来我一直等着你来审判！你来了！你还是来了！你终于来了！”
　　她竭尽全力得发出撕人心肺的吼叫，扭曲可怖的面孔竟然透着一丝狰狞笑意。
　　月九凌被这妖吼刺激得难受，情不自禁抚上胸口放着法器的位置，感到法器的微弱仙力正散发出来在护着仙脉。
　　白漪皱了皱眉，冷笑一声，道，“这一切终是你自找，你自己堕入情劫，又何须连累了那个凡人？”
　　凡人，说的是那个魂魄的主人么
　　龙女张狂的大笑，连连摇头，干枯的黑发随着动作轻轻摇摆，她嘶哑着嗓音说，“连累？哈哈，龙女我给了他长生不老三世的机会，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白漪充耳不闻，从袖子里掏出一枚明晃晃的魂魄，微笑着上前一步举高拿着人魄的手，对目瞪口呆的龙女说，“哦？感谢？他若愿意陪你三生三世，你何苦抢了他的魂魄，强行斩断他的轮回？”
　　斩断轮回夺人魂魄，月九凌心里一沉，龙女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了吗？
　　龙女既不相信似的拼命摇着头，双手弯曲成爪在冰原上一阵猛抓，嘴里仍在尖叫，“不，不是的，他怎么会不愿意陪我三生三世，是他自愿将魂魄给我，他说他要陪我……..”
　　白漪厌恶得别过脸，对月九凌说，“她疯了。”
　　月九凌点头不语，想起天界许多年前那个欠了天神人情而被顶包缴了仙元的小仙子，那个小仙子在天帝面前形同疯癫，只反反复复说着一句，“我以为他不会这样做，我以为他喜欢的是我。”
　　如同龙女现在这样，只痴痴念着一句，“我不相信他不要我，他说他要陪我…….”
　　白漪的声音冷冽而无感情，“你为这虚假的男女情爱白白送了万年的道行，让你龙族蒙羞。六百年前我就该审判你，你却不知悔改强行夺那凡人的魂魄，怪我没能阻止你，还害的………”
　　她没有说下去，看着龙女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月九凌心里一震，他模模糊糊感觉到阿奇说的白漪兄长之死，大概正是因为阻止龙女时被龙女攻击成重伤。
　　可是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提醒着几天前他刚从离月湖出来时面对白漪异样的揣测。
　　六百年前，白漪就晓得龙女夺去了魂魄…….
　　月九凌停止了猜想，这个猜想太可怕，他无法就这样继续。
　　龙女的呓语忽然停止，她慢慢抬起脑袋，诡异的黄铜色眼珠死死盯着白漪手中的那枚魂魄，默了片刻，爆发出刺耳的妖吼，“那是我的魂魄！你还给我！”
　　白漪冷笑一声，不置言语，她只等着那一刻审判的到来。
　　蛰伏了五百年的恨意，一并算清吧。
　　月九凌看着艳丽红装的白漪一步步走向苦苦挣扎的龙女，裙摆曳地的样子像是血痕，她高举那枚人魄，人魄发出暗淡的光。
　　龙女随着白漪的动作一点点仰头，似是极不相信一般瞪着白漪高举的手，忽然狂笑。
　　“白漪，白漪，你骗不了我，你斗不过我的，你不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白漪公主了！”

作者有话说

　　隔一天更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