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的芳草》王尧

15、第15章

　　景辰想她今天话确实是有点多了，爸最不喜欢人多话，那他还不是娶了一个超级话痨的关颖。她应该听爸的话的。一箩筐，一火车这样的盛话的词，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立刻停了嘴，眼里的火苗越来越盛，马上就会炸裂开来，两排铣齿扣紧，露的一颗多比一颗，但却不是拍什么美白牙齿的广告。
　　她眼睁睁的看着贺选由单手撑着额头，一绺头发被顺到耳边，她看到他好整以暇且兴味盎然，他先是头抖了两下，然后肩膀抖了几下，紧接着全身都开始抖动。一手捂肚子，一手开始拍桌子，勺子在上面嗒嗒作响，一开始他哼哧哼哧地强忍着，就像吐舌散热的狗，最后终于忍不住滑到桌子底下开始哈哈大笑，边喘气边说：“笨…蛋，笨…蛋”
　　景辰腾地站起来，看我笑话好笑吗？姑奶奶还不是为了让你高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大嚷：“混蛋！”
　　她躺在床上开始揉嘴唇，恨不得揉烂了。
　　梦里她对贺选是十恶不赦的，但这小子发出的声音怎么听也不太像笑，景辰想他一定是遭报应了，连笑都能出异声，那声音简直就是猫思春，狗发情，不对，越听越怪异，越听越真切，不是猫，也不是狗，是人，没错，贺选他不会是？然后她猛地就醒了。浑身皮肉都是紧绷的，脑子里轰轰燥热，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事还得从她的邻居李家婆婆开始说起。
　　这李家婆婆是十里八乡的好人，却唯独跟她的儿媳妇八字不合。
　　那天李家儿媳跟婆婆两人又吵起来了，据说是因为一根黄瓜。据说吧，秋黄瓜味美，李家婆婆就忙前忙后垦地施肥撒汗撒累种了一垄沟出来。眼看黄瓜张叶打花，小嫩黄瓜顶花带刺出来了，许是十里八巷都能闻到这秋黄瓜的香味，李家婆婆就在众人夸赞眼馋中，每日瞅着宝贝心里寻思着那第一口咬下来的滋味那个脆甜鲜。做梦都先人一口吃黄瓜。
　　哪知第二天起来一找黄瓜架上哪还有黄瓜的影子，想着自个儿千辛万苦种下的种子像照顾孙子一样看着竟然一朝没了，即刻召开家庭会议。儿子说好像看见儿媳早上摆弄来着，婆婆一口骂喷媳妇脸上，你个不要脸的馋货，那黄瓜才多点啊，你真能忍心拧巴下来添你嘴里，你嘴咋就那么贵咧，非得吃呢。
　　媳妇也不示弱：家穷你别娶媳妇啊，让你儿子打光棍啊，你儿子给我买不起化妆品，摘根自产的黄瓜敷脸，我还得看人脸色，这日子没法过。
　　李家婆婆更不示弱：我儿子娶了你跟打光棍儿有什么两样儿，八年了没生产一只蛋来，抗战八年都能胜利，以后干那事别孬的叫那么大声，弄得十里八乡都得知道你浪荡，你叫那么大声倒是有用啊，白白浪费我儿子大好资源，我的黄瓜哟，我的孙子。
　　隔壁家女人原先猫一样低低的呻吟，今天显得格外逛荡，一会儿细水长流，一会儿波浪滔天。景辰知道一定是她婆婆今天不在家，老太太因为一根黄瓜气回了娘家。
　　清官难断家务事，难说谁对谁错，但这李家媳妇也真是够没心没肺的。婆婆不在家，身体和心灵都大解放，这可苦了东窗挨西窗的景辰。
　　她再也睡不着觉了，趁着月光，穿鞋下床去卫生间，心里想着，哪位神仙能够告诉她，此时此刻念什么经能洗心净灵，压住心头那头魔兽。她不敢开灯，赤脚轻声，仿佛稍有不慎就会惊醒那对夫妻，发现她这个肮脏的偷窥（听）贼。
　　情窦晚开与没有灵智是两回事，这要是再没反应，我这20几年是白活了，她一路这样安慰着自己，摸向卫生间的门，门边是洗衣机，洗衣机边上是马桶，然后退下裤衩坐了下去。
　　她仍惊魂未定，但慌乱中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不对劲儿，心怦怦乱跳中，觉得今天的马桶垫有点高，难道自己又长个了？不对，还有点软，以她天不怕地不怕万事打破砂锅追到底的好习惯，疑惑间抄手就向后摸去，拿手攥了一下，嘟囔着又上下动了两下。
　　然后她听见一声闷哼，犹如一记无声的雷，瞬间打进耳际。电光火石间，汗毛孔个个张开，汗毛根根竖起。