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有来生》徒生

2、一

　　一：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刚上高中，在高一（27）班进门起的第四列第七排靠右的那个位置上，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开领短袖，左手撑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在那个炎热的夏季里全班女生只有她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我很喜欢黑色，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是个很有灵气却又带着一股慵懒的气息的女孩，长相十分精致，看起来很文静。与我见过的其他女孩完全不一样。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如此。
　　我曾看过与关于张爱玲的书籍，我很喜欢她。我不知道我怎么说会不会是一种对张爱玲女士的不尊敬：我觉得她很像张爱玲。当然，我并不是指长相。

　　在我上高中的那个年代里，女生们还不大会发现自己的美并打理自己的美。所以早早地就发现了自己的美并加以运用的她对于我们这些还尚在青春期的男生女生来说是一种诱惑。对，我情愿对她的形容词是诱惑，或者说是勾引。
　　我承认我被她诱惑了，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诱惑了。
　　我并不想说我对她是一见钟情，虽然我知道这种事发生在男主角女主角身上是很正常的事。可遗憾的是她是女主角不错，我不是男主角。我认识她二十年，她的生命里有过许多男主角，可没有一个人是我。

　　整个高中我们只有过三次交流，说了五句话，尽管三年我都坐在她前面。她很活泼也很讨人喜欢，男生女生在宿舍里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她。只是两者的着重点不同。
　　我们第一次交流是开学后的第二个月，下课的时候我不小心踩到了她落在地上的橡皮擦。她对我说:
　　“喂，没长眼么？”
　　她说这话时的口气完全与不同与她对男生们说话那样。她的口气很冲，细细地眉毛还往上扬了扬——那是她极度不爽时的表现。
　　我弯下腰捡起那块橡皮擦，上面沾满了灰尘。擦好后递给她:
　　“抱歉。”
　　我至今仍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对她说“抱歉”，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
　　在我们第一次交流后，我隐约感觉到了她似乎并不大喜欢我。我是指对同班同学的那种喜欢。
　　我不清楚我哪里得罪了她，事实上我情愿我得罪了她。因为我曾在高二时看见一个学弟惹怒了她却又在一周后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可我并没有得罪过她，我对人向来很有礼貌，换句话来说我就是老师家长口中的“乖学生”。
　　而第二次交流则是在高二时，那天早自习她用手拍了一下我的肩，然后用一种不屑又带着戏谑的语气问道我:
　　“许有睿，听说你喜欢我。”
　　我知道她是听谁说的，关于我的性取向我想很多人大概心里都有点底。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外表吧。我曾在一次在夜里说梦话时叫过她的名字，为这，我的室友们都笑话我。我并不记得我是做了什么梦才会将她的名字叫出口，但我确实承认我喜欢她。
　　所以当她以那种比第一次和我说话更恶劣的口气问起我时，我点点头:
　　“嗯，我喜欢你。”
　　那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表白，就现在看来那个似乎并不叫表白。我在说那句话时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谨，有点像上课时回答老师的提问那样。
　　她讨厌我，我从她嘲讽的眼光里得出了这个让我不适的结论。
　　“呵，原来是同性恋。”
　　我并不想和她再继续下去那个话题，我承认我喜欢她但并不代表她可以凭着我对她的喜欢来嘲讽和贱踏我。
　　我们的第三次交流是毕业时，我跟在她后面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她转过身来对我说道:
　　“滚！别跟着我。”
　　我没有听她的话，所以她说了下一句话:
　　“我不会喜欢上你的，滚！”

　　我不会喜欢上你的。这是十八岁的她告诉我的。
　　我不会爱上你的。这是二十五岁时的她告诉我的。
　　我从没爱过你。这是三十岁时的她告诉我的。
　　我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她的谎言与拒绝。
　　整个高中，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毕业时我给她的同学录她也是原封不动的还给我。她有过很多个男友，她同他们上过床，做过爱。自然，她也为了他们怀过孕，流过产。
　　我听过很多女生在她不在的时候说过她不少的坏话，在她们眼中“陈盈平”这三个字里集结了所有女人的坏点。
　　她是个坏女孩，坏女人。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我还是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